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漏水

作品:《她怎么还没上钩

    从员工电梯下来后,景音恍然有种错觉,好像回到了大半年前自己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那时她已经开始看心理医生,状态有所改善。心理医生建议她多交朋友,于是她选择在某天课程的间隙,告诉了朱鑫自己学人鱼表演的原因。


    没说太多,只说是为了老家海洋馆的一只白鲸。


    朱鑫听了大为感动,但更多的是一些难以置信和担心。


    因为,连半只脚刚踏进这个圈的她都知道,真人表演取代动物表演,这几乎是一个不可完成的目标。


    大多数海洋馆,会选择两者共存。


    她的目的被别的学员听去,有的人说她“理想主义”,更有甚者,景音听见过有人私下叫她“圣母”。


    这个词,以前她也听邓昌安说过。


    “馆里那么多鱼,她怎么不去救?”这是她初到珍珠岛时,听见邓昌安在王馆长办公室说的话。


    景音也试着在心里回答邓昌安这个问题,最终是无解。


    她只想尽力,做到“再努努力说不定就能改变”的事。


    万一,自己就是能够掀起一粒小小的沙子呢。


    但是,没有人在她这个目标上持积极的态度。


    景音绕过一条走廊,远远看见裴涟仍坐在剧场内等她。他也没闲着,把外套垫在膝上,拿着电子笔在专心写些什么。


    是的,没有人,直到他来。


    景音这才发觉,在裴涟拒绝股东之前,自己从未跟他讨论过“为什么不要引进动物表演”。


    好像这件事是理所应当,是自然规律,是无需解释就能够懂得的基本道理。


    但这道理,仿若只有她和裴涟懂。


    她走到裴涟身边站定,有什么情绪压抑着想要冲出。裴涟察觉到她的到来,抬头看她:“我还以为你把我扔在这了。”


    景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都聊什么了,这么久。”裴涟问。


    “找朱姐帮我引荐了这里的白鲸伺养员,问了问小猪的事。”


    “小猪怎么了。”


    “嗯……”她斟酌了一下用词,“我觉得它情况不太好。”


    她的回答并不完整。


    她方才跟伺养员描述了小猪的状态,询问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得到的答案和她在文献上看的基本无二:放生。


    但是即便是放生,也需要严苛的条件和长久的野化训练,以及,一笔巨大的费用。


    无论是她,还是珍珠岛,都出不起这笔钱。


    裴涟皱眉看着她,显然很重视她的话。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没有。”她几乎是立刻回答。


    她不知道裴涟为什么选择一个偏僻的小海洋馆练手,而不去自家集团的随便什么地方享受太子爷的身份。


    她只知道,裴涟确实没有把经营珍珠岛当做儿戏,这也是她没办法真的跟他生气的原因。


    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裴涟看她的眼神,显然有更深层的含义。但他没再多问,两人并肩朝下一个馆走去。


    路上的游客逐渐变多。前方设置了排队的护栏,景音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走到了南洋湾最具特色的地方——那个建在浅海的展馆,真正的海底世界。


    游客们被护栏凹成一条曲折的长队。队列的尽头有检票员在检票,再前方,是一个通往地下的楼梯。


    两人站在队伍末尾,一点一点向前挪着。速度越是慢,越叫人期待等下会看见的景象。


    终于轮到他们检票了。


    景音怀揣期待,从检票员手里接过票根,和裴涟一起下了楼。


    楼梯比一般楼层要深,景音觉得大约下了两层楼,才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个昏暗又狭长的展馆。


    然而她已经无暇关注屋内,注意力都被另一边透明的长窗吸引。


    近处的海底被安置了些冷光源,依稀能瞥见几丛珊瑚和小鱼。再往深处,则是无尽的深幽,带着漩涡般吸着人的视线。


    景音竟一时看得呆住,脚步也停下了。


    “怎么了?”裴涟看她有点不对劲。


    景音眼神木讷。


    半晌,才回答他:“我有点害怕。”


    看不见底的黑暗,带来的是最原始的恐惧。


    即便她知道自己是潜水高手,看到这样窒息的深邃,突然觉得身体和理智都被一股力量威胁。


    深埋在脑海里的记忆有点松动。


    同样是在她身边。少年无力的身体,随波荡漾的双臂,紧闭的眼。


    越来越远的水面……


    不知觉间,手指已经冰凉。然而她刚察觉到自己的恐惧,手指就被人紧紧握住。


    温暖的力度唤回一些理智,景音低头,看见裴涟牵住了她。


    手心紧密贴合,温度亦在传染。


    景音似乎找回了勇气,抬头冲他一笑。


    “我一直很想来这里参观。”她平缓了不少。


    裴涟低眸看着她,侧了侧头:“我陪你过去。”


    习惯了这种幽深,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它在与不在,并不会因为主观意识而受到影响,反而聚焦在近处之后,那抹黑暗彻底沦为了背景板。


    景音蹲在厚厚的亚克力墙边,很快发现不远处有几只海胆,黑黑的尖刺很明显。


    她有些激动地跟裴涟说:“那边有海胆。”


    不是海洋馆里的海胆,是大海里的,野生的海胆。


    裴涟也盯着一处:“那里还有海星。”


    “我还没在海里潜过水呢,有机会一定要去一次。”景音鼓起了兴致。


    裴涟竟有点不敢相信。


    “你一直在泳池里潜水?”他问,“这不是浪费……啊。”


    他突然止住了话头。


    “发现你是地球NPC的证据,你卡了。”景音觉得好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啊晃。


    “……我想到一件事。”


    “?”


