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如何尽可能空手套白狼的林煜把目光挪向突然弹出的面板：


    [在堆满机械残骸的坟场里，一只仅有一指能够弯曲的工业手臂缓缓动了起来]*


    [你是否会插手此次事件]


    他继续往下看去。


    距任务结束还有三十个系统时，奖励则是——


    空白？


    林煜看了一眼方才合上的文书，又回头确认了任务地点，十分迅速的选择了放弃任务。


    星际航行很废资源的，曜青都穷成什么样了。


    拒绝，坚决拒绝!


    此时的林煜并不知道他这个选择会在不久的将来掀起多大波澜。


    事件的发展都是由小事汇聚而来。


    一点一滴，从雨露汇入河流，不知不觉间沾湿鞋子，淹没陆地。


    此刻还站在岸上的人们，并不知晓他们早已被危机环绕。


    比起那看不着的未来，更令林煜头痛的是曜青的财务状况。


    虽然已经决定同外界合作，但要是过于弱小，又何谈合作，怕不是要被人把骨头都碾成渣。


    纵观寰宇文明发展进程，快速发展且代价较小的方向就两条路，一是战争转嫁，二是房地产。


    如今曜青饱受金人之乱，只堪堪夺回几处要塞，绝大部分区域依旧被金人所控。


    大批民众在此过程中牺牲。


    此时的曜青没钱没地又没人。


    在这种三无基础上，无论哪一条都走不通。


    他也不是没想过同其它仙舟取得联系，奈何金人遍地，无论是谁都自顾不暇。


    哪还有闲心去管别人。


    看着到了时间点，林煜利索地用被子一蒙头，缩着身子在被窝里继续批文件。


    一翻开，黑白分明的纸张上写满了字。


    死亡的将士需要补偿、工造司需要修缮、对外贸易的尾款、提前顶班的者的工资、科研中心的下一期经费……


    仔细看去全都是钱。


    偏偏曜青没钱。


    大半个晚上都没想出来去哪里增收的林煜迷迷糊糊的趴在文件上睡了过去。


    在睡梦中，他发现了一座金矿。


    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金人砍没了。


    连渣都没剩下。


    本就睡得不安稳的林煜在丧失大片金钱后眉头紧锁。


    即便在睡眠中，眼珠依旧不安分的乱转。


    偶尔还会发出几声急促的梦呓，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挣扎出的只言片语。


    趴俯的姿势很容易就能产生压迫感，不知又梦到了什么，林煜猛地惊醒，瞳孔里满是混乱的情绪。


    最后还是辞书发来的消息提示音稍微唤回了些许理智。


    辞书发过来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份错漏名单。


    有一部分本该在休眠仓里躺着的人，因金人作乱，死在了大街上。


    看完辞书总结的内容，本在赚钱的岔路口急的团团转的林煜，忽然从夹缝中寻到了第三条路。


    这条路途笔直，上无一丝阻碍。


    最妙的地方在于它合法合规。


    仙舟自出发起便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重启休眠，更番轮替，期满解组，以避贤路。*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休眠。


    尽管官方已经努力让同一家庭的成员尽可能同时休眠，想办法避免出现子长于父的情况。


    这项决策的实施进程依旧不太乐观。


    最后只得采取强制休眠的手段。


    除去某些技术岗以及短期无法替代，需要交接的职位外，任何人都必须按照规定的时间休眠。


    人自诩理智，却是受情绪支配的产物。


    这种方式忽略了人们的社交需求，即便尽可能的延长了人们的寿命，却依旧被人们所厌恶。


    尤其是某些有钱有权的人。


    这段休眠的日子说不定会将他们好不容易搭建起的事业或产业拱手让人。


    这是他们最难以忍受的事。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人们对于金钱与享受生活的观点总是有着极高的相似性。


    这种相似性滋生了一个全新的市场——替代休眠。


    给钱痛快，不需要额外的付出，只需要在休眠仓里睡上一觉即可。


    此类业务一经推出，即刻火爆全仙舟。


    负责相关事宜的人也乐得清闲，半睁半闭的收了点好处，默许了这种行为。


    无论如何，他的工作内容完成了，至于质量……


    管他呢。


    反正数目对上了，不是吗？


    同一批人把持着同样的产业，他们后代的未来也同样如此。


    一样的多金，一样的不需要休眠，一样可以肆意享受的人生。


    大批金钱流向了不缺钱的地方。


    长此以往，仙舟阶级固化愈发严重。


    有钱人终究是少数，若非金人叛乱，这些弊端或许会在几百年后才会显现出来。


    这份名单犹如及时雨一般下在曜青干涸的资金池中。


    这几个名字在林煜眼中不是工作污点，而是路边的野生财神爷。


    还是批发的！


    曜青缺钱，而他们有钱。


    这可真是太巧了。


    心腹大患已有方案解决，同时也有正当理由收钱的林煜，那叫一个心情舒畅。


    见到那几位老医师也都笑眯眯的打招呼。


    林煜住进来的第一天，他那古怪脉象就传遍了整个丹鼎司。


    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比林煜和辞书加起来大的老先生凑了一组，四五个人每天都抽点时间组团来看看林煜。


