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劲松都有些郁郁不乐。


    那天，阿九赌气走了以后，他心里憋着一股气，没追。


    本来就不自己的错，她是自己的女人，却做食物给其他男子吃，这算什么！


    自己已经表达了不满，可她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感受，依然我行我素，这算什么？


    这个阿九，真是被她爹娘给宠坏了！太任性了！


    自己就偏偏不去追了，就要收一收她这傲娇的性子！


    无精打采地回到家里，他总是看什么都不顺眼。


    这天一大早，吃早饭的时候，何大夫就对儿子说：“劲松，周阁老的儿子从金陵回来探亲，邀请我去乌山村喝酒叙话，还特意让我将你带上。你吃完饭后，就换套衣裳，随爹去乌山村吧。”


    提到周阁老，劲松就皱起了眉头，他一点也不想去，更不想看见周宝玉。


    何大夫看了儿子一眼：“劲松，你还记不记得，爹曾经跟你说过，多年前，你舅舅惹上了官司，差点人头不保。是你娘让我找周宝玉的爹，写信去京城给周阁老，周阁老发话严查，才还了你舅舅一个清白。”


    劲松放下手里的筷子，没有做声。


    “儿子啊！做人不能不知感恩，娘亲舅大，你娘是打心底里感激人周家的，她若还在，你还敢说你不去么？”何大夫语重心长。


    听了爹的话，劲松不由得想起了母亲。


    母亲在世的时候，最疼爱自己这个幼子。哥哥姐姐们都是一出生就跟奶娘睡。唯有自己，从小没有奶娘，吃母亲的奶长大，跟母亲一直睡到六岁。


    儿时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听她哼唱江南小调的温暖，他此生也难以忘记。


    听了爹的话，劲松幻想着娘亲若在，此时定是拿一双殷殷期盼的眼睛看着自己。于是叹了口气：“爹，您说的对，儿子去就是了！”


    何大夫嗯了一声，与曹氏交换了一个眼色。


    两人都知道，逝去的娘亲，才是劲松真正的软肋。


    吃饭完，换了衣裳，劲松就随他爹一起去了乌山村。


    周阁老的大儿子，也就是周宝玉的老爹，在金陵做的是监察御史，官位不低，在金陵城颇有权势威风。再加上他父亲是朝中阁老，门生遍布天下，周阁老另外两个小儿子一个在京中做官，一个在山东做知府。这种人物邀请何大夫吃饭，何大夫也不敢不去。


    父子两人一路来到乌山村周家的老宅前。


    劲松抬眼望去，只见崭新的朱红大门两边，各自蹲守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四周风火高墙，全是灰色的上好的青砖，砖墙上还有镂花的窗子，从窗子里可以看见院子里树影婆娑，俨然就是一幅名门望族的气派。


    何大夫上前，叩响了门环。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见到何大夫，将手一拱：“敢问可是何大夫？”


    何大夫点了点头。


    男子笑道：“我是府中管家，我家老太爷和老爷有请，两位请随小的来。”


    父子俩便随管家一起进了院内。


    劲松游目四顾，只见院子占地颇广，且处处雕梁画栋，满院奇花异草。


    到了前厅，周阁老和他儿子周大老爷以及周宝玉祖孙三代都迎了出来。


    周老太爷哈哈笑道：“何大夫，老朽在京城的时候，就经常耳闻你的大名，今日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何大夫便道：“阁老客气了，能得阁老青眼，晚生实在荣幸之极。”


    周大老爷与何大夫是老熟人了，就笑道：“老兄，到了我家，不用客气，快快请进！”


    劲松知道，若干年前，周宝玉的母亲得了一种怪病，群医束手，是他爹大胆用药，救了周宝玉母亲一命。


    因为这个缘故，周大老爷对他爹很是感激，刻意跟他爹结交。以前在金陵城的时候，两家也是常来常往的，只是劲松不爱跟他爹出去应酬，所以对周家的人并不熟悉。


    他看了周宝玉一眼，只见周宝玉面带微笑：“劲松，多日不见，你越发精神了。”


    “宝玉，你也一样精神。”想起阿九，劲松实在对他没什么好感。


    只听周大老爷奇道：“宝玉，你跟劲松经常见面么？”


    “爹，我与劲松在学堂里同窗读书很久了。”宝玉笑道。


    周大老爷立刻说：“好好！如此一来，我两家就是世交了，宝玉，你可要与劲松多多亲近——何兄，快快请进。”


    几人一起进了正厅，分宾主落座，早有丫鬟倒上茶来。


    周大老爷笑道：“此次我回乌山村探亲，不仅是探望我父亲，也是探望你这老友。”