    裴涟抿了抿唇角:“我之前打算在过年前拍一只珍珠岛的宣传片。你要不要考虑配合一下,拍个外景。”


    “……什么外景?”


    “人鱼在海中的外景。”


    景音轻瞪着双眼。


    “只需要几秒钟的画面。”裴涟补充。


    “宣传片中惊现海边的人鱼,当然会更好看。”景音笑了笑,“我有理由拒绝吗?”


    她的手被裴涟晃了晃。


    “明天就拍。”


    “明天?”


    “嗯。我现在改签机票。”


    景音随即想过来,南海市的确是他们能找到拍外景最好的地方。


    天蓝,海水也蓝,最主要的是——暖和。


    季城虽然也靠海,但现在冻得要死,这天气去海边拍外景,她不得直接拍出工伤。


    人鱼裙就更好办了,可以跟朱昭懿她们借。


    裴涟站的笔直,从手机上操作机票的事。景音看着累,拉他坐在了墙边的椅子上。


    趁这功夫,看着海底发发呆。


    为了能更好的看清海底,室内只有很浅的光线。幽暗让她有点难以集中注意力,她漫无目的的看着一处珊瑚,忽然发现视野内离她很近的墙内侧,有一处在闪着暗暗的白光。


    视线不自觉在那处聚集。景音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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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应过来,那地方是一处反光,反射的是海底的冷光源。


    怎么会有反光?


    她从椅子上起身。由于角度的改变,那块白光很快消失。景音仍凝着那里——透明墙和实体墙相交界的底端。


    她蹲下,伸手摸了摸。


    一片潮湿。


    景音盯着手指,犹豫了一下,舔了一口。


    咸咸的口感,让她大脑嗡地响了一声。


    她有些慌忙地站起来,转过身去拉裴涟:“快上去,墙缝漏水了。”


    裴涟神色微变。


    景音觉得自己像在滑行,两步就来到墙角。


    这里站了一个带着工牌的工作人员。他正负手看着不远处,那里有个青少年趴在透明墙上,眼睛都快贴上去了。


    景音居然有些生气,他怎么能这么泰然自若地看着,什么都不做?


    “中段底部的亚克力墙缝漏水了。”她声音居然有点哑,“疏散游客,叫你们负责人来!”


    这名工作人员愣愣地看着她,两秒后,才反应过来景音在说什么。


    他悠闲的神色终于紧张起来:“在哪里?”


    景音知道疏散游客这件事非同小可,定会引起游客的恐慌,甚至影响声誉。工作人员断不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肯定要亲自检验。


    她转身要带他去看,回过头才发现裴涟仍跟在她身后。


    “你快上去。”她暂时顾及不上他,只来得及对他这么说。


    万一真要出现意外,现在的时间就是一切。


    工作人员在她指的地方看了看,立刻神态紧绷地拿起腰间的对讲机:“李组长李组长,来海底房看一下,疑似发现墙体漏水!”


    “你就不能先把游客疏散开?”景音在一边干着急。


    这工作人员支支吾吾:“我……万一是误判呢?”


    身后裴涟一直跟着,直到这时听见他们的对话,突然拉起景音。


    “好了。”他面色严肃,“这里不是我们馆,你做到这一步就可以了。”


    “可是……”


    景音看向四周。这里仍有很多游客,甚至还有家长抱着一两岁大小的孩子。


    她眼神闪过忧色:“这些游客怎么办?”


    “南洋湾的实景浅海馆,游客平均游览时间是七分钟。”裴涟放缓了声音,“我做过功课,这种渗漏程度虽然需要尽快维护,却不会瞬间出现意外。旧的游客看完会走,但还会有新的游客下来。”


    景音隐约明白了他想做什么。


    裴涟拉着她上了楼梯。几个游客正在下楼,景音克制住自己想叫住他们的冲动。


    “门票给我。”裴涟冲她伸出手。


    景音从包里掏出门票递给他。


    同时,他们回到了楼梯上的检票口。


    检票员看见他们要上来,伸手拦住了他们:“走错了,这里只能进,不能出。”


    “你把我门票撕坏了。”裴涟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这是我和我女朋友的纪念,你得赔我张新的。”


    检票员是个年轻小伙子。他看了眼裴涟手里的票,方才还完好无损的票根此刻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每张副票我都撕的整整齐齐,你这怎么可能是我弄的?”检票员不太高兴。


    裴涟跟他理论了起来。


    后面长长队列的怨声越来越大,检票员有苦说不出,最后警告裴涟:“你再无理取闹,我要叫保安了。”


    “来了。”景音轻拽了拽裴涟的衣服。


    一个经理模样的男人,带着两个穿工服的员工匆匆走了过来。


    男人似乎无暇顾及他们的争论,对检票员吩咐:“停止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