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时雨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小时候去商店买东西。


    爸爸抱着她，她兴奋的拿了块糖在手里。


    商店的阿姨笑着说：“哎呀，小姑娘好漂亮，大大的双眼皮，咦，你爸爸是单眼皮，妈妈也是单眼皮啊。”


    卫时雨抱着糖哭，回家去找妈妈问。


    妈妈正在厨房里，手里拿着刀，眼睛鲜血淋漓，根本看不清是不是双眼皮。


    卫时雨哭的更凶了，她捂着手里的糖，哭的昏天暗地。


    哭了很久，爸爸妈妈都过来劝她，“恬恬乖哦，不哭不哭。”


    卫时雨茫然，她看着妈妈，想问问我到底是郑恬？还是卫时雨？


    眼泪落到了耳朵里，卫时雨抽噎着醒过来，听见有人在耳边喊，“阿姐，阿姐，醒醒！”


    卫时雨豁然睁眼，只见卫时锦正挺着大肚子坐在床榻边，轻拍她肩膀。


    “卫时锦？”卫时雨只觉头痛难忍。


    “是我，阿姐，你醒了？”


    卫时雨忍着疼，“你怎么也被抓来了？快走！去找夏停云救你！”


    卫时锦忙道：“阿姐，莫慌！我没有被抓，咱们在夏府，好好地在秋林苑！”


    “秋林苑？”卫时雨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对！小公爷带你回来了。”


    “阿爹呢？阿娘呢？”卫时雨一把抓住卫时锦的手，“他们好不好？”


    她小心翼翼的问，又害怕听到真相，眼巴巴的看向卫时锦。


    卫时锦鼻头发酸，“阿娘没事，就是伤了胳膊，都是皮外伤，正在隔壁睡着。阿爹，他还在大理寺牢狱里。”


    卫时雨松了手，重又躺回榻上，怔怔看着房顶。


    卫时锦帮她拭泪，“阿姐，你别哭！小公爷去想法子了，阿爹不会有事的。”


    她说到这里不由哽咽，“我们怎么能不是阿爹的女儿呢，阿姐，你说阿爹是不是骗我们的？”


    卫时雨看她大着肚子哭，挣扎着坐起来，“你怀着身孕呢，别哭坏了身子。不管阿爹说的是真是假，他都是把我们当亲生女儿来疼，是不是？”


    “是！”卫时锦抽抽噎噎的道：“等阿爹出来，我要好好问问他。”


    两个人正自哭着，忽听外面有人喊，“是不是姑娘醒了？粥也煮好了。”


    卫时锦忙擦干了泪，强笑道：“你饿不饿？先喝碗粥吧。”


    卫时雨往外一看，见进来的是银杏和丹红，不由大急：“你们怎么还敢来这里，仔细被官兵拿去了，快走快走！”


    那些官兵并不知道银杏她们也是家里人，因此捉拿的时候才会漏下，若叫他们瞧见，只怕又要抓到牢里去。


    丹红红着眼道：“我不走，姑娘别撵我！”


    银杏不做声，端着粥吹凉了要来喂卫时雨。


    卫时雨哪里吃得下，卫时锦便道：“阿姐，别赶了，赶不走的，你放心，那皇帝老儿放了姨娘们，张管家和翠屏送她们出城去了，小公爷怕路上有个闪失，也和杨护卫去了。”


    “放了？”卫时雨不敢置信。


    卫时锦蹙眉道：“是，大理寺监牢里只剩下阿爹了。张管家把家里的丫头小厮都遣散了，我做主把卖身文书都给他们了。”


    “好，都走了好。”


    卫视雨松了口气，她万分痛恨古代的抄家灭族和连坐制度。


    “可是，她们走的了吗？”


    “姑娘放心，我和银杏给姨娘们都重新装扮了，就是那皇帝老儿在眼前也认不出来。”


    “张管家说，人会送到江北去，有刘管家，不是，有刘长史在，能庇佑他们平安。”


    “好，好。”卫时雨又看向银杏两人，“连乔姨娘都走了，你们两个为何不走？”


    银杏小声道：“姑娘，咱们不是卫府的人，官兵不会来抓我们的，你快吃点粥吧，一会都冷了。”


    卫时雨知道她性子执拗，劝是劝不了的，只好从长计议。


    她喝了粥，又去隔壁看了母亲，卫夫人虽伤的不重，但却流了不少血，此刻仍在昏睡。


    卫时雨在她身旁坐了一会，想起公堂之事，仍然心有余悸。


    傍晚时分，杨家来接卫时锦回去，卫时雨嘱咐道：“你身子重，不必再来了，万一路上颠簸，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阿姐，我担心阿娘。”


    “阿娘有我呢，如今卫家正是多事之秋，你总过来，杨家人也要说话，听我的，回去好生歇着。”


