那时将近九点，工作人员在为竞赛做准备。他们一群人声势浩大地走进来，红白队服，根正苗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周北岐走在前头。


    晨练刚结束，他的发梢带着淡淡的湿意，外套解开了两颗钮扣，线条流畅的脖颈下锁骨轮廓分明，双手佩戴黑色运动护腕，唇角轻弯，眉眼有几分恣意不羁。


    他们很像来参加奥运会开幕式，往后排一坐，气势十足，压迫感爆棚。


    几个记者和摄影师眼睛一亮，杠着设备围过去。


    “同学，打扰一下，可以采访你几个问题吗？”


    周北岐撩起眼皮，看向镜头，又像是越过镜头看着选手席的林司恩。


    他的目光过于明目张胆，林司恩发现他在看自己，呆愣了一瞬。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小礼裙，腰肢纤细，黑发高高挽起，额头光洁，星眼澄澈，有种温婉脱俗的气质。


    许是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下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偏过脸去，继续看着手里的演讲稿，彻底无视了他。


    周北岐远远凝视她一眼，轻扯唇角，和记者说：“可以。”


    记者惊喜道：“请问，你是第一次来观看口语竞赛吗？”


    周北岐：“嗯。”


    记者：“那你觉得今年的竞赛和以往的有什么不同吗？”


    周北岐：“多了一位我很期待的选手。”


    记者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小火苗：“方便说一下是哪位选手吗？”


    “她喽。”周北岐朝林司恩的方向扬扬下巴，笑得张狂。“林司恩。”


    此话一出，本来低调的林司恩立刻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其他选手和观众纷纷交头接耳。


    “林司恩谁啊？”


    “好像是那个穿小白裙的姑娘。”


    “之前没见过，哪个学校的啊？”


    “我记得是深城一中的。”


    “噢，一中的啊，那不就是宁以珊的陪跑丫鬟吗？”


    “嘘，小声点，别让她听见了。”


    屋里人多嘴杂，吵吵嚷嚷。


    林司恩听得三言两语，也没多想。


    偏生记者这个时候，又抛出一个爆炸性的问题。


    “你觉得林司恩同学有望拿到本次竞赛的冠军吗？”


    林司恩动作一僵，紧张地竖起耳朵。


    下一秒，男生慵懒低沉的嗓音通过话筒，传遍整个礼堂。


    “除了她，还能是谁？”


    “……”


    丸辣！


    林司恩扶额。


    礼堂里，吵嚷声铺天盖地。


    “我去，也太张扬了吧？”


    “他就那么笃定林司恩能拿到第一名吗？！”


    “宁以珊才是真正的夺冠热门，他到底有没有关注过比赛啊！”


    “一个体育生，懂什么英语口语？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冠军如果不是宁以珊，我倒立吃粑！”


    周北岐一个海龟，竟然被人质疑英语口语水平。而且，那个人还无差别歧视所有体育生。


    杨子然一听，指着那个男生，凶神恶煞道：“你小子看不起谁？等着吃屎吧你！”


    他说着就要和人吵起来，魏卓光淡淡地瞅了他一眼，说：“别闹了。”


    “噢。”杨子然挠挠腮帮子，冷静下来。


    比赛快开始了。


    记者争分夺秒道：“你们有什么话想对林司恩同学说吗？”


    周北岐还没来得及开口，蒋妮突然推开他，挤到话筒前，激动道：“有的！有的！”


    知道林司恩要参加竞赛，她老早就准备了应援牌。


    上面贴了一些星星和动物图案，用彩笔涂鸦着“林司恩加油”、“林司恩冲鸭”、“林司恩天下第一”等引人注目的标语，可可爱爱。


    蒋妮把应援牌一一发给网球队的人。


    汤洁带着墨镜偷偷摸摸从旁边路过，也被她塞了一张。


    他们一群人举着应援牌，对着镜头摆poss，气壮山河地喊：“林司恩加油！”


    那阵仗看起来像是给大明星应援。


    林司恩既羞耻又有些受宠若惊。


    她缓了会，对他们微微一笑，说：“谢谢大家。”


    -


    一切准备就绪后，比赛开始了。


    经过初赛选拔，总共有30名选手进入决赛。


    林司恩的出场顺序偏后，趁着评委给其他选手打分的间隙，她去了一趟洗手间。


    洗手间的位置在走廊尽头。


    比赛时间，外面只有零星几个工作人员在走动。


    林司恩上完厕所，简单整理一下仪容，从洗手间出来，一抬眼就看见了周北岐。


    走廊里的光是橙白色的。他懒洋洋地背靠墙壁，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眯着眼，长睫垂下利落的弧度，下颚线冷酷倨傲。


    听到脚步声，他侧眸看过来，勾唇懒痞一笑。


    “怎么，没想过我会在这里？”


    林司恩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笑了笑，问他：“你不去看比赛，在外面游荡干嘛？”


    他迈开长腿，走到她跟前，轻笑：“堵你啊。”


    林司恩一怔，警惕地往后退。


    可周北岐的动作明显比她迅捷，不过眨眼间，她就被他按着肩膀抵到了墙上。


    “躲什么？”


