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无意？我记住了。”


    沈云迢还是第一次在某个人身上，感受到如此不加掩饰，又冰冷纯粹的锋芒。


    和他相比，齐步微多了一丝高傲，谢清棠多了一些邪魅。


    楚叶阳心思内敛，韩九真浩气无邪。


    他们都是剑修，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沈云迢第一眼看见尹无意，便有种如临对手的感觉。


    真是奇怪，明明还是和他初次见面……沈云迢沉吟了一会儿，因为道行尚浅，算不出什么，便只记住了名字，转身下山去了。


    ……


    西海岸边的码头，人来人往，船只如烟。


    一艘艘高大的海船停靠在岸边，随风扬起帆翼。


    沈云迢此来不是为了搭船，而是为了打听去莲心岛的路线。


    因为莲心集会的开启，外地人纷纷涌到这里，连海图也变成抢手的东西。


    商铺老板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巴就是两百下品灵石。


    沈云迢转身就走，货比三家后，他还是回到了这里。


    老板毫不意外地露齿一笑：“道长，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咱们这店已经是最便宜的价格了。”


    沈云迢默默念了句无奸不商，从储物袋掏出一块上品灵石，放在柜台上。


    老板没想到他出手就是上品，心下愣了愣，又抬头打量了沈云迢好几眼。


    沈云迢：“找钱。”


    虽然他在秘境的灵旷里，挖出了不少灵晶和灵石，但并没有因此变得大手大脚。


    不是他舍不得，而是觉得没必要。


    “是，客人稍等。”老板恭恭敬敬清点了九十八块中品灵石，装在袋子里递给沈云迢。


    沈云迢收好东西，出去看了会地图，找到莲心岛的方位，便挥袖放出忘尘舟，扬长而去。


    晴空如洗，碧海滔天。


    沈云迢乘舟飞行，少了许多海上的阻碍，不过五日，就看见了莲心岛的位置。


    在那小岛周围，有一座修建在海上的廊桥。桥长约莫三百丈，蜿蜒曲折，如同一只卧伏在海面的巨龙。


    此时正值傍晚，天际云霞未消，金光灿烂。一抹绯红裹挟着橘黄涂抹了半边天际，映照着茫茫大海。


    廊桥上的灯一盏盏亮起来，金色的光芒点亮了海面的“巨龙”，仿佛顷刻就能看见它游曳向前。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船只高舫停靠在一旁。它们挨着廊桥，船上也是灯火璀璨，有提供吃住的酒楼，也有丝竹漫舞的乐阁。


    沈云迢从忘尘舟往下看，将这方景色一览无余，心想比起莲心岛，这集会仿佛更有看头。


    到了暮色四合，天空完全黑下来，廊桥与船上的光芒，照的岛屿亮如白昼。许多修士远道而来，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天际烟花一朵接着一朵。


    沈云迢收起忘尘舟，从空中轻轻落下，脚尖点着海面，就上了那座流光溢彩的廊桥。


    桥上，两边都摆着售卖灵器丹药，海贝珍珠的摊子。


    沈云迢一边走，一边随意看了看，买了几株用的上的草药，又买了一个空间比较大的储物戒指。


    做完这些，他顺着人群来到了廊桥末尾，也就是最靠近莲心岛的地方。


    在这里，已经有许多修士聚集，等待着玉叶无根水出现。


    沈云迢低调地藏在人群中，找寻古吉真人的位置，忽然，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锁定了他。


    沈云迢蹙了蹙眉，朝目光的来源望去，不觉一愣。


    只见一道蓝衣人影立在廊桥的灯笼下，金黄的烛光照耀着他斗笠垂下的白纱。


    见沈云迢看来，蓝衣人抬起一只苍白纤长的手，轻轻揭开了白纱一角。


    刹那，半张欺霜赛雪的容颜映入沈云迢眼帘，那精致冰冷的面孔，让沈云迢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


    月痕雪？


    他怎么在这里？？


    沈云迢微微睁大了眼，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月痕雪不应该在风陵宗吗？怎么会不远万里来到西海？莫非也是来找玉叶无根水？


    太多的疑问塞满大脑，沈云迢宕机了一会儿，便一抬脚步，朝月痕雪走去。


    ——依月痕雪的修为，要隐藏自己不被注意很容易。既然自己能察觉到他，那肯定是月痕雪故意为之。


    如此，沈云迢也不能无视了去。


    他硬着头皮走到月痕雪面前，不知为何，总有种面对严师的紧张感。


    “师尊，你怎么在这里？”


    月痕雪看了看他，淡淡开口：“这话应该我问你。”


    “呃，我从秘境出来后，莫名其妙就被传到了西海……”沈云迢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干笑一声。


    月痕雪看出他的拘谨，将眸光移开，道：“我来这里收集无根水。”