    打着看管病人的旗号来研究特殊病例。


    比上班打卡都准时。


    这儿扎一针，那儿捏一把。


    可不管怎么探，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不吃饭的人会积食。


    专门起了个大早来继续研究的老先生们，看到林煜的笑容时，心中咯噔一声。


    这笑容过于平静，有一种大彻大悟后的通透感，放在昨天还在傻笑的林煜身上，就显得十分阴阳怪气。


    几人借着低头的功夫，飞快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最终还是其中年龄最大的一位装模作样的捏着林煜的手腕，时不时的点点头。


    嗯啊哦呀的语气词全用了一通，才收回手。


    “将军身体已然大好，日后只需注意修养即可。”


    低头看着因噩梦挣裂的伤口，林煜面带迟疑，“你们确定？”


    在几位老先生的连连保证下，他们带的学生以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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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速度为林煜换好了药，重新缠上了绷带。


    就在这你一言我一语中，林煜和他的文件都被赶出了丹鼎司。


    怎么感觉被忽悠了？


    回忆着自己在丹鼎司的这段时间，林煜不确定的想：


    自己应该没得罪那群老先生啊？


    从丹鼎司走回自己的办公室，想了一路的林煜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出院。


    既然医生说自己好了，那就是好了……吧？


    将心中的古怪情绪放下，林煜开始对着名单圈人。


    混了朱砂的墨水圈起一个又一个名字，湿润的痕迹滋养了周边干燥的区域，随着林煜的动作鼓起一个个细小的圆。


    那些名字在凹陷在红色痕迹内，如同困在围墙里的人。


    以血色为槛，姓名为引，招致祸端。


    确定并无疏漏后，林煜叫来了辞书。


    “早上发过来的名单我看过了。”


    “负责处理相关事宜的干部立即革职。把消息压下来，悄悄的去做。”


    林煜沉吟片刻，继续道：“对外的说法暂时定性为……渎职。”


    在这种特殊时刻，人心不稳，不能大动干戈。


    强制休眠本就不受民众待见，即便这个人有错，现阶段也不能如实披露。


    先抓起来再说。


    而这份名单，林煜为他们准备了更好的去处。


    “这些人。”他把名单递给辞书，“凡是身份认证和资料库里对不上的，不用提前打招呼，直接把本尊塞到休眠仓里。要是休眠仓里塞不下，就扔监狱里。”


    林煜随手指了一个名字，“我圈出来的，重点关注。”


    如果那些人足够幸运，说不定从休眠仓里出来的那一天，还能看到自己辛苦打拼的产业瓦解的模样。


    比起轻飘飘的休眠，这才是真正的惩罚。


    “至于那些替代休眠的，有能力的就给他们安排一份不怎么重要的工作，扣掉后续休眠期与假期，工资等比例折掉三分之一。”


    “没能力的就去打扫战场，帮着工造司的老师傅捡点零件。”


    “那些零件尽可能融了重新锻造，要是收付不平衡，亏损过大，就直接打包当废铁卖出去。”


    接到指令的辞书喊道：“是，将军！”


    “不过……”


    “不过什么？”


    辞书抱着那份名单站在一侧，“我们该怎么对外解释这些人的罪名？”


    林煜抬手按着发胀的太阳穴，“产业大的就按非法经营来算，其余的就往寻衅滋事靠。”


    这两个罪名可谓是包罗万象。


    你能在这里看到任何人，任何事。


    包括假定罪名。


    能被几位考官同时举荐到林煜身边的工作的辞书并不是什么死板，不知变通之辈。


    相反，只要不触及底线，他对绝大多数事都会采取灵活的处理方式。


    更何况林煜压根没想瞒着外人。


    这几项罪名明眼人看一眼就知道原因。


    这样的处理方式为双方保留了最后一丝体面，也是对某些人无声的威慑。


    离开时，辞书轻巧的关上林煜办公室的大门。


    那些贵胄也该受点教训了，不枉他费尽心思搜集到这份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