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别叙！你……”竹西惊讶地看着宋别叙，心脏忽然咚咚咚地跳起来。


    宋别叙看了竹西一眼，走到她身边，又将视线放回到汪逍洋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汪逍洋察觉到气氛不对，也站了起来，甫一站起两人的身高竟然差不多，空气中隐隐弥漫着点诡异的对峙感。


    “啊，你是她的男朋友吗？”汪逍洋回答的是宋别叙，眼睛却看着竹西。


    宋别叙也跟着看过来。


    竹西莫名有种自己成为了漩涡中心的感觉，她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动一圈。


    尽管此前她口口声声对宋别叙宣告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但……


    她对汪逍洋说：“还不是。”


    汪逍洋笑起来，在宋别叙沉下的脸里说：“宋同学，看来你还没被承认啊。”


    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


    “宋同学？你们认识？”竹西好奇地问。


    “宋同学在我们学校很出名，想不认识都难啊。”汪逍洋解释道，话语间却没什么推崇的意思。


    宋别叙作为校草又是学霸，确实算明德高中的风云人物。竹西了然地点点头，又听到汪逍洋状似随口揶揄道：“除了一骑绝尘的成绩，宋同学的女生缘也是我们学校众所周知的好，哎～我还挺羡慕的。”


    竹西有点想笑，这个汪逍洋长得阳光俊朗一派健气的样子，竟然还有点绿茶的潜质。


    她接下这个戏，疑惑又好奇地问宋别叙：“哦？是吗？”


    宋别叙却勾了勾唇角，手放到竹西身后的靠背上，“这缘分你想要你拿去吧，我要眼前的就好。”


    汪逍洋摆摆手：“那可不成，无福消受无福消受。”他把话题拉回来问竹西：“同学，先前我的请求，你考虑得怎么样？”


    竹西歉然地对对汪逍洋说：“不好意思啊汪同学，不是我不想帮你，我今天没带手机……”


    汪逍洋表示理解，竹西刚刚独自坐在这里发呆，看起来确实身无长物的样子。


    他想起刚刚看到她坐在樱花树下，花瓣洒在她的发上，她手捧一束花像遗落在人间被众人所遗忘的神女，孑然一身。


    “没关系的，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这个人很喜欢交朋友，今晚我能遇到你也算是一场缘分。”


    他温和的声音换来的是宋别叙的一声嗤笑，但宋别叙也没说其他的。


    他无权干涉竹西的决定，尽管眼前这个人让他很不爽。


    竹西没管宋别叙，她道：“好呀，我叫竹西。”想了想她又补充：“空心竹，东南西北的西。”


    宋别叙：？


    他看向竹西的眼神微妙。


    竹西察觉到宋别叙的眼神默默挪开视线。怎么了？她这种没什么文化的人介绍自己可不就是只用一套通用的模版么。


    汪逍洋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他咧嘴一笑，“好的，竹西，很高兴认识你。”


    竹西也礼貌地对他微笑：“我也是。”


    很快汪逍洋就回到自己的朋友那边，竹西看着他身边的一群人围着他渐渐远去。


    她轻轻转动手里的昙花。


    空气很安静，竹西不说话宋别叙也不说话。


    在她快要把手上的昙花盯出个洞时，宋别叙的脸出现在昙花后。


    他蹲在了竹西身前，目光沉沉地望着竹西，“你在生气吗？”


    竹西：“我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肯看我？”


    竹西眼睫一动，她把挪走的视线放回到宋别叙的脸上，与他的视线相交的一刹却被烫了一下。他的眼在黑夜里锐利难当，像找到猎物的狼一般锁定着竹西。


    察觉到竹西的退缩，宋别叙却散漫地笑起来，笑容打散了那股侵略感。他道：“先前口口声声说是我女朋友的气势呢？”


    竹西轻哼一声，并不接这个话题：“你怎么又回来了？”


    “怕某个人走丢了。”


    宋别叙从来没想过要把竹西丢下，或者说他之前已经默认了竹西跟着他。而后他只是想离她远一点，好让他能有自己思考的空间。


    但当他一股脑走了很远后却发现身后没了竹西的身影，才意识到她不仅放弃了送他花，还放弃了他。


    那一瞬间的感受宋别叙已经回忆不起来了，恍惚间思绪停止了很久，好像丢掉了很重要的东西，比之此前汹涌千百倍的浓烈的情绪喷薄而出，烧得他坐立不安，无法再前进半步。


    “我不会走丢的。”竹西别开眼，嘟囔了一句：“而且你又不肯要我的花。”


    宋别叙沉默一下。


    眼前人端坐在长椅上，迤逦垂涤而下，蜿蜒的裙面上缀了几片粉色的花瓣。她侧着脸，细长弯曲的睫毛垂盖住眼，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不像她散落下的发丝那般柔软，性格是意外的执拗。


    “为什么要送我？”


    “这有什么为什么，我想送就送了。”


    “那，为什么想送我？”


