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过后，天气越来越热，再有三天，就是学堂里放暑假的时间了。


    对于放暑假，劲松是很犯愁的。


    这天，在土地庙里，他对阿九说：“这暑假一放，就得两三个月，要立秋了才上学堂。这样，咱们就不能天天见面了。”


    “不就两三个月吗！咱们可以约好了，每隔几天，就去土地庙相会呗！”阿九不以为然。


    “可是，在学堂我可以天天看见你！”劲松叹了口气：“阿九，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定亲？”


    阿九嗔道：“你确定你那后妈不会再从中作梗了么？”


    “自然不会，我的事任何时候，都轮不到她来管！”劲松没好气地说：“现在就是你家，只要你爹娘同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商量定亲的事情。”


    阿九笑道：“还是先等我两个哥哥定完亲以后再说吧。”


    “可是，阿九，你爹娘顾虑的，是我有一个厉害后妈，而不是你两个哥哥还没定亲。就算你两个哥哥都成婚了，你爹娘就怕还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阿九默然，劲松说得没错，他有个厉害后妈，这才是真正的症结所在。


    默默地想了一会，阿九又问：“你爹那边，上次既然中意的是陈雪儿，那么肯定就有不中意我的地方，那又为了什么？”


    劲松当然不敢告诉她曹氏如何毁她亲娘名声，他爹对她母女的德行有质疑这一细节。


    他只是含糊地说：“无非是听了曹氏吹的枕边风罢了，反正，有我爷爷奶奶在，我爹也做不了我亲事的主。”


    说完，他低头亲了阿九一口：“那我们到底几天来这土地庙一次呢？”


    阿九想了想：“十天吧！”


    “什么？”劲松差点蹦了起来：“十天？那么长？不行，三天！”


    阿九微微一笑：“三天肯定是不行的，这么频繁，我家里人肯定会怀疑的。要不，五天吧。”


    劲松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算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个请求。


    两人又缠缠绵绵地说了一会话，把劲松带来的桃酥都吃完了，阿九才回家了。


    刚到家门口，就看着院门口的马厩里栓了一匹大黑马。这马，她从来就没有见过，就知道家里一定是来客人了。


    这时候，王四嫂端了一托盘的点心从厨房里钻出来，看见阿九，她就说：“阿九，大姑来了！”


    阿九来到饭厅，只见自己的大姑端坐在案几前的太师椅上，跟坐在对面的爹娘谈笑风生。


    大姑身后，站坐一对少男少女，正是自己的表哥杨风和表姐杨慧。


    见阿九进来了，杨大姑就微笑着冲她招手：“阿九小乖乖，几年不见，你都这么高了，真成了大姑娘了。”


    “大姑，您倒是一点也没见老呢。”阿九说的是实话，杨大姑生得白白胖胖的，就是不显老的那种。


    杨大姑拉着阿九的手：“我看你虽然比你表姐小一岁，可是看起来可比你表姐稳重多了。”


    “娘，阿九妹妹到底跟您一个姓，您就是偏心她！”站在她身后的杨慧不乐意了，撒娇道，杨慧自幼在六安长大，六安口音有些生硬，可是她嗓音软糯，听起来还是娇滴滴的。


    阿九看了这位表姐一眼，只见她一张鹅蛋脸，眼睛水汪汪的，生得越发艳丽动人了。而站在她身边的胞兄，表兄杨风也长成了一个俊朗斯文的少年。


    见阿九往自己看，杨风微微一笑：“阿九，这次，还要不要表哥上树给你掏小鸟了？”


    阿九抿嘴一笑，想起上次表哥来的时候，还是六七年前，大家都在幼年，自己八九岁，天天纠缠着表哥，要他上树给自己掏小鸟。那时候表哥也才十一二岁，如今都长大了。于是笑道：“表哥，我现在喜欢大鸟了，你若是能用弓箭给我射下一只，我还是很高兴的。”


    “哎呦表妹呀，你怎么知道我哥哥现在就爱射大鸟，是不是我娘来信说过了？”杨慧忙接口道。


    阿九就说：“没有啊，我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表哥还真有这本事？”


    “表妹，姑妈这次可能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过两天，你表哥就带你去射大鸟，他的箭发可准了。”


    “他大姑，我已经让六嫂给你们娘儿三个收拾好了铺盖，你一个人一间房，慧儿跟阿九睡，杨风跟八郎睡。”何氏对自己的小姑子说。


    杨大姑摆了摆手：“嫂子，我们娘儿三还是住在爹娘那里合适，爹娘来了，有今年没明年的，我难得回来一趟，多陪陪老人是正经。”


