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大门依旧紧闭，走进看有一把拳头大的铁锁从门内锁着。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伸手不见五指。外面又下起了雨，大片湿气又晕染开这逼仄之地，夹杂着前夜残留的酒气，使人昏沉。姬玉笙按了自己伤口一下，努力保持清醒。


    姬玉笙重新回到二楼，从窗户翻了下来。因为天黑且没有一点灯火，姬玉笙摔到了一个水桶上。水桶砰地倒地，紧接着一片哗啦啦的流水声，炸开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姬玉笙暗自捏了把汗。她顾不上疼痛，努力在黑暗中试图分辨方向。她自小就有些夜盲症，大概遗传自父亲。小时候回祖母家过年，父亲背着她走了很久的村庄小路，路上给她讲着各种志怪传奇，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大坑里。她被摔得鼻青脸肿，手里拿着的糖人糕点全都喂了地里的野老鼠。


    那个店小二是来绑她的，就不排除还有其他人把手在上面这空壳客栈里。


    如果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一定会有人过来。


    姬玉笙摸索了几步，踢到了一个麻袋。


    是那个店小二。姬玉笙防止他醒了坏事，又狠狠踹了几下。


    她好像听到了极其细弱的闷哼声。可麻袋纹丝不动。


    没醒就好。


    果然，不远处有个人提着盏灯走了过来。


    “张麻子，处理好了赶紧过来，整啥幺蛾子呢！”


    万一被他叫来人就麻烦了。


    姬玉笙将计就计，背上了身后的麻袋，用袖子挡着脸朝来人走了过去。


    不知怎的，这麻袋意外的轻巧。


    ”庄主今日出了对六，赢了一车的赤铁矿！你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吗！赤铁矿！各路神仙都抢着要的玩意儿！庄主说了，今晚个个有赏！“


    “拿赤铁矿赌的那男的，还不认输，要赖账，庄主直接让我们把他打死扔后院了。等拍卖结束，你同我还得走一趟，连着前几日的所有没拍出去的陈货一起扔乱葬岗。”


    “说话啊，哑巴了，平时挺闹腾，怎么现在跟那个姓柳的一样，半死不活的。”


    灯火逐渐明亮，姬玉笙握紧了袖子里的短刀。


    “说到那姓柳的，下午让他陪酒还给老子甩脸子，赏了他一巴掌，那小脸滑溜的，比那庄子里那几个抹了腻子粉的销魂多了！要不是那小子说他有花柳病，老子早就想弄他了！哎嘿，有没有那劳神子也不可知，明日就去扒了他衣裳，一看便知……”


    两人越走越近，直到灯火完完全全照清了姬玉笙的脸。和她手里的利刃。


    “我操……”


    来人话还没说完，就被姬玉笙一刀封了喉，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瞪着那双突出充血的眼睛直直倒在了地上。


    柳舒鹤在那就好。她要去找他，定要把香囊拿回来。


    江湖上最讲一诺千金，何况是两年来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的临终之托。


    往前再走些许，能见到一处开了口的地窖，应就是地下赌坊的入口。


    姬玉笙扒了脚下尸体的外衫，换上了店里小厮的装扮，重新扛起肩上的麻袋，小心翼翼地从入口的台阶下去。


    那麻袋不知为何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姬玉笙给了那麻袋里的人两拳，这才消停下来。


    到了下面，迎面先是四张八仙椅。天花板上挂了两排红灯笼，氤氲的烛火晃晃悠悠照下来，如暗沉多年的血浆。


    再前面是一座屏风，上面有块牌匾写着“极乐坊“。


    左侧有个小房间，窗口坐了个醉醺醺的看守。


    姬玉笙已经能听到屏风后面的嘈杂声。


    “麻子，取个货怎么这么慢？”那看守手里拿着一壶酒，晃着脑袋指着姬玉笙。


    “赶紧把货放过来，拍卖已经开始了，庄主，嗝，庄主刚还叫你过去。”


    姬玉笙低着头，用袖子遮着脸，把麻袋丢进了那小房间。


    出来后，她走近那处巨大的屏风，小心翼翼看往屏风之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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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之景让她心下一阵惊叹。


    原来这地下赌坊远比地上的客栈要大得多。姬玉笙只猜对了一半。她猜到了这客栈楼下有座赌坊。可实际上远不止是赌坊。


    和上面老旧不堪的客栈形成鲜明对比，这里目光所及之处，酒池肉林，莺歌燕舞，甚至还有一条小街市，买卖着一些见不得光的小玩意儿，热闹程度堪比夜晚的秦淮河畔。


    正中间有一处大展台，有个一/丝不挂的中年男子正被吊在空中拍卖，几个美艳的胡姬手持鞭子来回抽打，那副破败的身子不断增添着血痕，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了。


    台下看客少说有五十来人，不断有人欢呼叫好。


    姬玉笙想了起来，有几个人昨日在客栈里见过。所以这些人来这里压根不是为了住店的，而是特意为此而来。


    “五两银子！”


    “六两银子！”


    ”六两一文！“


    “诸位且慢，就这老汉能卖到五两都是抬举他了，既无色相又无才艺，就算吃肉都柴，还是说你们就好这一口？“有人说道。


    台下一阵哄堂大笑。


    “庄主，你这进货越来越没有品控了，上的都什么玩意儿。”有人很是不满地说。


    那唐庄主脸上带着面具，面具上是一副诡异的笑脸。


    他优雅地给第一排的客人添了茶，不轻不淡地说：


    “不急，死货拍卖刚结束，想必各位有些乏了。活货才刚开起了个头，所谓抛砖引玉，各位贵客先看点乐子，好货这就来了。”


    姬玉笙在屏风后面，努力用目光寻找柳舒鹤的身影，找了两遍都没找到。


    她褪下了小厮的外衫，打算混进这些客人当中，凑近了再找。


    就在她准备走进去的时候，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客官，您的牌子出示一下。”


    姬玉笙转头对上一张微笑如人偶般生硬的脸，同那台上庄主的面具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