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里的手机连着震动好几声。


    周北岐朝魏卓光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走过去接起电话。


    边茨看着站牌边的两人，轻声笑：“岐，告诉你一个消息。”


    周北岐拧开一瓶矿泉水，语气懒惰：“说。”


    边茨：“你的美人灯快被雨淋坏了，要不要让冯叔送她们一程？”


    周北岐动作一顿，叫他给冯叔听电话，简单交代了冯叔几句。


    雨天堵车，公交难等。


    林司恩和蒋妮被混乱的人群挤到角落里。


    身上的衣服湿哒哒的，黏腻得紧。


    她唇色泛白，单手捂着腹部，牙齿艰难打颤。


    蒋妮急得跺了跺脚。


    “要不，我们叫辆车吧？”


    林司恩小幅度点头：“好。”


    蒋妮打开手机。


    边茨撑着伞走过来，骤然出声喊她：“老大。”


    蒋妮手一抖，抬眼。


    边茨忍俊不禁：“阿岐让你们坐冯叔的车回家，别等了。”


    蒋妮眼睛一亮：“大救星！”


    拉着林司恩坐进车里，蒋妮开启夸夸模式：“别看周北岐这人平时挺冷漠挺不着调的，关键时刻总能派上大用场。”


    林司恩不可置否。


    衣裤还很湿，她想了想，打开书包，拿出几张硬稿纸垫到座位上。


    冯叔从后视镜里注意到她的动作，不苟言笑的脸有了些暖色。


    回到家，林司恩脱掉湿衣服扔进桶里，迫不及待地洗了个热水澡。


    林燕虹正在厨房做饭，看到她从浴室出来，习惯性地吩咐她几句就出门上班了。


    林司恩和奶奶吃完饭，等她彻底睡着，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卧室。


    距离就寝还有一定余裕，林司恩坐到书桌前，翻开复习笔记。


    明天考语文和数学。


    她计划简单过一遍重要的知识点。


    翻了几页纸，突然觉得浑身乏力，肌肉酸痛，头也晕晕的。


    拿体温计一测，将近三十八度多。


    林司恩实在惜命，此刻半分要强的心也没有了。


    吞了药，往床中央一倒，裹紧被子。


    发烧的滋味并不好受，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手机铃声响起。


    林司恩听见声音，从被窝里探出手，轻轻一划。


    世界瞬间安静。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划成拒听键，林司恩眉头轻蹙，却没有心力回拨电话。


    她翻了个身，面对墙壁，努力哄自己睡觉。


    过了几分钟，来电铃声再次响起。


    林司恩无奈地摸过手机。


    “喂。”


    迷糊的声音带着点哑。


    周北岐眉头微皱，问她：“不舒服？”


    林司恩：“嗯，有点。”


    周北岐：“今天不是把伞给你了吗，怎么这样不小心？”


    林司恩：“一点意外。”


    周北岐：“是意外还是人为？”


    一提到这事，林司恩就脑壳疼。


    她本能地趋利避害。


    “我困了。”


    周北岐冷笑：“都生病了，还不老实。”


    不想告诉他就直说，拐弯抹角忽悠谁？


    林司恩声音放软：“我真的有点困，今天不能和你通视频了，你自己先复习好不好？明天模拟考一起加油好不好？”


    都虚弱成这样，还不忘给他加油打气。


    再硬的心也该化了。


    周北岐轻啧了声，问她：“家里有人吗？”


    林司恩：“有，奶奶。”


    周北岐：“……”


    她奶奶什么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


    “我的手机号码存了吗？”


    “唔，好像存了。”


    “挂掉电话后，把我的手机号码设成紧急联系人，然后好好休息，知道没？”


    他声音不大，语气却强势。


    林司恩苦笑道：“好。”


    她头痛得放弃了思考，只想快点睡觉，整个人乖软得不像话，他说什么她都照做。


    结束通话，林司恩找出周北岐的手机号码，设成紧急联系人，将手机放到床头，轻声说：“晚安。”


