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新消息的林煜同阿基维利匆匆告别，去了罗浮将军府。


    除去替代出席的玉阙太卜和林煜，其余人都有事不能赶来典仪，只能通过线上会议参与此事。


    就是不知道虚陵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信号差的不行，时断时续。


    一番折腾过后，这场会议演变成了三人线下，四人视频线上，一人文字线上的形式。


    左边一张朱明将军的脸，右边一块黑屏，中间坐着林煜。


    这多少让他有点别扭，感觉无论看左还是看右都不太礼貌。


    就只好盯着面前的罗浮将军。


    如无必要，林煜认真时很少带有多余的表情。


    而在别人眼中，这种平静的表情往往会携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敌意。


    被盯到发毛的罗浮将军实在是受不住，同玉阙太卜换了个位置。


    但玉阙太卜是位女性，林煜不好一直盯着，就只能侧过脸，看着那块黑屏，以及黑屏后的罗浮将军。


    至于有没有故意的成分在里面，怕是只有林煜自己知道。


    见两人一直不安分，玉阙太卜硬咳了几声，开始接过本该属于罗浮的开场职责。


    “玉阙派了不少船舰前往伊须磨海考察，目前一无所获。下阶段将会以考古为由，沿着古航线继续探索。”


    闻言，众人眉宇间失落难掩。


    属于虚陵的那块面板则是打出来一堆乱码，勉强能看出来是个不怎么开心的表情。


    虽说仙舟上的人早已不是启航时的那一批，现阶段的民众对于古国的归属感并没有那么强烈。


    可当初特意培植的归乡思维难以撼动，要想彻底消弭坐标丢失的影响，需要漫长的时间。


    这倒是让林煜有了新的理由，他一本正经的胡说。


    “不瞒各位，方才有一小股步离人，不知何故挑衅曜青的巡航舰队。”


    除却早已知晓林煜的芯子到底是什么样的玉阙太卜外，其余人还是很给面子的认真倾听。


    “这群无耻之徒，临死反扑，竟抢走了曜青保存的古国坐标!”


    如果有讲故事大赛，情节上林煜一定会是最后一名。


    可若是论创意，他绝对是冠军。


    这个理由让玉阙太卜有些难以启齿，但她最后还是神色微妙的表示了支持。


    管它是不是步离人干的，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它是了。


    反正他们同步离人之间本就有仇，也不差这一星半点的。


    这场会议以仙舟单方面泼了一盆脏水，尚不知情的步离人稳稳接住而结束。


    有了大体方向，线上的参与人员纷纷离场。


    这盆水目前还不够脏，要是坐标就这么轻易就被夺了去，打的可是自己的脸。


    必须想办法营造出艰难对战的环境，将仇恨完全转嫁到步离人身上。


    罗浮将军需要在典仪上发言，抛下一句“二位请便”后，赶去了会场。


    房间内只剩下林煜和玉阙太卜两人。


    林煜率先发问:“3129，曜青？”


    这是他推测的时间。


    “不。”玉阙太卜摇头，给出了另一串数字，“3061，玉阙。


    前任玉阙太卜有幸拜谒遍识天尊，求取演算经籍。


    将其解读后结合玉阙卜算法门，衍生出了大衍穷观阵。


    来罗浮之前她以玉阙为引，卜了一卦。


    卦象显示，在星历3061年，玉阙会爆发一场危机。


    这场危机从玉阙开始，像是具有传染性的病毒，搭着看不见的丝络，蔓延到圆峤，最后是曜青和朱明。


    玉阙常年航行于最前方，用卜算推演航线，为其余仙舟引路。


    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可以身体残缺、精神愚昧、物质不丰……


    唯独不能不会卜。


    玉阙以此为荣，却也受困于此。


    越是精准的卜算便越是耗费心力，无数卜者为了那个目标前仆后继。


    他们的尸骸铸成一道道门槛，令人望而却步。


    多数秘法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这就是玉阙的现状。


    知识架起藩篱，只有少数天才才能从缝隙中通过。


    无论是不是主动，当资源只握在少数人手中时，就会引起矛盾。


    而玉阙，是众仙舟中最为严重的一个。


    不远处的典仪现场，无数民众沸腾欢呼，掌声如雷鸣。


    那声音刺破云层，穿过无数帷幕，在这间屋前消失殆尽。


    余下的只有深思。


    “或许我们可以用一点小手段。”


    林煜的眼神微微闪烁，想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如果人为加速这段［既定］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


    玉阙的卜算从未出错，既然一定会发生，倒不如往前提一提，去争一争那一线生机。


    玉阙太卜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拿出随身的简易道具，闭上眼，按照林煜的说法又卜了一次。


