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才是奴才

作品:《偷梁换柱

    裕泰茶馆。大冷的天,北方呼呼的吹,把路边的积雪都吹了进来。掌柜王利发在大门上挂了个厚厚的棉帘,又在大厅里摆了几个火盆。


    好多路人进来避寒回暖,王利发也不撵人。因此外面虽冷,茶馆里却愈发的热闹喧嚣。


    张五哥得了康熙的吩咐,来茶馆“体察民情”。今天宋恩和吴祥两个老狱卒不在,他把自己刚到北京的老爹和妹子带过来。


    张五哥点了三碗烂肉面,小妹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把脸埋在碗里,吃得唏哩呼噜的。老爹见小妹一点没个女娃样儿,想要说两句,又舍不得停下手里的面,也跟着唏哩呼噜,声音硬是压了小妹一头。


    张五哥看着妹妹和老爹的吃相,忍不住道“要不再来两碗?”


    张老爹边吃边摆手“够了……够了……有钱也不能这样败家!”


    张五哥先不管二人,转身注意着他今天的目标,那位最近几天都来茶馆做路演的黄少爷。


    黄少爷还是一身的气派,绸袄套风毛巴图鲁背心,戴了顶貂皮帽,被人众星捧月的围着,和那二爷对坐打擂台。


    “什么最值钱?地!”黄少爷端起盖碗茶,边吹浮沫边说“就京郊那片儿,康熙三十年那地一亩五十多两,到康熙四十年,一亩能卖到二百多。


    东北的地多少钱?白送!上面放话,要把皇家的牧场围场、留给旗人的官荒,还有舒兰、土门子一带几十万垧的荒地全都解禁白送。


    东北黑土肥的能攥出油,根本不用养。当年开垦,当年就有收成。只要你年中开荒,年底纳了税,就能办地契。天上掉银子也不过如此。”


    “没见识!”那二爷最近不知又拜了哪路神佛,重新抖了起来“种地是最没出息的。一年到头能赚几个银子?爷儿们为了那几个大子儿,千里迢迢跑关外,这也太掉分儿了。告诉你们吧,关外有金子!想出头,还得去淘金!”


    “那金矿可都是官产,能让你一个外人去私采?”围观的有人心动了,问道。


    “还是没见识不是!官府手里的是大金矿。那东北小金矿可是数不胜数啊。采参人隔三差五的就能从不知名的山沟里掏出金子来。那么大的狗头金,挖到一个,三辈子都不用愁了。”


    那二爷吹的唾沫横飞,还不忘拉踩一下黄少爷“你种一辈子地,也攒不下一锭金子啊。别说金子了,你问问那些郊外的农民,见过银子没有,真是……呸……”说完往地上啐了一口。


    这时从茶馆外进来一人,径直向黄少爷走来,附在他耳边轻语了两句。黄少爷顿时脸色一变,也不理那二爷了,招呼都没打,就赶紧跟着那人走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浮想联翩。


    张五哥知道这是个机会,他跟了黄少爷好几次了,每次都被他狡猾的甩开,这次有两个人,再难跟丢。张五哥向老爹使了个眼色,直接跟着出去了。


    黄少爷两个人在前面小步快走,张五哥在后面不远不近的缀着。只见黄少爷两人沿大街走着走着,突然转进一个死胡同,从角落的一堆杂草里刨出一个包袱。


    黄少爷把通身的气派都脱了,放到包袱里,又换上了包袱里普通人的青袄黑帽。然后背起包袱,两人一起翻墙过去了。


    张五哥躲在胡同口偷瞧着,等了片刻,也跟着翻墙。翻过去,又是一个胡同。这胡同就不一样了,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后墙,一丈高的簇青砖墙,整个胡同只有一扇门,就是这家大户的后门。


    就是这里了!张五哥沿着围墙,走了好久,才绕到正门,只见一溜五楹倒厦正门,金漆朱红钢钉大门紧闭着,前头钉子似站着十几个护卫,正门上赫然挂着“雍亲王府”的御赐匾额。


    “这……”张五哥愣住了。


    ……


    从胡同后门进了王府的两个人,急匆匆的往里走。


    没走几步,一个管家摸样的人见到二人,冲后面的健仆一招手“给我拿下。”


    两个仆人过来,把那位“黄少爷”用麻绳捆了,押着跪在地上。


    “李卫!你和翠儿的奸情被主子发现了!主子有令,每人五十篾条,发配到密云庄子上做苦力!”管家发话道。


    李卫不敢挣扎,他近些日子受邬先生的支使,去茶馆里露消息,收消息,所以装成一副旗人少爷的模样。刚才高福跑过来告诉他,翠儿被绑了,他急忙赶回来。谁知一进门也被绑了。


    李卫向高福拼命使眼色,高福会意,偷偷走开去搬救兵。


    李卫被捆在廊下,旁边一起捆着翠儿,两人都被堵了嘴,见面只泪如雨下,摇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只见老四胤禛气冲冲的走过来,邬思道在后面拄着拐杖,使劲跟上。这是高福请的救兵到了。


    老四和邬思道站在回廊里,老四示意下人给李卫和翠儿松了口。


    李卫嘴里的破布一拽出来,就冲着老四胤禛哭喊道“四爷,家法我知道,知道了也犯了,我对不起四爷,任四爷怎么处置都没怨言,只翠儿有着孕,求四爷……是我勾搭的她,害了她……”


    翠儿闻言,眼泪成串儿往下落,抽泣道“千……千岁爷……是我……不成人,吃饱了没事,做出这没脸的事……我情愿死……”


    邬思道指着二人对胤禛说情道“多好的一对儿嘛!君子有成人之美,四爷不如成全了这对鸳鸯?”


    老四哼了一声,道“家不齐何以治天下为?不是我驳你面子,这种事,我素来不肯饶人!”


    “是啊,连个家都管不好,怎么管天下。”邬思道幽然说道,他的口气冷冰冰的,很难说是揶揄还是赞扬,倒把老四噎了个怔。


    老四脸色一沉,道“我府里内外整肃,全仗一个‘严’字。我自俸节俭,对奴才们刻薄,却不寡恩。内三院的奴才没有一个不是我从苦海里拔救出来的。遵我的家法,赏;违我的令,罚。邬先生,这件事,我自认处置得不错。”


    “这些都是真的。可他们两个从小青梅竹马,如今情窦已开,你这府里却不许两人见面。好不容易见了面,那还不是烈火干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理。四爷的家法若是违了天理,难道也要逆天而行吗?”


    邬思道接着劝道“四爷,您御下甚严,可也需严宽相济。奴才大了,配到一起,生了小奴才,不还是您的家生子?家生子长大了,那才是放心用的好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