    -


    次日醒来，烧退了一点，大脑依旧昏昏沉沉，走路也有些头重脚轻。


    林燕虹看她情况不对劲，担心道：“要不要请假去趟医院？”


    林司恩摇头：“今天的考试很重要，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考完，我再顺路去医院。”


    林燕虹拗不过她，把配好的药装到一个袋子里，塞进她的书包。


    “那你记得按时吃药，感觉不舒服了，给妈妈打电话哈。”


    “好，我记住了。”林司恩弯了弯唇。


    下楼的时候，蒋妮已经在路边等着。


    今天有雷阵雨。


    她撑着把米白色的伞，上面一个超大号迪士尼米老鼠LOGO。


    林司恩脚步轻顿。


    蒋妮看到她，挥手示意：“这边！”


    林司恩走近，发现她旁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林司恩记得车牌号。


    昨天冯叔就是用这辆车送她们回家的。


    车窗摇下，林司恩看到一张熟悉冷峻的脸。


    她微怔。


    蒋妮笑嘻嘻：“阿岐说了，他今天心情好，让我们当一回公主，享受专车接送服务！”


    公主？


    专车接送服务？


    只会出现在动漫里的场面诡异般照进到现实。


    林司恩羞耻得耳根发烫。


    她郁闷地瞧了眼车里的人。


    视线交织，周北岐笑得戏谑：“上车啊，律师小姐？”


    林司恩：“……”


    蒋妮飞快打开副驾驶的门，将后座留给她和周北岐。


    林司恩硬着头皮坐进去。


    蒋妮健谈，和沉默寡言的冯叔也能聊得有来有回。


    “叔，您开车多久了”


    “有二十多年了吧。”


    “哇塞，原来是老司机，怪不得车速杠杠的。驾照容易考么，我过几年也想考个。”


    “遇到负责的好教练，自己再努力点，还是比较容易的。”


    “嗷，那您推荐个好教练给我呗？”


    “行，一会我把他微信给你。”


    “叔，您有孩子吗？”


    “有个女宝，比你小几岁。”


    “哇，那她一定很可爱！”


    “是啊。”


    “叔……”


    林司恩听了一会，眼皮开始打架。


    她取出耳机。


    旁边的人突然问：“听到哪部电影了？”


    林司恩如实说：“乱世佳人。”


    周北岐挑眉，“I''mnotaskingyoutoiveme.I''llneverunderstandorivemyself.Andifabulletgetsme，sohelpme，I''lllaughatmyselfforbeingabigfoolinthepast.Butthere''shingIdoknow…andthatisthatIlovedyou……”


    “有句错了。”林司恩轻笑：“是I''lllaughatmyselfforbeinganidiot.”


    周北岐侧头，眼睫半阖，轻描淡写道：“你确定？”


    “不信你自己听听看呀。”


    林司恩把一只耳机递给他。


    周北岐唇角轻翘，接过去戴上。


    林司恩调整音量，问他：“我说的没错吧？”


    周北岐靠在座位里，姿态悠闲地瞧她一眼。


    少女眼眸戴黑，眉眼盈盈处流转着几许清浅的笑意。


    他目光浮动，旋即，淡淡地嗯了声。


    蒋妮兴冲冲转过头来，好奇道：“你们刚才说的什么加密对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林司恩解释：“我们最近在通过对台词的方式学英语，他刚才念了段《乱世佳人》的台词，有句错了，我纠正他。”


    蒋妮啊一声，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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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看看周北岐，笑容暧昧：“英语我听不明白，但有些东西我算是看明白了，嘿嘿！”