    ……


    风将她手上洁白的花朵吹弯，摇晃在两人中间。


    竹西看回宋别叙，望进他那双执意要个答案的眼里，她抿着唇。


    现在不是初雪，眼前的人也不是她本来要告白的那个人。


    半晌。


    竹西张了张嘴，话语被盛开的桃花沾染上春意，由风送进宋别叙的耳朵里。


    世间万物在这一刻都成为陪衬，她的心意跨越无数世界线，传达到了最初的那个人心里。


    那人轻轻叹息，伸手将她手中的昙花接过，珍重地握住。


    至此，一生灵魂漂泊的韦陀寻到了落处，哪怕终受天罚永无轮回也欣然往之。


    *


    “宋别叙，我们去哪儿？”竹西跟着宋别叙走出了春花路。


    “吃饭，你不饿么？”


    拿花的人换成了宋别叙，洁白的花和他白色的T恤相得益彰，更衬得他黑发乌眸，在夜里异常显眼。


    竹西：“饿！我们去吃什么？”


    “跟我来就知道了。”宋别叙没有多解释，只带着她走。


    尽管刚刚竹西算是给宋别叙告白了，似乎也没有改变两人的实质性关系。


    不过——


    两人的位置从此前宋别叙在前面，竹西跟在后面变成了现在并肩而行，宋别叙会特意跟着竹西调整自己的速度，也算是有进展了吧。


    毕竟现在的宋别叙和她还只是初见，竹西并不后悔告诉了他她的心意。于她而言，每一个宋别叙都是一样的，这只是她从漫长的时间线里认识不同的宋别叙的过程。


    她对此充满着好奇和探索欲，以及日益增长的怜惜。


    宋别叙带竹西来到了一间预定式餐厅，尽管周末人很多，但老板对他礼遇有加，很快就跳过了人满为患的大堂把他们迎进了一间高档包间。


    “这里的菜系很全，想吃什么都可以点。”宋别叙说完服务员就将菜单呈上来给竹西。


    “宋别叙，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吗？”竹西一边翻看菜单，一边试探地问。


    或许这次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食物。”宋别叙道。


    好吧，竹西确认了，宋别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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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一个没什么口腹之欲的人，吃东西对于他来说或许只是补充身体所必需物质的一种方式，吃什么都没有区别。


    饭后出了餐厅。


    “你，”宋别叙站在人烟稀少的街上，他顿了顿问：“真的无家可归？”


    “对呀，我可没有骗你噢！”竹西满脸真诚：“宋别叙，你可以收留我吗？”


    “……”宋别叙皱了皱眉，似是觉得不妥，他盯着竹西半晌，眼神像是能看穿她的内心。


    见竹西开始左顾右盼后，宋别叙才收回那道视线，“可以，不过……”


    竹西立刻接：“不过什么？”


    宋别叙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就不怕我什么对你做什么？这么相信我是个正人君子吗？”


    竹西还是那句话：“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宋别叙对她从来没有过逾矩的地方，他们之间最亲近的距离也就只有那个吻。何况，竹西的心理年龄可是一个上了班的社畜，怎么会怵一个高中生？


    她对他放了一万个心。


    看着竹西那副全然依托的样子，宋别叙的心却陡然一沉，心里像有不断爬出的藤蔓爪牙在张牙舞爪。


    若真的如她所说，那未来的自己倒是伪装得很好。


    他在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保持着平静，维系着“好人”的模样，将无所觉的竹西带回了他的家。


    *


    夜半，有风敲击窗户，将熟睡的竹西惊醒。


    她睁开双眼，却发现窗边站着个黑影，在翻飞的窗帘前静静地注视着她。


    “！”


    竹西的惊呼被那人捂在喉咙里，她睁着惊恐的眼正想挣扎，那黑影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别怕，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竹西停止了挣扎，宋别叙还保持着将她禁锢在床上的姿势，他的吐息灼热，像火一样灼燎着竹西的耳朵。


    竹西手指点在宋别叙捂着自己嘴的手上，示意她要说话，宋别叙才挪开了手。


    “你，宋别叙，你怎么在这里？你吓死我了！”竹西惊魂未定，声音还带着沙哑和残留的恐惧。


    宋别叙就像是完全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哪里不对，他道：“我在看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竹西从床上坐起：“……为什么？”


    宋别叙跟随竹西的动作直起身，他从竹西的身边离开，拂过一阵凉意，“我醒来以为只是一场梦，所以来房间里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一个你。”


    竹西有点疑惑：“为什么你会觉得是一场梦？”


    她从下午就一直跟着宋别叙，直到睡前两人分开也有快六七个小时了，这么长的相处时间怎么还会让他产生这种感觉？


    “总觉得，”宋别叙的眼眸似涧溪流淌着凉意，“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竹西心里一惊，她在宋别叙面前除了那句“未来的女朋友”之外，从来没有表现出不对劲的地方来过。


    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时，忽感额头一点凉意，是宋别叙的手指点在她额间。


    他忽然凑得离她很近，直视着她的双眼，缓缓道：“晚间你说喜欢我，我还没有回应你。”


    “嗯？”竹西愣愣地看着宋别叙，少年逼近的距离让她不敢乱动。


    宋别叙却说：“我答应了。”


    “答应什么？”竹西刚睡醒凌乱的脑子里理不清宋别叙的意思，思绪被愣愣地牵着走。


    宋别叙的指间从她的额头划下，从她轻颤的眉眼触碰到莹润的脸颊，直至停到温软的唇边。


    他轻轻地说。


    “女朋友，不用等到未来，现在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