    卫时锦含泪答应了。


    等她走远了，卫时雨便打发银杏和丹红也去歇息，自己跑到了房顶上坐着。


    往日小鹿总是会跟着她，拿着汤婆子和斗篷，生怕冻坏了她。


    想到这里，卫时雨又忍不住流泪，小鹿不该死的，都怪她疏忽，竟没看出来她满怀心事。


    她抬头去看，漆黑的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仿佛是黑夜前行，永无白昼。


    “夫人！”无恙爬上房顶，手上拿着斗篷。


    卫时雨吓了一跳，险些将她认成小鹿，“天寒露重，无恙姐姐你还病着呢，怎么上来了？”


    无恙把斗篷披到卫时雨身上，然后顺势将她揽在怀中，“夫人，我不冷。”


    卫时雨一怔。


    无恙看着黑夜，笑的温和，“夫人，天总会亮起来的，别害怕！”


    “无恙姐姐！”


    卫时雨自醒过来后始终心神不定，听了她的话，忍不住又开始落泪。


    是啊，天总会亮的！


    夏停云直到第二日天亮才赶回来。


    彼时卫夫人业已清醒，正拉着女儿落泪，看见夏停云进来，忙问道：“他怎样了？”


    夏停云行礼，踌躇半晌方道：“岳母大人，岳父大人被判了斩监候，秋后问斩。”


    卫夫人早有预料，仍忍不住泪水簌簌而落。


    卫时雨却吃了一惊，她先安慰母亲睡下，然后拉着夏停云去了秋林苑。


    “人都送走了？”


    “是，有小月和翠屏跟着，放心吧。”


    “小月也去了？”


    朝天宫兵变后，小月果然只身逃走，后来夏停云寻到她后便将她安置养伤，这几日才回到夏府。


    “我阿爹如何只判了斩监候？”卫时雨不敢置信，依着隆庆帝的性子，若给卫忠兴安上了叛国投敌的罪名，怕要立时处以极刑才是。


    夏停云拉着卫时雨坐下，“昨日岳母大人受伤，你晕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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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堂上，李瑞卿和小于将军亲去大理寺求情。”


    “李瑞卿？”卫时雨不记得自己和他打过交道，但一听到小于将军，便记起那日李夫人拜托之事，不由苦笑道：“是怕我死了，没人给他阿姐接生吧。”


    夏停云颔首，“当然，最要紧的是，陛下并不想逼死岳父大人。”


    “为何？”卫时雨不解，“此事我越想越是不解，单凭一个沈姨娘和小鹿，如何就敢去大理寺状告我阿爹？难道不是他在背后指使？”


    夏停云喟然道：“正是陛下在背后推波助澜，但他想要的并不是岳父大人的性命。”


    “那他想要什么，我卫家有什么值得他觊觎的？”


    无须夏停云回答，卫时雨便猜到了，“是为了我卫府的钱粮？”


    “如今陛下虽有了可用之人，但国库空虚，养不起兵。”


    卫时雨打断他，大怒道：“一国之君，竟如此无耻！为了一己私利，构陷诬赖臣民！”


    “正因如此，岳父大人方能以此为酬，换得卫府阖府平安。”


    卫时雨连声冷笑，“真是荒谬，滑天下之大稽！我卫府赔上家产，赔上我父亲性命，还要对他感恩戴德吗？”


    “娘子，岳父大人不会有事的，你信我。”夏停云抱住卫时雨，“你在家好好照看岳母大人，旁的无须操心。”


    “夏停云！”卫时雨忽道：“你还要为你的陛下卖命吗？他要杀了我阿爹，他要杀了我们！”


    夏停云摇首，在她耳边低语，“我的命，早就给了你，旁人谁都拿不去！”


    望月楼关了门，怀远堂也不再看诊，卫家西城的铺子都关了门，街上都冷清了许多。


    张管家奉卫忠兴之名，每日带人在铺子里清点银钱。


    卫府的大门也被禁军打开，金银细软一箱箱的送进宫去。


    卫时雨总算明白为何隆庆帝要秋后再问斩，若是贸然杀了卫忠兴，他去哪里找这些银钱。


    小于将军的阿姐果然难产，卫时雨拖着病体去给她剖腹取子，生下来的竟然是对龙凤胎！


    夫家对卫时雨感激涕零，特意登门道谢，送了许多厚礼。


    卫时雨做了两次手术，再次名声大噪，京师许多贵女都来和她攀亲戚，丝毫不介怀卫府已被抄家。


    夏停云在朝中走动，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竟让卫夫人和卫时雨混进了牢狱，和卫忠兴见了一面。


    三人相对无言，又哭了好一会。


    卫忠兴嘱咐夏停云，不必再带她们母女过来。


    卫时雨却道：“阿爹，不管来不来，我都要救你出去！”


    “我不是你阿爹！”卫忠兴叹了口气。


    卫时雨倔强得很，“我说是就是！”


    卫忠兴无法，只好任由她去。


    此后卫时雨便常常带母亲去牢狱探望。


    谁知到了六月，大理寺的门却突然进不去了。


    王为英亲自守在大理寺门前，对着夏停云恭敬施礼，“小公爷，陛下已将卫忠兴带走了。”


    夏停云急道：“带去哪里，为何要带走？”


    王为英笑道：“这奴才便不知了，不过陛下说道，请小公爷适可而止，否则受苦的可是卫忠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