    额，她看明白什么了？


    林司恩神情疑惑。


    蒋妮看破不说破，转过身继续和冯叔聊天。


    林司恩满额黑线，微微歪头。


    周北岐戴着她的耳机，半躺在座位里闭眼假寐。


    大长腿横在过道中，略显紧促。


    林司恩看着他半晌，不太好意思叫醒他把耳机拿回来。


    她叹了口气，收回视线。


    窗外细雨绵绵，耳边是少年沉稳温热的呼吸。


    时间似乎变得极其缓慢。


    林司恩戴着另一只耳机，思绪蹁跹。


    片刻后，轿车开过交叉路口，冯叔一个急打弯。


    周北岐庞大的身体毫无预兆地倒过来，抵住她肩膀。


    林司恩僵住。


    周北岐不适地微微皱眉，黑色发丝蹭到她的颈窝，他掀开眼皮，摘下耳机，模样困倦地盯着她，哑声问：“到了吗？”


    颈部薄嫩敏感的肌肤被男生的气息猛烈的灼烧着，病中的她完全无法抵着这样侵袭。


    她捂着脖颈，往窗边挪，掌心潮热。


    “没……没有。”


    “哦。”


    周北岐喉结轻滑了下，看到她瘦小的身子快被他抵到车窗上了，眸底翻滚上来一抹暗色。


    少女温软的馨香飘过鼻间，带着点似有若无的草药味。


    周北岐喉咙一紧。


    明明发烧的是她，可他却跟着病入膏肓！


    林司恩贴着窗，快要支撑不住他的重量，她垂眸，轻声说：“有点重。”


    大概是生病耗光了气力，她整个人都有点可怜兮兮的，哪怕是被欺负得狠了，也只能好声好气的暗示他。


    周北岐闷笑一声，直起身，揉了把肩骨，摘下耳机还给她。


    林司恩捏着耳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二十几分钟后，轿车停在学校门口，引来不少人围观。


    宁以珊一群人拎着早餐从旁边路过，


    有个同学眼睛瞪得老大：“我的天，那辆轿车是谁的爱驾啊，好豪华好气派，简直是我的梦中情车，看牌子和外观，最少也得几百万吧……我们学校哪来的有钱人？”


    “你忘了么，四班不就有个？”


    一个女生说着，往车窗看，满眼都是艳羡。


    宁以珊也跟着看过去，却看见林司恩和蒋妮从车里下来。


    她银牙咬碎，顿时觉得手里的早餐都不香了。


    林司恩区区一个丑小鸭，凭什么坐那么好的车！


    宁以珊越想越气。


    林司恩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让左叙和周北岐都偏心她？明明自己的成绩、家庭条件和人际关系都比林司恩强的！


    周北岐和冯叔说了几句话，关上车门，抬头。


    目光扫过人群，骤然一顿，冷嗤了声。


    “你们先进去吧，我处理点事。”


    林司恩和蒋妮急着去教室早读，道了谢，匆匆往学校走。


    经过校门口，迎面撞见出来觅食的肖宇和杨子然。


    那时秋雨细腻如丝，洋洋洒洒，天空被稀释过的淡墨轻轻晕染，整座学校都笼罩在朦胧而温柔的雨雾中。


    林司恩手里一把青伞，厚底帆布鞋轻轻踩过潮湿地面，冷风轻抚着她白皙怯弱的脸庞，隔着雨雾，有种别样的病态美。


    纯洁美好得像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匆匆一瞥，肖宇和杨子然顿觉惊为天人。


    一中好看的妹子很多，可她骨子里的病弱风流是独一份！


    杨子然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甚至忘了打招呼。


    林司恩看到他，微笑地点了点头。


    杨子然三步一回头，咣当一声撞到电线杆上。


    肖宇扶额，很想装作不认识他。


    人走远了，杨子然回过神，揉了揉硬邦邦的额头，龇牙咧嘴：“我算是明白了。”


    肖宇：“明白什么？”


    杨子然回味了下少女刚才那个不经意间的笑，心往神驰：“岐哥栽给她，不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