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主轻轻说话“你们都听说过那些谣言。我猜，你们应该都不信的对吧？”


    “对！”


    “没错！”


    “我们不信！”


    稀稀落落的话语传来。


    神主也没在意“那就好，他们骗了你们，你们气不气？”


    “很气。”


    “太可恶了。”


    声音越发敷衍，如果不是神卫在旁边虎视眈眈，大家甚至不想呼应。


    神主继续道“你们肯定很想报复！来，每人上来选个人，要割下一块肉。将军，从你开始。”


    “什么！”


    所有百姓开始交头接耳，不断怀疑自己是否听错。


    “不是说只需要看审判吗？为什么要我们动手？”


    这是大部分百姓的想法。


    都是普通过日子的人，没几个想要残害同类的。


    可是很快，大家就知道，自己没听错。


    一名神卫拿着刀子走过来，直接递过去给将军。


    他们向来自认是德林城权势最高层，一人之下，连城主都不太放在眼里，何况将军？


    将军满脸涨得通红，拿着刀子，却抖得像是第一次杀人的新兵。


    在神主手下，他带着队伍杀过外城的人，也斩过叛乱的百姓，却没有对自己人动过手。


    犹豫半天，他突然跪下来，用乞求的目光仰望神主，“这一刀下去，军队就废了呀！”


    神主居高临下，眼里只有狠毒和戏谑“那又如何？”


    经过这次的事情，神主算是发现了。


    面对真正高手，这帮由凡人组织而成的军队，其实也没什么太好的效果。


    所谓军队实力和军心所向，对他来说自然也失去意义。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将这些东西全部废掉，让自己开心一下。


    是的，只是开心一下。


    这次能逃过一劫，他的心态也彻底改变。


    谁知道下次还有没有这么幸运？


    既然如此，还不如趁着现在依然把持着权柄，好好享受一番。


    虽然之前已经算是穷奢极欲，但现在，他想更彻底的不做人了！


    而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被德林城百姓“诋毁”了这么久的那口气，找个地方发泄出去。


    不然念头不通达！


    这两天的审判大会，与其说是惩罚这些“逃兵”，不如说是把全城人拉在一起，让他们自相折磨。


    折磨得差不多，现在才是开始上大菜。


    神主嘴角勾起，冰冷的眼神盯住将军，像是毒蛇盯上了老鼠。


    “将你的副手送上去，你肯定也很不满吧。那些谣言是不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呢？”


    神主权柄虽然能监控全城，可他毕竟不是千明，无法追溯。


    但很显然的一点，两个人讨论，有来有往才是正常。


    虽然神主只听见将军副手说的话，但将军自己有没有也在埋怨呢？


    很值得怀疑对吧？


    有了这个前提，他看那几个士兵的所作所为，都感觉是出自将军的授意。


    将军不知道神主在想什么，可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他像是一个刚上战场的新丁，深深吸一口气，呼出去，再吸，然后就鼓着这口气慢慢走向前。


    刚走到神主身边，将军突然听到耳边传来毒蛇一样的话语。


    “对了，注意手稳一点。谁弄死了人，就自己挂上去代替。将军，我不是针对你！你可是老战士了，肯定不会犯这种错吧？”


    将军整个人停下，脖子像是被绣住了的机械，僵硬地梗住。


    他艰难地转过头，觉得视线里面只有一抹残忍的微笑。


    审判台下的人群先是一愣，然后就汹涌过来争先恐后——到后面，谁知道谁会倒霉。


    神主见了，完全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口。


    “好，真好！看来大家对你们真的很不满！”


    就在这时，一阵冷笑声冷不丁响起来。


    “不过是条走了狗屎运，捡到神主权柄的疯狗。要不是当上神主，连狗都不x你！”


