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蛮地(一)

作品:《佛前祈

    帝尧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山洞的干草堆上,正值傍晚,泛黄的夕阳斜照进山洞……


    他动了动身子,朝洞外望去,今日竟是难得的好天气,西南边陲的天永远蓝得不真实,白云簇拥点缀其上,是让人望一眼就会沉沦的美景,可帝尧如今并无心思欣赏。


    “阿愚……”


    他艰难地站起身子,才发现自己肩头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被人敷以草药、包扎过,那包扎的布料像是从衣裳上扯下来的。


    帝尧每走一步都觉浑身剧痛,是在河中几度撞上暗礁所导致的。


    他硬撑着走到洞外,焦急地四下一望,终于看见了挂在心头担忧的人。


    林间的小溪旁,小姑娘赤着脚坐在石头上,正在给一条鱼开膛破肚、清洗内脏,昏黄的夕阳温柔地落在她破破烂烂的青裳上……


    阿愿啊,不管何时何地,身上有一种都安安静静的气质,让看到她的人不由心会静下来。


    等小姑娘处理完鱼,就见帝尧正站在洞口看着她。


    阿愿一愣,恭恭敬敬地福身道:“殿下醒了。”


    帝尧微微颔首,见小姑娘有些局促地赤着脚走过来,这才注意到阿愿的脚上满是伤口,走起路来疼得一瘸一拐。


    “你的鞋呢?”帝尧蹙眉。


    “河里丢了。”阿愿努力用裙摆掩了掩脚,低着头道:“殿下可有看到锅里的药汁,殿下毒还未全解,需再饮几次药。”


    帝尧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跟着小姑娘再次回到山洞中,这才发现山洞虽小,却摆了满的东西,各种研磨了一半的药草、可以果腹的野果、捡来的干柴等等。


    怪不得小姑娘的脚会伤成那个样子,也不知走了多少路才找到这些东西。


    阿愿放下鱼,一瘸一拐地走到一口破锅前,又拿出个残口的碗,盛了一碗绿油油的药汁给帝尧,“殿下中的毒源于蛮族,若是在崇安,也很难找到对症下药的解毒草,殿下与臣妇被两渡河冲到了蛮地,恰好这附近就有这种解毒的草……殿下福泽深厚,是大周之福。”


    阿愿板板正正说着恭维的话,半晌没动静,犹豫抬头见帝尧沉眸盯着自己,并没有接过碗的意思,后知后觉地想到太子殿下的饮食都是有专人试毒的,未试过毒的东西从不会入口,她这样空口白牙地说是解药,以帝尧多疑的性子怕也不会信。


    就在她端起碗,准备自己先喝一口以证无毒时,帝尧接过碗,将药汁一饮而尽,“你和孤说话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这里只有你我,没有你将孤救回这山洞养伤,孤应该早就死了。”


    阿愿闻言,噗通一声屈膝就跪,“是臣妇拖累了殿下,臣妇罪该万死。”


    虽然当初在悬崖上,即便帝尧不拽着她一起坠崖,今奈杀完她之后还是会去杀帝尧,但两渡河中帝尧护着她几度撞上暗礁是事实。


    阿愿是有自知之明的。


    帝王之恩,没那么好承的。


    帝尧脸色一僵,他本想扶住小姑娘,不让她跪,奈何扯动肩头的伤口,让他慢了一步。


    他心中生出万般无力,缓缓闭眼道:“这是最后一次,孤许你跪最后一次,以后见孤你不许再跪。”


    说完,他拿起阿愿之前处理好的鱼,找了跟树枝穿上,然后坐到火堆边沉着脸烤鱼。


    阿愿站起身,依旧恭敬道:“殿下,让臣妇来烤吧。”


    帝尧指了指一旁的石墩,将自己的靴子脱下放到石墩旁边,“坐那儿,用草药处理一下你脚上的伤,然后穿上孤的靴子。”


    阿愿蹙眉,“殿下不可,臣妇可以编双草鞋。”


    帝尧看着阿愿低垂的眉眼,明明瞧着最是恭顺,实际上却从未听过他几句话。


    阿愿本就捡了不少适合编织的干草,只是之前帝尧伤势危及,她也顾不得脚上疼痛,先是去四处寻找草药……


    此刻,她也不向帝尧多解释什么,直接拿过角落里的干草,麻利地开始窜草线。


    帝尧瞧着她的模样,莫名开始回想,小时候的阿愿有这么倔吗?没有,对他言听计从,乖得不像话。


    同样也没有如今这般惧怕尊敬他的身份。


    “殿下”两字好像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她规规矩矩地守着礼数,似乎生怕给他留下一个治罪的把柄。


    她在防着他,防着他像当年一样用任何一点借口问罪,她担忧因为她的一点罪过而连累顾偿。


    小姑娘满眼的惶恐和防备如一把利剑般刺着他的心,毕竟这是他惯用的手段,将人捧得高高的,给予万千宠爱,然后在人最松懈的时候将人逐下高台。


    阿愿,只是太了解他罢了。


    夕阳渐渐落下,山洞开始暗了下来,火堆啪啪地爆着火花,寂静无声。


    “你说这里是蛮地?”帝尧的墨眸映着火堆,开口打破了沉默。


    阿愿点了点头,“两渡河自大周流入蛮荒,下游在蛮都,我们所在的应该是蛮都附近的风神山。”


    “你当是第一次离开大周,是怎么认出这里是蛮荒风神山的?那些蛮人为什么叫你……迦卓尔?你与蛮王……”


    有何瓜葛?


