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的时候，一队明军护送的御医队伍就坐着马车上路了。


    这李虎既然是崇祯皇帝亲自交代过的人，王承恩自然会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好把李虎当做一个典型来宣传。


    杀了鞑子，说明是忠臣。


    孝敬老母，说明是孝子。


    这么一个忠臣孝子，几乎就是崇祯皇帝最想要的兵源。


    当年李世民去打仗，无数老百姓自带干粮希望能被选入唐军，跟着李世民一起去打仗，无非就是有利益。


    崇祯皇帝的水平固然一般，但是学李世民给基层士兵分配利益还是没问题的。


    一方面要公平分配好处，一方面也得抓几个正面的典型来重点宣传宣传。


    得让老百姓觉得崇祯皇帝的部队是王师而不是土匪啊，一方面要抓军纪，一方面也要做宣传嘛。


    这李虎，刚好就符合崇祯皇帝的要求，直接就被崇祯皇帝立成了明军的牌坊。


    刚好洪承畴从少府中选拔了一些医术不错的医生来充当御医，就被崇祯皇帝派去给李虎的母亲治病。


    不过这一行钦差和御医也不知道李虎家的确切方位，只能一边走一边打听，肯定没有李虎这个本地人回来的早。


    不过在问路的时候，钦差得知了一桩命案。


    据说是有人直接灭了一个财主满门，全家几十口人，全给杀了，不曾留下一个活口，以至于惊动了县令。


    本来钦差根本就不在乎这种事，肯定是地主压榨的太狠，以至于出现了命案，这种事情大明年年都有，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种民间的仇杀，根本不会有人去上报，最多到县令那里就解决了。


    而刑部的官员，就没有一个不贪污的，全部被崇祯皇帝丢进了西厂去追赃。


    连刑部都没有了，还能指望崇祯皇帝亲自去查案？毕竟大明的民间仇杀，每年都有几十万起，崇祯皇帝就是累死也管不过来。


    结果钦差得知凶犯是李虎的时候，顿时是差点没绷住。


    崇祯皇帝钦点的忠臣孝子，刚一回家就杀了地主满门，这要不给个说法，他要怎么交差？


    “搞清楚了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搞清楚了，钦差大人，杀人的就是李虎。李虎一口气杀了王家满门，又去杀唐举人全家，结果被县里的官吏给抓了。”


    钦差张了张嘴，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不过大概他也能猜到几分，无非就是土财主欺压过度引起反抗了。


    “那李虎的老母？”


    “被王五杀了。”


    钦差顿时语塞，随后问道：“那他的妻儿？”


    “也被王五杀了！”


    钦差顿时是没脾气了：“既然李虎在县城的牢房里面，那么我们去见见他吧。”


    ......


    县衙。


    县令将惊堂木一拍：“来呀，把这杀人的凶犯押上来！”


    一众衙役开始高呼：“威~武~”


    很快，早已被绑起双手，披头散发，被衙役们打的皮开肉绽的李虎就被压上来问话。


    “你就是李虎？”


    “呵，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你李虎爷爷！”


    此时的师爷凑道县令耳边，低声道：“老爷，这就是想杀唐举人的刁民。”


    闻听此言，县令顿时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竟敢咆哮公堂，先打三十大板！”


    见县令发话，一众衙役抄起板子就是打，三十个板子下去，直接将李虎打的血肉模糊。


    县令轻蔑的看了李虎一眼：“人是你杀的？”


    李虎咬牙道：“是我杀的，只可惜没能杀了唐举人和你这狗官！”


    “呦呵，口气倒是不小，你用的什么兵器？”


    “就是那把从军中带回来的腰刀，甚是锋利，砍鞑子，杀恶霸，甚是好用！”


    “你怎么杀的人？”


    “先翻墙进去，一刀剁了王家的狗，王家人都睡熟了，我找到王五，一刀就砍下了他的脑袋，这王家人都作恶多端，所以我也都一刀毙命，全都杀了。最后，用他们的血，写了字。”


    “写的什么字？”


    “杀人者，李虎也！”


    “为何要写这六个字？”


    “我听说书先生说过《水浒传》，武松就曾写下“杀人者，武松也”，那武松是好汉，我亦是好汉，为何不能写？”


    “为


    何会识字？”


    “我家本是屠户，世代以杀猪宰羊为生，家父尤爱《三国演义》和《水浒传》，故而也粗通文墨，年幼时教我几个字，后面父死母病，借了阎王债，不得已去从军，回来老母妻儿都被来催债的王五杀了，安能不气？”


    问道这里，杀人动机，杀人凶器和作案过程全有了，这案子就可以结案了。


    不过到底要怎么判案，毫无疑问就是看县太爷心情了。


    理论上，大明刑部可以完全推翻县太爷的判决，不过，这玩意只在理论中出现。


    真当大明刑部里面的文官老爷各个都是海瑞包青天啊？


    那都要收了海量的银子，他们才肯办事，至于是还一个清白还是互相勾结做成冤假错案，那就不能问了。


    反正系统显示，大明刑部的中层官员，就没有一个受贿低于十万两的。


    这么腐败的刑部，还能指望他们去办事？


    全部丢去追赃都没有一个冤枉的。


    所以刑部的监督，只在理论上存在，在现实中压根就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犯人的生或死，就全靠县太爷自己来判决了。


    为了求得轻判，许多犯人家属都会出钱贿赂县太爷，比方说在水浒传中，宋江他爹就出重金去贿赂官府。


    而实际的判决结果，也是压根就不看《大明律》，而是以受害人和罪犯的背景来决定。


    地主士绅杀人，无罪释放。


    老百姓得罪了地主士绅，直接处死。


    对于县太爷来说，大明朝的法律不是让刁民来打官司用的，而是用来震慑他们的。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那些县太爷累死累活的处理纠纷，纠纷只会越来越多，处理不好，民怨只会越来越多，甚至有人会直接去越级告状，连累自己和自己的恩师。


    如果拿不到“政清讼简”的评语，还会影响官员的升迁。


    这“政清讼简”，说白了就是让老百姓不要告状。


    所以县太爷根本不会去争辩，而是直接打板子，恐吓刁民不要告状。


    对老百姓来说，他才是皇权的代言人，他才拥有法律条文的最终解释权，没必要和老百姓纠缠是非曲直，直接打三十板子，实在不行直接打死就可以了！


    至于加一个歪曲事实，颠倒黑白，直接把老百姓活活打死也不在少数。


    这才有了“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的说法，这不是刻意抹黑大明文官，而是事实如此。


    所以遇到没送钱就来打官司的老百姓，不问缘由，直接打板子是格外正常的事情。


    这样一来，普通的民事纠纷几乎都会私下调解，无人敢去衙门告状。


    再加上大明文官不断打击讼师行业（律师），各种抹黑和扭曲，说他们只是认钱不认人的卑鄙小人，几乎断绝了老百姓告状的事情。


    在本案中，虽然王家被杀绝了，但是唐举人还活着，影响力很大。


    而李虎家只有他自己一个，又没有给县太爷送钱，那么判决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故而县太爷一拍惊堂木：“这李虎恶贯满盈，须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理！给我推出去砍了！”


    一众衙役直接将李虎推了出去，刽子手磨好了刀，直接准备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