    何大夫笑道：“周大老爷客气，我一介草民，实在是不敢当。”


    “何大夫，你可是大国手，隐居在这乡下，实在是可惜了。”周阁老接话道。


    何大夫听了这话，微微一笑，只低头喝茶，并不作答。


    这时，周大老爷就说：“何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何兄能否答应。”


    何大夫便道：“周大老爷有话请讲。”


    周大老爷轻轻咳嗽一声，便道：“如今，我朝圣上春秋正盛，不过，后宫虽然佳丽无数，却没有几位娘娘能生下皇子的。皇后娘娘多年无所出，其余各宫娘娘倒是有几位生下了皇子，可是这些皇子要么早夭，要么生母太过愚笨卑微，都不是继承大统的人选。”


    何大夫听他这样一说，便道：“朝廷里的事，我一个乡下人，知之甚少，听您这样一说，我今儿才知道，原来宫里还有这些事情。”


    周大老爷又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何兄，你便是一心隐居山野，也要替劲松这孩子做些打算。他年少聪明，才华横溢，总不能就次让他埋没在乡下吧。”


    听周大老爷这样一说，何大夫就忍不住看了儿子一眼。


    儿子自幼聪明好学，文武双全，年纪轻轻的，确实不能让他在乡下呆一辈子。


    于是便道：“我这幼子，我的确有心让他走仕途的。”


    观察着何大夫的神色变化，再听他如此说，周大老爷甚是满意。


    他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两口茶，方慢悠悠地道：“如今，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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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的谢贵妃有了身孕，长春宫的王昭仪也有了身孕，这两位贵人，都是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两人谁先生出儿子，谁的儿子就有可能成为当朝太子。”


    何大夫嗯了一声，等着周大老爷把话继续说下去。


    “何兄啊！这两位贵人，素来不对付，如今更是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就算害不了大人，也会千方百计算计对方肚子里的孩子啊！”


    听到这里，何大夫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了周家此次情他来叙话的缘故。


    他不动声色，继续装傻，也不接话，只看周大老爷如何说。


    周大老爷等了等，见何大夫不搭腔，不由得看了父亲一眼。


    周阁老拈了拈胡须，轻轻咳了一声，开口道：“何大夫，想必你也知道，在朝中为官，若想保得平安，宫里头就得有人，是不是？”


    这一问，何大夫不得不答了。


    他轻声道：“不知贵府在宫里头的亲眷，是哪一位娘娘？”


    “就是长安宫谢贵妃，她是内子的嫡亲表妹，也就是宝玉的表姨妈，与宝玉的母亲自幼感情亲厚。”周大老爷答。


    听到这里，何劲松不由得看了周宝玉一眼。


    只见周宝玉也正在看他，目光中满是挑衅之色，心里更是不痛快起来。


    他知道，他的挑衅，一定是因为阿九的缘故。


    见何大夫依然不语，周大老爷有些急了。


    他索性开门见山：“何兄，宫里头的御医，贵妃娘娘一个都信不过，她为了腹中皇子的平安，只好求助内子，想让我替她在宫外寻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随伺左右——何兄，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听到这里，劲松心里已然明白，他爹是绝对不会去趟这趟浑水的。


    劲松非常了解他爹，他爹就是个纯正的大夫，只对研究病理草药感兴趣，他爹最怕最烦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争斗。


    所以，他爹从不纳妾，怕的就是后宅纷争。


    后宫里的纷争，比后宅纷争可是复杂了十倍都不止，他爹能答应，才怪呢！


    果然，只听他爹说：“周阁老，周大老爷，难道两位对在下如此抬爱，在下实在受宠若惊，感激不尽。可是，我为人素来愚笨，虽略懂些医术药理，可是我这等人去贵妃身边，只会拖累贵妃娘娘啊！”


    他的拒绝，似乎在周家父子的意料之中。


    只听周大老爷笑道：“何兄，你不必急着回答我，可以先回去考虑一下——来人，把我为何三公子准备的见面礼送上。”


    于是，就有丫鬟递进来一个盒子。


    周大老爷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柄颜色翠绿，晶莹剔透的翡翠如意。


    周大老爷笑道：“此如意乃汉武帝御用，小小薄礼，希望贤侄不要嫌弃。”


    劲松本能地就要开口推拒，却见父亲瞅了他一眼，然后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代劲松收下了。”


    “还有，今年的秋闱，我看劲松一定会金榜题名的——跟我家宝玉一样！”周大老爷哈哈笑道。


    见周大老爷如此说，劲松一下子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