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锅子一煮，屋里顿时飘起白烟，水一滚，味道便飘出来了，绿蜡站在明行葵身后给她夹菜，明行可瞧见道：“四妹妹不如自己夹得有气氛。”


    绿蜡笑道：“四姑娘年纪还小，够不着。”


    明行可见了稍稍撇嘴，没再说话。


    明行葵往后一瞧，明行可的丫头站在后面，远远的没上上前。


    明行葵任着绿蜡给自己夹了一些后，便摆手自己拿了勺子舀。


    明行可露出笑来：“四妹妹，快尝尝二姐姐带的桂花酒。”


    明行可张手给明行葵倒了一小杯送到她眼前，然后又轻声在她耳畔道：“就跟咱们姐妹之间聚会似，不要旁人服侍得该多好。”


    明行葵接过那桂花酒稍稍闻了闻，只闻到一股子清甜得香气，伴着丝丝的桂花甜。


    明行葵却不敢喝，明行可倒了几杯一饮而至，喝的脸颊微红。


    蜜霜上前收碟子，见明行葵有些迟疑笑道：“四姑娘。您年纪小，少用一些无妨，沾沾唇便好，这桂花酒虽不醉人的，可也不能喝多。”


    明行可听见她这样说，轻皱了眉道：“就你话多，难得喊四妹妹和二姐姐过来一趟，给四妹妹尝个鲜怎么了？”


    蜜霜一笑：“我们姑娘这是好意，没旁的意思，姑娘偶尔爱喝一些，这桂花酒不醉人，喝起来甜丝丝的，可我们姑娘偏偏上脸，看起来唬人。”


    蜜霜说完后便收了碟子退下了。


    明行葵手里握着那酒杯又闻了闻，只闻到一股子甜甜的蜜味，像酒酿似的，还有扑面而来的桂花香，桂花不浓却一闻便忘不了。


    明行葵将那盏桂花酒稍稍碰了碰唇，只尝到一星点的滋味，像蜜水一样好喝。


    “我说的不错吧。”明行可笑着看她，“好喝吧？”


    明行葵笑着点头：“香甜香甜的，从前没喝过。”


    明行可听了越发高兴：“这可是二姐姐今年秋天头回酿的，云姨娘素来会做这些东西，做的可好了，比外头买的还要强上好几倍，从前父亲也爱喝。”


    明行葵闻言倒是有些惊讶。


    没成想，云姨娘居然会酿酒。


    “云姨娘还会什么？”明行葵有些好奇。


    “樱桃脯知道吧？“明行可冲她眨眨眼，“云姨娘前几年等到樱桃下来就会做樱桃脯，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明行葵点点头，明行可又饮了口桂花酒凑到她耳畔轻声道：“有一年过年，云姨娘还亲手做了蜜饯雕花送给父亲和太太吃呢。”


    太太？


    大约是从前的沈太太吧。


    明行葵没放在心里，自己想了一会子就看见明行可又瞧瞧凑到自己耳畔道：“不过近几年云姨娘不弄这些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瞧瞧跟你说啊……我姨娘说是因为……”


    明行可那话说到一半没说完倒是给明行络打断了。


    “今日三妹妹可是东道主，一个劲的拉着四妹妹说话算什么。”明行络轻笑举杯走来。


    小姑娘家聚会虽说是喝酒，可哪有真喝的？左不过是这些拿花酿的蜜酒，喝起来甜丝丝的又不醉人，说是喝酒，无非便是姑娘家的雅事，况且一屋子另有大丫头，小丫头外头还有嬷嬷婆子，多少双眼睛盯着。


    明行络本就身子不好，难得来一趟秋霞院，陈姨娘也陪在她身边，生怕一个没看好，明行络着了凉。


    “二姐姐这说的什么话。”明行络笑道，脸颊两处染了桃红，“我还要问二姐姐呢，平日里都是我和四妹妹在隋先生那里上课，十天也见不着几次二姐姐的身影。”


    “我前几日刚预备和父亲说，等开了春，便要常常的去上课了。”明行络道。


    “当真吗？”明行络眼里闪着光，“那可算好了！”


    “当真。”明行络轻声细语，“这半年修养的，觉得身子好很多了，等明年开了春便同你们一起去上课。”


    *


    明行葵从秋霞院回来之后，顺道去了鸳鸯厅。


    小沈氏正窝在榻上，眼里瞧着窗外的落雪。


    “春词。”小沈氏见明行葵进来，冲她张了手，“跟你三姐姐吃完热锅子了吗？”


    明行葵点了点头，绿蜡手里拿了几只梅花：“在路上给娘亲摘得。”


    小沈氏让璎珞接了花，又握了握明行葵的手：“外头这样冷，一路来可有冻着？”


    明行葵摇摇头：“雪停了。”


    小沈氏这才恍然道：“雪停了呀。”


    明行葵点点头：“娘亲今日没出去逛逛吗？”


    璎珞给明行葵拿了坐，又倒了茶来：“四姑娘，热热的牛乳茶，您小心些。”


    小沈氏笑道：“没有，总嫌外面太冷了。”


    明行葵将那牛乳茶握在手里暖了暖手心，又吹了吹才送至嘴边：“里头怎么有股玫瑰香？”


    璎珞笑道：“里头加了玫瑰花瓣呢，四姑娘的嘴真灵，一下子就尝出来了。”