    那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士兵。


    身体素质应该是这批人里面最好的，遭受同样折磨，他却还能瞪着血红的眼睛破口大骂。


    还特别脏。


    他们原本都是因为担心家人才认罪。


    现在承诺破灭，他们自然也不会忍着。


    一人起头，剩下的人各种难听的话语跟着满天飞。


    神主不在乎脏话。


    这些才到哪？他当年艰苦的时候，更龌龊的都听过说过。


    但最让他极度厌恶的，反而是那些话里不脏的地方。


    他原本只是一个普通施法者，说糟糕不至于。


    但说优秀，离那些门派的精英差的可不止一筹。


    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可能会当个没什么实权的小杂役主管，憋屈地过完一辈子。


    要不是鸿运当头，他连权柄的样子都没资格看一眼，更何况掌握？


    “可那又如何？现在当上神主的人，是我！”


    神主光明正大说出来，看着街上某些百姓不小心露出来的敢怒而不敢言，他反而越发觉得愉快。


    “对，就是这种表情！我最喜欢看到的，就是你们这种怨恨又无能为力的眼神！”


    当上神主之后，他也曾回去埋伏过当年那些看不上自己的同僚。


    每一次看到他们这种愤恨中夹杂着怨怼的表情，他都会获得极大的满足。


    总是要用尽自己的邪恶构思来折磨，最后才将他们杀死。


    但之前在德林城，大家没怎么见过他这幅面貌。


    虽然他性子没有太收敛，但毕竟是神主，在德林城里，没人敢直接表露厌恶——稍有几个私下说错话被听到，也有神卫上门清理。


    久而久之，这个面具又反过来束缚了他。


    而眼前这一对对怨恨和厌恶的眼神，则是将他的这幅面具彻底打碎。


    神主感觉自己的内心在燃烧，仿佛重新找回当初的状态。


    “将军大人是老了吗？也好，那就由你们先动手吧。”


    话语刚落，站在人群中作为分隔和监视的神卫们就将武器出鞘，然后对准百姓。


    人群耸动，却又不敢离开，只能紧紧挤在一起。


    神主慢条斯理“给他们二十把武器。一次只能选一人。”


    “优先按站一起的来算一批。”


    “一家人一起动手，很温馨吧？”


    二十把武器，这是将之前已经受过酷刑的几个士兵也算进去。


    他们根本承受不了几刀。


    也就是一批以内，可能就有几人得被挂上去。


    而在这种没有指定位置，随便站的地方，大家自然是习惯和亲人朋友在一起。


    神主这一番话，就等于让所有人做出选择自己去死，还是逼最亲的人去死。


    一时间，场面将将就要失控。


    就在这时，还是那个小孩士兵。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大声吼道“你这个妖魔！那位大哥哥会来制裁你的！”


    神主的脸彻底沉下来，若有若无的冷笑第一次从他脸上消失。


    这是他最担心的第二件事情。


    德林城本来就是他捡来的，虽然说掌握权柄成为神主后，他的身体和神通都获得极大的提升。


    可如果那个人真有这么强，不说击杀疯女人，就是能够从她手下逃走，自己可能都打不过。


    这种情况下，他会不会回来捡这个便宜？


    看到神主脸色变化，小孩士兵笑出声“大哥哥和妖魔打得天崩地裂。而你呢？被吓得半死！”


    神主脸色渐渐恢复，“可是，你们也不知道结果。”


    从收到消息的那时起，这两天来他将所有的谣言细细分析过一遍。


    这几个士兵，只看见第一个战场的惨状就已经撤回去了，连第二战场都不知道在哪里。


    所以虽然神主一直在恐惧，但也产生了不少自我安慰的想法。


    “两天了，你们在这里受到惩罚整整两天了。你们所谓的‘救世主’根本没有出现。”


    “到底是他被你们说的‘妖魔’杀死了？”


    “逃走了？”


    “还是你们说的这些，根本就不存在？”


    神主虽然知道疯女人的存在。


    但是否真有这么一个“大哥哥”，他也不确认。


    “你就继续沉浸在幻想中吧！我们在下面等你！”


    小孩士兵没有接话。


    虽然年纪还小，但他知道在实力面前，争辩没有意义。


    还不如留下一句诅咒。


    如果说还有什么奇迹，他也只能期待那个很温暖的大哥哥能帮他们报仇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改注意了！谁是他的父母？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神主气到大笑起来。


    他阴冷地转向刚刚被押过来的十几人，想要让小孩的父母自己来“管教”。


    至于什么机会，大家都懂。


    可十几人只是用愤怒地眼神瞪着他，没有一人回应。


    “哈！是我的错，如果有父母的话，谁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去当兵呢！这样的话......”


