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的早饭开得通常比王家晚。


    阿九发现，劲松家的早饭，的确是比自己家的要丰盛许多。


    在自己家里，早饭通常吃得是葱油饼、白面饼、稀饭和小菜。小菜就是萝卜干，韭菜豆，各种蔬菜熬制的酱。何家的早饭桌上，却琳琅满目地摆满了肉包子、馄饨、油条等等。菜则是火腿、鸭蛋还有各种精致些的叫不出名字的小菜。这些饮食，一般的庄户人家是吃不起的。


    不过，阿九倒不是贪嘴的人，她好的坏的都能吃一肚子。


    劲松尝了一口肉包子，觉得很香，就用筷子夹起来一只，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阿九嫌弃地看了一眼：“油腻腻的，谁吃这个！”


    何大夫不知不觉地横了儿子一样，心里有些不满，觉得这个儿子太过讨好媳妇，没有男子气概了。


    曹氏看在眼里，笑吟吟地从碟子里夹起一块火腿，放进何大夫面前的小碟子里：“老爷，今儿的火腿倒是又香又嫩，你尝尝。”


    何大夫夹起火腿，尝了一口，嗯了一声。


    放下筷子，曹氏又道：“阿九啊，在我们何家呢，做媳妇的最要紧的是伺候丈夫，把丈夫伺候得舒舒服服，才是咱们的本分。”


    阿九放下筷子，笑吟吟地道：“婆婆说得是，阿九记下了。”


    “阿九，你婆婆是很知礼节守妇道的一个人，而且很是贤惠能干，你以后要跟她后面多多学习。”何大夫缓缓道。


    阿九答应了一声，看了公公一眼。


    难怪以前听人说劲松的老爹是个药呆子，果然是不够精明，居然被曹氏这样的女人耍得团团转。


    吃完早饭，曹氏就道：“阿九，你跟我到房里来，咱们先学着看账本。”


    阿九就跟着曹氏，一路来到了她的卧房。


    曹氏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一叠账本，坐在窗台下，对阿九道：“这几本账本，一本是家里平日里饮食起居出入账，一本是滁州城里的店铺的出入账，一本是平日里人情往来出入账。阿九，一个当家主母，平日里无非就是这些事情，你把这些事情磨练上手了，你就学会当家了。”


    阿九点了点头，微笑倾听。


    说完，曹氏就把手里的账本放在柜子上：“你回头把账本拿去，好生翻看，有不懂的地方就开问我。”


    说完，她又道：“时候不早了，到了准备午饭的时候，你跟我一起到厨房里去看两个丫头做饭。”


    两人来到厨房，只见当归烧火，茯苓在灶台上忙碌着。


    曹氏笑道：“现如今，咱们家里就两个丫头，两个伙计，伙计们还都不住家里，就是每天跑腿买菜。两个丫头做饭，有时候我还得搭把手，现如今你来了，我身上的担子就轻了。”


    阿九点了点头：“婆婆，我在家里，也经常做饭的。”


    “今儿午饭，咱们吃的是红烧鲤鱼，冰糖炖肘子，萝卜排骨汤，清炒白菜心，炖鸡蛋。家里统共就五个人，这些菜足够吃了。对了，你公公最爱在大肠里放点青芥末，以后你做饭，需得记住。”


    阿九又是连连点头。


    见茯苓还在灶台上拿着铲子，不停地在锅里翻炒白菜心，曹氏就道：“这顿饭要做好恐怕得些时候，咱们再去院子和库房里看看去。”


    说完，就带着阿九往院子里去。


    何家的院子比阿九家的大很多，一共两进。


    阿九数了数，大概有十几间房屋。


    前院有厨房、正房、饭厅、东西厢房等。后院有几间库房、马厩、还有几间下人的房子。


    曹氏来到库房前，从腰里取出库房的钥匙，推门走了进去。


    库房里显然很久没有进人了，里面散乱堆放了不少大樟木箱子，箱子上已经落满了灰尘。


    “阿九，这些大箱子里，装的都是一些绸缎布匹，还有古董字画，还有一些珍贵的药材，你公公行医许多年，积攒的药材都在这里了。可以说，这个库房，就是咱们老何家的全部家底了。”