    帝尧还未说完,就察觉阿愿变了脸色,几乎是瞬间煞白,小姑娘攥着草绳的手不由握紧,身上的防备如有实质地厚重起来。


    他住了口,压下心头酸涩,头一次无措又心疼地对一个女子解释,“孤并没有试探你,你若不想说,便不说。”


    没有什么调味的作料,烤好的鱼谈不上好吃,但比起味道,如今果腹更重要,阿愿只吃了一小口,就说吃饱了,将剩下的鱼都推给了帝尧。


    夜里风寒,阿愿说什么都不愿意睡在洞里唯一的草堆上,坐到了靠近洞口的位置,说是给帝尧守夜。


    小姑娘当时惨白着一张脸,倔得让帝尧无可奈何。


    最终,帝尧侧躺到了草堆上,良久都睡不着,一是因为伤口疼得难捱,二是因为他那番话后明显让素来沉静的小姑娘慌了神。


    即便聪敏如帝尧,也猜不透小姑娘在想什么。


    ——阿愿似乎很害怕。


    就像现在小姑娘抱膝蜷缩在洞口,害怕到身影发僵。


    帝尧已经在怀疑了,阿愿在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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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以大周对女子清誉看重的程度,若有朝一日,她在蛮族当过俘虏的事情人尽皆知,她还能留在顾偿身边吗?


    半夜,小姑娘大概是肚子饿了,偷偷摸摸地拿了个野果吃,帝尧装作入睡,等了许久许久,才听到了小姑娘睡过去的呼吸声。


    他忍着伤痛起身,放轻脚步靠近小姑娘,然后点在人的睡穴上,见人睡熟才抱起她,将人安放在草席上,将外裳脱下盖在她身上。


    “顾偿……”


    小姑娘梦里也紧皱着眉,带着哭腔呢喃了两字,眼角悄悄落下泪珠。


    帝尧伸向阿愿脸蛋的手一顿。


    世人因温珠,皆知他爱美人垂泪。


    即便挑剔如帝尧,都不得不承认温珠哭得极美,像幅名画般赏心悦目。


    但这一刻,帝尧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


    小姑娘蜷缩起身子,似是被梦魇住了,声声哭着喊顾偿的名字,一声比一声难过……


    他任由阿愿抓着他的衣袖哭,不舍小姑娘哭,又不想将人弄醒,他的小姑娘这几日照顾他实在太累了,眼下乌青成片,光露出来的手脚上就全是伤,又把能用的药草都用在了他身上。


    堂堂大周太子平生第一次做趁人之危的事情,他将小姑娘拢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哄他的小太子妃一般。


    小姑娘的啜泣声在温柔地拍背声中渐渐变小,最终沉睡过去。


    敌国地界、席地而眠的洞穴,外面是夜幕寒风,帝尧感受着怀中又暖又小的一团,莫地心软成了一片。


    “阿愚……”


    他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敢如此直白地盯着小姑娘的脸蛋,肆无忌惮地轻念起这个名字。


    ……


    阿愿醒来的时候,自己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只是比起睡得格外不踏实的前几日,不知为何今日身上的不适少了几分。


    回头望去时,阿愿发现草堆上已经没人,顿时吓得起身,抬脚就要去找,就见大周最尊贵的太子殿下腰间挎着一把弯刀,衣袖挽到臂肘处,拎着一只野鸡正往回走。


    阿愿在原地茫然了几瞬,才迎了上去,伸手要去接过那只鸡处理,“殿下……”


    帝尧避开阿愿的手,“孤来,还有如今毕竟是在敌国地界,莫再唤孤殿下。”


    阿愿想了想,点头道:“那臣妇自称奴婢,唤您公子可好?”


    帝尧准备抽刀杀鸡的手一顿,“孤想好了,此地距大周边境太远,你我若是翻山而行,虽然可避开蛮族城池,以免暴露,但不管是孤身上的伤,还是你身上的伤,都需要医治……”


    “殿……公子,奴婢身上没伤。”


    帝尧只看了她一眼,显然不信,“我们先入蛮都医治,然后买马匹代步。你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和奴婢,你唤孤阿尧,孤唤你阿愚,你我扮作夫妻。”


    阿愿一愣,“夫妻?”


    “安全起见,之后一路上你我二人必须形影不离,夫妻是最好的借口。”


    帝尧垂着眸杀鸡,暗暗压下那些隐秘的心思。


    借口,他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