    顺带把泼给步离人的那盆脏水当做变量算了进去。


    原本规整的未来被人一脚踢翻，混成一团杂乱的污泥。


    无数种可能化作丝线，以现在为坐标，张牙舞爪地爬向未来。


    原本该在星历3061年爆发的危机被另一条线斩断，永远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可在下一秒，那条奋力向前的丝线不知为何自己打了个结。


    这代表着这条未来无法长久的维持下去，她回首观望过去。


    数不清的丝线从一旁窜出，无序的奔涌着。


    它们中的大多数盖过了那个小结，继续前行。


    也有几条眼神不太好的被留在原地，同那个结长久的纠缠下去。


    有的线早夭断裂，没有未来；有的线原地打转，无法前行；有的线误入歧途，就此迷航……


    那杂乱无章的线条代表着未来不可卜。


    她从未遇到这种情况!


    林林总总看了大半晌，玉阙太卜什么都没看出来。


    她叹了口气，从卜算的法门中脱身。


    睁眼便看到林煜和罗浮将军坐在一处，面带担忧的看着自己。


    这两个不通算术的人往常只从太卜司拿结论，从未见过卜者演算的过程。


    他们不确定这么长的时间是否正常。


    见玉阙太卜在这里一动不动大半日，难免心有忧虑。


    两人怕贸然行动惊扰了法门，也不敢开口出声，就这么等着。


    从典仪开始，等到典仪结束，等到夜色渐浓。


    总算是等到了玉阙太卜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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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没事吧？”


    林煜率先开口关怀，罗浮将军随后跟上。


    “饿了吧？”


    “对，饿……”


    刚要附和的林煜突然感觉不对，他扒开自己的那张纸，台词没对上!


    背错台词的罗浮将军也反应了过来，他连忙从面前那堆废稿里找出自己的台词。


    重新说了一遍:“可有大碍？”


    这两人等着无事，干脆开始排练玉阙太卜醒来后的对话。


    改了一版又一版，最终定下了这一个。


    心力耗费过多的玉阙太卜不想管这两人到底商量了什么东西，简洁明了的回复:


    “身体无恙，行不通，吃饭去。”


    在饭局上，玉阙太卜简单的用两人能听懂的话术解释了一番。


    大致意思就是将某些事提前不一定是好事。


    未能被观测的未来被称为混沌，只有发生时才知道是好还是坏。


    那是卜者竭力避免，也是最不想见到的卦象。


    简而言之，最好不要这样做。


    饱腹感顺着感知神经传达到大脑，将其余思绪挤出。


    说到底这是玉阙的事，总不能一直麻烦别人。


    实在不行走一步卜一卦，总能有办法。


    趁着玉阙太卜同罗浮将军解释此次起占缘由的空档，林煜悄然离席。


    罗浮。


    与古时葛洪选择的炼丹圣地同名，是丰饶赐福的第一站。


    同样也是封存他学生的地方。


    典仪最为热闹的时刻在白日，如今只有小部分人还在街道感受白日的余韵。


    不少人站在建木前合影，以此纪念自己的长生。


    林煜的目光随着人群望向建木，神情落寞。


    长生——


    最起码现在看来是好事。


    他勉强撑起一个笑容，试图将自己融入人群。


    而后……转身离去。


    曜青还有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抽出一天的时间已是极限，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


    罗浮的典仪会持续很多天，林煜不准备打扰正常的外交往来。


    他给无名客们发了一份罗浮旅游指南，按照提前准备好的路线离开。


    这一路上会有罗浮舰队护送，待路程过半，会有曜青安排的人来接应。


    在此期间，林煜正在研读阿基维利发来的那些资料。


    封闭且安静的环境能让人更好的思考。


    先前阿基维利给出的信息过于简略，要想对付步离人，他需要更为详尽的信息。


    青丘的气候环境并不稳定，那里只有夏日与严冬两个季节。


    不仅季节不稳定，它们之间的交替也十分混乱。


    可能连续几年或是十几年都是严冬，接下来则是同样漫长的炎夏。


    这样的环境注定了他们的生存方式偏向掠夺。


    丰饶是乐土之主，祂不忍生命走向断绝。


    在青丘的恳求下，祂降下神迹。


    青丘民众从神迹中获取力量、灵敏与坚韧，血脉中也同样鼓起兽类暴虐的因子。


    林煜的视线在这几个字符上停留的时间格外久。


    青丘取得长生，体质得到改善的同时放大了心中的暴力。


    那仙舟的代价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