    他咬牙切齿，垂眸睨她。


    距离靠得太近，两人的气息不可避免地交缠在一起，紊乱而灼热。


    鼻间萦绕着他外套上清爽凛冽的松木香，糅杂了些许男性的荷尔蒙。


    她定了定神，语气干瘪：“没躲。”


    呵。


    周北岐笑了一声，长指捏起她的下巴。


    “那你怎么浑身都在抖，今天太好看了，怕我见色起意？”


    林司恩眉头轻蹙，解释说：“快上台了，有点紧张而已。”


    “哦？”


    他声音微哑，喉结滚动了下，低头贴近她的脸。


    林司恩扭头望着别处，声音轻得像细雨落入水中：“你别这样。”


    “我哪样？”


    林司恩：“别那么轻薄，让人瞧见不好。”


    周北岐指尖一顿，松开她的下巴，抬手轻轻在她发间揉搓了几下。


    “笨，不过是想亲口和你说声加油，就吓成这样。”


    “都怪你！”林司恩身体重获自由，气焰也上来了：“要不是你在那么多人面前夸下海口，我也不会紧张！”


    “那就别管他们啊，在台上的时候看着我一个人就好了。”


    他算盘珠子都快蹦到她脸上了。


    林司恩推开他，狡黠一笑：“做梦！”


    那笑容带着一丝被宠坏的自信。


    周北岐捏了捏她的脸，也跟笑了。


    回到选手席，林司恩耐心等了一会，听到主持人叫自己的名字，她起身，落落大方地走到演讲台。


    蒋妮看着她，手里的应援牌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她的同桌今天太太太可人了，简直就像一块白色芝士蛋糕！


    网球队那群直男和她有一样的想法。


    肖宇和杨子然举着应援牌，一脸痴汉。


    林司恩抬眼，视线扫过观众席，在某个位置短暂停留了几秒，轻轻开口。


    “Everyonehasabalanc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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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theirheart,withoneendalwaysholdingthejusticetheyuphold.”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天秤，其中一端永远放着自己所坚持的正义。）


    “IfSherlockHolmes''justiceis:ifitcanmakeyouperishwithcertainty,forthepublicinterest,Iamwillingtoacceptdeath.”


    （倘若福尔摩斯的正义是：如果能确切的让你毁灭，为了公众的利益，我很乐意接受死亡。）


    “Somyjusticeistofightforallthebeautyandgoodnessintheworld,evenifIeventuallyfallbeforedawn……”


    （那么我的正义就是：为世界上所有的美好与至善而战，即使我终将倒在黎明之前……）


    她的声音甜而清润，语调不疾不徐，口语流利，哪怕观众里有听不懂英语的，也很容易沉溺进去。


    但最让人惊喜的，还是她的主题选得非常有力量。


    才听了一半，许多评委老师脸上已经忍不住露出欣慰和赞赏的笑容。


    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就能写出如此令人深刻的文章，怎么不算有灵气呢？


    宁以珊看了眼评委团的反应，气得脸色铁青，指甲狠狠掐进了掌心里。


    她本以为，林司恩能进入决赛完全是侥幸，根本没有资格和她角逐奖项。


    她曾断定，像林司恩那样英语烂到透的丑小鸭，到了决赛演讲台，肯定会出丑贻笑大方。


    然而，现实是，林司恩非但没有出丑，还赢得了众人的赞扬。


    她就像落在舞台中央的白天鹅，美丽纯洁，不卑不亢地站在聚光灯中心，向所有人散发着自己的能量。优雅从容，无懈可击。


    宁以珊瞪着演讲台上的林司恩，目光隐含着几丝怨念。


    她不明白，林司恩在那些默默无闻的日子里，到底积攒了多少能量，才会在这一刻如此耀眼？


    耀眼到令她无法直视。


    宁以珊慌张看向左叙，想向他寻求一丝安慰，却见左叙满眼都是台上的林司恩。


    左叙也不曾见过这样的林司恩。


    他讶异于她的蜕变。


    一想到他过去亲手推开的人，如今长成了娇艳欲滴的玫瑰，而滋养她的却是另一个男生，心脏的某处就仿佛空了一块，难受至极。


    观众席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认真听林司恩的演讲。


    林司恩目光一转，忽然撞见周北岐看过来。他的眼神戏谑且侵略性十足。


    如果眼神能吃人，她大概连骨头都不剩了。


    林司恩心神一荡，略微停顿了下，而后稍稍拨高音调，铿锵有力道：“IfGodishighaboveme,angelshavenotkissedmylife,justicehasbeenabsenttimeandtimeagain,Ichoosetobemyownhero.”


    （如果，上帝高高在上，天使没有吻过我的人生，正义三番五次缺席，我选择成为自己的英雄。）


    随着最后一个单词落地，全场爆发出一片热烈的掌声。


    “Good！Verygood!”


    杨子然高声大喊，疯狂鼓掌。


    肖宇瞥他一眼，嫌弃道：“乱叫什么，听得懂English吗？”


    杨子然咧嘴一笑：“听不懂，但是林妹妹牛逼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