    神主一拍自己脑袋，刚想换一个主意，突然，一把很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好意思，如果他没有父母的话。刚认识的朋友行不行？”


    神主悚然一惊。


    掌握德林城权柄之后，他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能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靠得这么近。


    他如临大敌，往后退了好几步，才戒备地看着来人。


    身穿麻衣，样貌清秀，年纪很轻，大概十来岁模样。


    脸上带着淡淡的温柔笑容。


    神主在袖子中掐紧手指。


    是他们谣言里面提到的人！


    “你是谁？”


    “路过的。”


    “这个城里的事与你无关，我以德林城神主的名义，要求你立即离开！”


    “可你把我刚认识的小伙伴们绑起来了。”


    “你就是他们提到的人？你到底想要什么？”


    神主完全没看见这个人是怎么出现的，但他也很快“反应”过来。


    还能怎么出现，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呗！


    难不成还能瞬间移动？


    既然是冲过来，那自然就是躲在人群里面。


    看着这些传颂自己的人被折磨整整两天都不出手，如果不是实力不行，就是天性凉薄。


    那就有得谈。


    然而麻衣青年却是摇摇头，“我没想要什么。是这座城，这些人在告诉我，他们要什么。”


    神主一愣，“他们要什么？”


    麻衣青年伸出食指，很稳地指着神主。


    “他们要我？”神主皱着眉头，但嘴角忍不住咧开。


    他勉强认为这是对方从另一个角度赞扬自己，感觉还挺新奇的。


    麻衣青年摇摇头“他们要‘没有你’。”


    神主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


    “笑话！我是德林城神主。德林城，我说了算！”


    他反手就从袖子里面拿出卷轴，“唰”地一声撕开，全身神力涌动，如灌水般冲进卷轴里面。


    天空出现五个黄牛大的火球虚影，很快就变得凝实起来，而且还在慢慢扩大。


    神主感觉今天的神通施展开来比原来更顺畅，聚气效果也更好。


    “我更强了！”他不禁露出一丝冷笑，“刚好，也让这些不安分的凡人见识一下什么叫神力！”


    原本挤作一团的百姓惊恐万分，想要朝外逃跑。


    他们都还记得三天前北城门地破墙毁的那一幕。


    可是外面有狂热的神卫们阻挡，互相距离又近，人们连转身都做不到。


    抬头看着天上的火球很快就壮大起来，跑又跑不掉，他们彻底陷入绝望，只能不甘地骂出来。


    一时间，脏话，绝望的呐喊和小孩的哭嚎遍布整个德林城。


    神主完全不顾其他，只是盯着青年，想从他脸上看到后悔。


    可青年脸上只有无奈，像是一个彪形大汉看见乳牙都没褪的小狗在张牙舞爪。


    麻衣青年叹出一口气，右手伸出，拇指和中指稍微弹了一下。


    “啪！”


    天空的五个火球瞬间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看着瞬间被冷汗爬满全身的神主，麻衣青年慢条斯理“你在我面前玩火？”


    神主捏紧手上已经彻底失去法力的卷轴，仿佛还能从中榨出一点力量。


    他惊恐地再次询问“你是什么人？”


    “我叫千明，是神河城的神主。”


    德林城神主一惊，同为神主，对方能随手掐灭自己的神通，这又是什么权柄？


    他好像再次回到当年在门派伏低做小的时候。


    二话不说，就当着满城百姓的面跪下来，“千明神主，我掌握德林城的权柄，我可以认您为主，随您差遣。”


    百姓们哗然！


    他们还未见过德林城神主这种姿态，感觉像是太阳变成紫色，水里燃烧出火。


    可他们不敢说话，谁知道对方是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