    阿九知道，对于富贵人家来说，这些不过是粗苯东西。真正值钱的家底，其实就是银票跟地契，还有珠宝首饰。


    这些东西，自然不会放在库房里。


    她嫁进何家来，图的是劲松这个人，至于劲松家有多少家底，她才不去关心。


    不过，她也知道，像何大夫这样在金陵城的达官贵人中间行走多年的名医，自然是不少家底的。


    劲松就说过，他们家在滁州城里有好几家铺子。


    曹氏自然不会把这些家底全部跟她交代，她只是需要有人帮她分担庶务罢了。


    看完库房之后，就到了午饭时间，一家人吃了午饭，就开始各自关上门来午休。


    劲松关上房门，就迫不及待地往阿九身上扑去。


    阿九拿他也没办法，只有依了他。她不知道劲松这无穷无尽的精力，究竟何时才会用尽，看来，他这辈子也用不尽了。


    两人在床上折腾了一中午，阿九实在累极了，本想多睡一会，奈何当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了：“三少奶奶，夫人让你去厨房看着我们备办晚饭。”


    阿九就要起来，劲松不舍地抱着阿九：“再睡会，再睡会！”


    “再睡会，人家就要说我是懒媳妇了！”阿九白了劲松一眼，就伸手去拿床头的衣服。


    劲松又按住她光洁的肩膀：“说了，不是正好么！”


    夫妻俩对了一个会心的微笑，然后阿九钻回温暖的被窝，继续靠在劲松温暖踏实的胸膛上，又睡了会。


    此时，何大夫正坐在自己的窗前研究医案。


    曹氏端了一杯参茶进来后将茶放好，站在他身后，用手轻轻帮他捏着肩膀：“我说老爷，你在金陵城名气够大的了，干嘛还主要卖力钻研呢，就多休息呗。”


    何大夫端起参茶，喝了一口，正要说话，就见当归进来道：“夫人，您不是说三少奶奶等下就来带我和茯苓做晚饭的么，怎么她到现在还没来？”


    “什么？她到现在还没去？这都什么时候了？”曹氏讶然问。


    随后她又微笑道：“罢了罢了，新婚燕尔，蜜里调油，也难怪她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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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这话，何大夫的脸色就有些阴沉了。


    他低声道：“劲松这小子，真是不知节制，这人年轻的时候身子骨被掏空了，就不会长寿。想我何家也算名医大家，弄个儿子却如此不懂养生……”


    听出了丈夫语气里对阿九显而易见的不满，曹氏心里很是高兴，她笑道：“这也难怪，毕竟阿九那模样儿，实在是太迷人了。”


    何大夫哼了一声：“娶妻娶贤，说真的，若不是贵妃赐婚……”


    “哎呦，人都娶进门了，可别再说这样的话，我看这孩子还好。”曹氏笑嘻嘻地道。


    “对了，你今儿教她家务，看她表现如何？可有偷懒懈怠？”


    曹氏忙道：“我看她一心向学，倒是认真仔细。”


    何大夫这才嗯了一声：“以后，你可要多费点心，好好教教她。”


    “放心吧老爷，我也想早点把她教会了，我自己好偷懒歇息呢。”


    夫妻二人在房里又聊了些长篇大论家务人情等语，当归就在门外叫道：“老爷，夫人，吃晚饭了。”


    夫妻二人起身来到饭厅，只见阿九领着茯苓正将饭菜摆上桌。


    何大夫坐下一看，只见一桌子热气腾腾，有腊肠炒豆角，有酒酿鸭子，有玉米面蒸肉，还有一碟猪大肠炒大蒜。


    “老爷，媳妇知道你最爱吃大肠，肯定是特意炒给你吃的，你快来尝尝。”曹氏笑吟吟地道。


    何大夫满意地点了点头，伸出筷子，夹起了一块大肠，放进了嘴里。


    随即，他的就将大肠吐了出来，然后用手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曹氏急忙站起身来，一把扶住他：“老爷！老爷你怎么了？”


    劲松冷眼一看，就知道他爹是咳喘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爹这个毛病，已经有了很多年了，平时就是不能吃青芥末，一吃就会犯。、


    想到这里，他看向阿九。


    只见阿九也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


    这顿饭是阿九做的，家里的两个丫头自然知道主子的饮食习惯，可是，她们却没有提醒阿九。


    “阿九，你快说，你这个炒猪大肠里，是不是放了青芥末。”


    阿九点头道：“是啊！”


    “啊呀你这孩子！”曹氏跌足道：“我上午不是才跟你说过吗？你公公不能吃青芥末，做菜千万不要放青芥末！你怎么转眼就给忘了！”


    “不是的婆婆，你上午不还跟我说，公公最爱在大肠里放点青芥末的吗？”阿九一脸的无辜。


    曹氏讶然道：“什么？阿九啊，你不长记性，犯点小错，公公婆婆也不会跟你计较，可是，你这样睁眼说瞎话，你——”


    “可是婆婆，您上午的确是这样说的啊。”阿九坚持道。


    “阿九啊，你公公一辈子不吃青芥末，我跟他做夫妻那么多年了，我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你——你这孩子——”


    阿九还要争辩，却见何大夫摆手道：“算了算了，也不重，连药都不用喝的，此事就不必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