    “全嬷嬷说，她出去到山禅寺，碰见的街上有人家卖的，隔了老远就能闻见香味，去买了才知道里面加了玫瑰花。”小沈氏道，“全嬷嬷带回来，我闻着味道很好，便让璎珞她们加了一些。”


    明行葵笑着点点头：“全嬷嬷总有新花样。”


    小沈氏听明行葵这么说，嗔怪的瞧了明行葵一眼，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春词，你是不是不大喜欢全嬷嬷？”


    明行葵心里一惊：“娘亲这话怎么说？”


    “你不用瞒着我。”小沈氏微微一笑，嘴角挂着如酒一般的醉意，“我旁的虽瞧不出来，可你每每同全嬷嬷碰上，总要说几句话，我便听出来了。”


    明行葵将那玫瑰牛乳一饮而尽，将杯子搁到一旁没说话。


    小沈氏拿了自己的帕子给明行葵擦了擦嘴角，明行葵能闻见帕子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不像是任何熏香且说不上来的香。


    “全嬷嬷的性子是刚强了些，我从家里过来，身边就带了两个嬷嬷，其余的都是干杂活的。”小沈氏轻声道，“我知道你明里暗里有些瞧不来她，可全嬷嬷到底没有恶意……春词。”


    明行葵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沈氏的性子再怎么好，可身为宅院里的太太，需要的不止是好，更要管下人。明行葵都能瞧得出来自己这位娘亲在这件事情是格外的不擅长，更不用说以一己之力掌管整个后宅了，这其中当然就需要身旁人的协助。


    这个道理，明行葵自然也能懂。


    “娘亲多心了。”明行葵扬脸冲她一笑，“全嬷嬷素来公正，我心里也没有不服的。”


    小沈氏闻言露出如孩童般的笑，握着明行葵的手点点头：“那便好。”


    *


    青梅捡了几支绿梅插在瓶中央。


    明行葵瞧着新奇便多看了几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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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我说。”绿蜡一边帮明行葵将衣裳换下来，一边道，“还是太太院子后面那一树红梅开的漂亮。”


    青梅也不说话，自顾自摆弄着那几支梅花，脸上露出笑。


    “娘亲后院有梅花？”明行葵疑惑的眨了眨眼。


    绿蜡点点头：“从前靠在墙角有一小株，后面长得越来越大，老爷也没叫人去拔了，只说这是好兆头。”


    明行葵顿时心里来了兴致：“青梅采了绿梅，改天我去瞧瞧娘亲后院那株红梅，咱们便是不采，也能瞧上几眼。”


    *


    自从上回小沈氏同明行葵说了全嬷嬷的事，全嬷嬷似乎知道了什么，隔三岔五的给荣月轩送东西。


    “干妈又送东西来了？”绿蜡一打开帘，就瞧见红烛手里拿了几幅绣的极好的鞋垫瞧着。


    “绿蜡姐姐来了？”红烛笑着起身给她让座，“全嬷嬷刚才来了一趟，在门口给的。”


    “我瞧瞧这是什么？”绿蜡张手拿了那鞋垫只笑，“干妈还会做这个？”


    那几双鞋垫能看出来都是小小的脚穿的，是全嬷嬷给明行葵做的，另外还有几双大一点的。


    “这定然是干妈给我做的了。”绿蜡笑嘻嘻拿了起来四处瞧。


    “全嬷嬷说，回头另有好的给你留着，这是给红烛的。”明行葵开口，她坐在小椅子上，撑着头看着窗外的寒天。


    绿蜡闻言收了手，撇撇嘴没再说什么。


    红烛拿了拿鞋垫子又悄悄塞给她：“绿蜡姐姐拿着吧，我平日里跟在姑娘身边穿了只怕也浪费了全嬷嬷的一片心意，不如绿蜡姐姐收着，才更名正言顺。”


    绿蜡露出一丝笑，稍稍抬了头：“我不要。干妈说给你的，那便是给你的，后头让干妈给我留更好的便是了。”


    她这话说的格外高，院外的丫头也能听见，明行葵自然也听见了，撑着头想事情。


    刚才全嬷嬷来了一趟，红烛要请进来，全嬷嬷只给了几双鞋垫却没进来。


    这倒是有些不符合常规。


    明行葵心里这么想着，也只觉得自己多半是因为上回和小沈氏说完话，心里头更加多心了。


    对于全嬷嬷这个人，明行葵不愿意用后世人的视角去瞧她，可不知为何，从心里，明行葵就是对她有说不出的变扭。


    便是绿蜡这丫头的性子，明行葵如今倒是都觉得相处久了便好些了，可偏偏全嬷嬷始终像压在她心里的一根隐隐的刺，是说不出的难受，更是没法拔的鱼刺。


    明行葵托着腮，瞧着窗外只眨眼。


    红烛拿了绿蜡不要的鞋垫走回来，见明行葵一副小大人模样的神色，顿时失了笑：“姑娘想什么呢……”


    明行葵听见声，回头冲她一笑：“在想，大姐姐在老家过的好不好？”


    红烛听到这句话，倒也露出一个难隐的表情：“也是。也不知道大姑娘在老家过的好不好，虽说姑苏离老家也不过几百里地，乘了马车回去也不过最多三四日的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


    明行葵想到这，心里倒真是有些想到了明行昭了。


    也不知道明行昭在老家过的如何。


    明行葵再抬头，眼里看向外面，只觉得寒霜将眼前的东西都染的雾蒙蒙的，在这个冰天雪地的时候，倒真是一瞬间想到了明行昭。


    毕竟明行昭就和寒冬腊月的冰雪格外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