    何氏一想也对，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张罗着开饭。


    饭后，杨大姑带着儿女去了村子中央阿九的爷爷奶奶家里去了。


    阿九帮着六嫂收拾碗筷，洗锅洗碗，忙得不亦乐乎。


    等什么都忙清了，阿九就回到自己房里，洗了脚钻了被窝。


    这时候，何氏突然推门而入了。


    阿九坐了起来：“娘。”


    何氏坐在床沿上，对阿九说：“今儿见了慧表姐，你觉得她怎么样？”


    “慧表姐么，她的样子生得是很美的，她从小可就是个美人胚子。”


    “谁问你这个呢！她长得怎么样，我又不是看不见，我问的是，吃饭的时候，你跟她说了许多话儿。从她的话里，能不能看出她的性子。”


    阿九回想了一下，饭桌上她和杨慧叽叽喳喳的，说的都是自己的日常生活。


    杨慧家附近的女孩儿多是茶商家出身，不重读书。对儿子尚且不那么重视，就更不会把女儿送入学堂了。


    所以，杨慧对阿九在学堂的一切都很好奇。她平日里在家无非就是做那些闺中女儿日常做的事情，针线，烹饪，闲时找伙伴打打秋千等等。对于阿九描述的一大群青年人在一起下了课嘻嘻哈哈的日子，非常向往。


    想到这里，阿九就说：“说的都是日常琐事，就那么几句，哪里看出她是什么样的脾气性格。”


    何氏嗯了一声：“我听她临走的时候，对你说，也想去学堂上学，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五月底的天气，虽然是夜里了，还是有点闷热。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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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将身上的布衫子的纽扣解开了，露出了雪白的肩膀：“娘，我看慧表姐的意思，是真的想跟我一起去上学——对了，听她这口气，应该要在我们这里住上很久的吗？”


    何氏看见女儿肩膀露在外面，就顺手从床头柜子上拿起一个鲜绿色的绸衫给她披上：“这么大人了，还是不知冷热！”


    说完，她又说：“你没回来之前，你大姑已经跟我单独唠了一下午的嗑。她这次回来，里头是有缘故的。”


    “我说呢！三个姑姑里头，就属大姑对娘家的感情最淡薄。突然说要回来住一段日子，我就觉得奇怪。”阿九的好奇心立刻被勾起来了：“娘，大姑家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哎，妇道人家在婆家待不下去，赌气要回娘家，可不就是因为两件事么！”何氏淡淡地道。


    “娘，是哪两件事？”


    何氏道：“一件是婆婆容不下，一件是丈夫宠妾灭妻。你大姑婆婆早就过世了，那就是第二件了呗！”


    “什么？大姑爷纳妾了？”阿九有些不可思议。


    “嚷嚷什么呢！”何氏瞪了女儿一眼：“也就我们这里世外桃源，纳妾的几乎看不见。外头繁华都市，哪个富贵人家没有几房妾室。”


    “娘，我当然知道富贵人家都会纳妾，可是大姑爷家不是富贵人家啊!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家还经常接济他们家呢！”


    何氏叹道：“今时不比往日了，你大姑爷这这几年生意做得顺当，积攒了不少家当，家里已经娶了两房小妾了。”


    阿九啧了一声：“娘，就算大姑爷娶了两房小妾。可是大姑毕竟是正妻，又生了表哥表姐，那小妾总不能压过她去。”


    “听你大姑说，那第一个妾还算安分。可是第二个就不成了，狐媚又有心机，把你大姑爷迷得神魂颠倒，凡事都听她的。”何氏从床头柜子上的碟子里取出一枚盐水花生，剥开了，递给阿九。


    阿九却不吃花生：“可是，大姑毕竟是当家主母，难不成还治不住一个小妾？就不能把她给卖了？”


    何氏道：“那小妾已经生了儿子，且善于拉拢人心，家里的下人和你大姑的姑姐，都向着她，硬是成了气候，卖不掉了。”


    阿九听得呆住了。


    “好在，他们家的全部家底都攥在你大姑手里。你大姑一气之下，带着儿子女儿投奔娘家。下午，还跟你爹商量着，要拿出钱来，就在咱们村里盖房子，娘三个长居此地了。”


    阿九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表姐说要去上学呢！”


    “她要上，就让她上呗，我看这丫头不错，配得过你八哥。就让她跟着你爹多读点书，也没错。”何氏微笑道。


    阿九想去周宝玉，就摇了摇头：“娘，你要是真想讨慧表姐做媳妇的话，那就不要让她去学堂，学堂现在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何氏一怔：“怎么说？”


    “娘，总之，你不要让表姐上学了，我困了，改天再说吧！”


    见阿九打起了哈欠，何氏无奈，只得站起身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