    “原来是这样，其实我也有一半原因，是为了这个来的。”沈云迢说完，尴尬地发现自己找不到话题聊了。


    面对月痕雪，他实在不知要怎么和他相处。说自己可以帮忙？好像以月痕雪的实力并不需要，说自己跟着他，月痕雪会不会以为自己想占便宜？


    沈云迢心内纠结了片刻，幸好这时有人过来，解了他的围。


    “玄礼，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去船上等吗？”


    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一身圆领衫子，腰间还别了把剑。


    月痕雪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回沈云迢身上：“遇到了我徒弟。”


    “这是你徒弟？”胖真人打量了沈云迢几眼，呵呵笑道，“真是一表人才。没想到你居然也有徒弟了。”


    沈云迢见这人话间与月痕雪相识，便向他行了个礼：“前辈。”


    “哈哈，不用这么客气，贫道号古吉，你叫我一声古叔叔也不是不行。”古吉心内好奇，他还真是第一次知道月痕雪收了徒弟。


    两人已经两百年没见面，又相隔遥远，彼此都很少听到对方的消息。


    今年因为玉叶无根水聚在一起，老友重逢，友人还多出一名弟子。


    古吉眸中略有欣慰，而沈云迢也没想到这么巧，“前辈就是古吉真人？晚辈本还在打听前辈的位置，没想到刚好就遇到前辈。”


    “哦？你打听我做什么？”


    “晚辈想找前辈借太苍派的传送阵一用，送我回风陵。”


    “原来如此，你去过太苍了。”古吉笑道，“等莲心集会结束，你和玄礼一道通过传送阵回去便是。”


    “多谢前辈！”


    “不用言谢，我和你师尊是旧识，这么拘礼做什么？一并到船上坐坐吧，玉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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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根水要在子时出现，还有一两个时辰呢。”


    古吉心里对沈云迢的态度很是满意，回头对月痕雪挤眉弄眼。


    ——没想到你这人冷冰冰，徒弟倒还温柔可亲嘛。


    月痕雪只当看不见，三人一起上了廊桥旁边的高船，从船顶的房间，能将岛上的情形一览无余。


    沈云迢坐在桌子下位，接过古吉倒来的茶。他对面就是月痕雪，此时一句话也不说。


    还是古吉先开的口：“对了玄礼，我刚才在集会上，看见千影宗的那个鬼七生了，他身边带了四五个人，应该也是为了玉叶无根水而来，说不定，他还知道金莲玉叶无根水的消息。”


    沈云迢听到一个陌生的词：“金莲玉叶无根水？”


    “没错，这是比玉叶无根水还要稀少的灵液！一千年才出一滴！”古吉给沈云迢解释完，转头看着月痕雪，“玄礼，你既然要为突破做准备，可一定不能让他抢走！”


    “放心。”月痕雪神色淡然，薄凉的唇瓣轻轻翕动，吐出让人安定的两个字。


    沈云迢望着窗外，无星也无月的天空，连丝风都没有。


    月痕雪注意到他的无聊，撤下茶盏，让他伸出手来。


    沈云迢扬了扬眉，还是乖乖伸出了手。


    白皙的手腕压着绿色的长袖，显得腕子更白，修长手指根根似玉，在明珠下流淌着水一样的光泽。


    月痕雪的指尖带着一点凉意，落在他寸口的位置，探了探他的灵脉。


    “不错。”他收回手，“待你取了玉叶无根水后，便可回宗为突破入灵做准备。”


    古吉惊讶道：“小友年纪轻轻，这么快就要入灵了啊，果真是英雄出少年。”


    他这个岁数的时候，还在太苍派的山里挥剑呢，别说入灵，入阳的门槛都没摸到。


    有时候，他还真羡慕这些法修，修境界修这么快！


    沈云迢低声道：“师尊，我还没有到入阳后期呢。”


    要想突破入灵，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到的吧。


    “用不了一年。”


    月痕雪探过沈云迢的丹田，内里真气凝实，去杂还真，与入阳后期，不过一步之遥。有玉叶无根水做辅，突破入灵指日可待。


    他想起和江灵子的赌约，又督促了一句：“勿存杂念，尽早入灵，稳固境界。”


    如无意外，这场赌约是他输了。可月痕雪心里并无失望，反而有丝隐约的安心。


    “是。”


    沈云迢有种被导师催促工作进度的感觉，但令人心塞的是，这导师平时根本不带他。


    算了，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沈云迢闭了闭眼，默默给自己打气。


    很快，子时将至。


    空中的烟花停了下来，众多修士从船中现身，一并盯着莲心岛的山顶。


    在众人的目光下，山顶空荡的地方，骤然涌出一股浓郁的灵气。这些灵气不断挤压，缩小，最后化为六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无根无垢，无色无杂，像雨一样落下。


    沈云迢一直在等这一刻，就在水滴凝成的刹那，他猛地合上了手掌。


    身旁，古吉已经冲了出去，和道道法术灵光混战一起。


    月痕雪垂眸，看见沈云迢摊开手，一滴玉叶无根水，静静漂浮在他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