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祭龙王书(1)

作品:《兰台不见月

    “晋大人!”


    门外一人高声厉喝,衙门警卫还来不及通报,就见段从开步履生风,大步跨入堂中。


    甫一入堂,段从开眼光凌厉,瞪向晋昭:“在下不知,竟是何处得罪过晋大人?您方到锦州不过一月,便要弹劾于我?”


    语罢,段从开拱手向唐毅、李介行礼:“二位大人安。”


    座上唐毅打着圆场,他笑容和煦道:“都是同僚,想来晋大人也不是成心的,有话好好说,可莫要伤了和气。”


    段从开垂首应“是”,转而看向晋昭,双眼微眯:“晋大人不妨说说,在下是有何处做的不好,惹得您不满了?”


    一旁抱着茶盏沉默不言的晋昭终于抬头,她看向段从开,露出一个还算友善的笑容:“非是下官不满,而是段大人所为,与我大延律法有触。”


    “哦?”段从开冷笑,转身走到李介身边,坐下看着晋昭,“不妨说来听听?”


    晋昭侧首,放下手中茶盏,正视段从开:“一则,为官不清。二则,家风不正。三则,持身不严。”


    “晋昭!”


    段从开拍案而起,怒喝堂前。


    听着晋昭的话,段从开总算知道,唐毅为何把他叫到衙门来,而不把弹劾内容告知了。


    短短三句话,将他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贬低了个遍。


    晋昭抬头,看着眼前人暴跳如雷,静坐,无声对峙。


    “不清、不正、不严……你还说你不是对我不满?”段从开站起了身,几乎要冲到晋昭跟前,咬牙切齿道,“若有不满,大可到我府上直接言明,你我少些往来便是,何故要在二位大人面前中伤于我!”


    唐毅叹息,仰头看向屋顶房梁,只觉着堂中闷热,一丝风也没有,教人心烦意乱。


    晋昭指尖轻敲案沿,她出声道:“为官不清,是说你作为锦州司户,却与山匪勾结,对于匪患,常年视而不见、隐瞒不报,十来人的乱子,硬生生拖成了百余人的祸患。”


    “你休得在此胡言!”段从开情绪激动,“你有证据吗!”


    “令妹不就是证据?”晋昭看着段从开扭曲的面孔,继续道,“段大小姐被掳上山,段府为何不报案?”


    “她一个女儿家,要我们报案,说她遭了匪,你是要她去死吗!”


    “玉山匪患,与家眷清誉,哪个更重要?”晋昭仍旧稳坐如钟,面上神情冷漠到近乎残酷,“若是寻常人家,隐瞒不报,我姑且可以理解。可你是锦州官员,吃的是百姓的粮,喝的是锦州的水,玉山匪患,这等为祸一方的大事,你竟然为了自家女眷的清誉隐而不报?”


    段从开嘴唇颤动,看了眼唐毅,又回头看向晋昭,道:“南南被掳,我起先并不知情,是你们去查探后,家父才告知的。玉山匪祸,我也是在洗尘宴上初次听闻。”


    “是吗?”晋昭看着段从开,眉梢眼角都带了讥讽,“说起令堂,我倒是有些事想问问您。”


    段从开皱眉,心里隐隐不安。


    晋昭道:“玉山从匪者,半数祖籍都在段家村附近,短时间内,这么多人消失无影,令堂作为村中大户,就没有察觉到半点不对?”


    段从开嘴唇紧抿,半晌才道:“我常年在州里,如何知道家中情况?”


    晋昭讥诮一笑:“您可别告诉我,这半年都没归家?除夕元宵也没回去?清明也没回乡祭过祖?”


    段从开霎时顿住,没有回答。


    他若说“是”,便是不孝了。


    可若道“不是”,他作为一方官员,家附近出了匪患,数次回乡都无所觉,便是无能、失察了。


    可和“不孝”的罪名比起来,“无能”的罪责便轻得多了。


    段从开道:“此事是我失察,可若说官匪勾结,那是断断没有的。”


    晋昭轻笑着摇头,起身走到段从开身前,没再纠结官匪勾结的问题,反而同段从开扯起家常:“既然回去过,不知段大人可曾看过家中田产?”


    段从开警觉起来,眼神防备,矢口否认:“未曾看过。”


    晋昭未语,倒也不意外段从开的回答,她从怀中抽出张纸来,递到段从开手中。


    “没看过也没关系,正好,我替你看过了。”


    纸张展开,段从开看着其上地形图,沉下了眉头。


    “说来,段大人家业颇丰。”晋昭回到座位上,端起茶盏,垂眸,掀开盏盖,却没有饮下,“段家村直至玉山脚下,附近九成的田地,都是您老家府上的,田中佃农,都自称段家奴。”


    说到这里,李介皱了皱眉头,与唐毅互换了个眼色。


    可段从开还没察觉到什么:“村民交不起税,将地卖与我家,从此我家管他们一口饭吃,有何不妥?”


    晋昭把玩着茶盏,白瓷纹路自指下流过,她没出声。


    “行了。”一边的唐毅说了话,他不轻不重瞪了眼段从开,“那是卖与你家吗?不是租给你家的?不是说,待来年灾祸影响渐退,便要将地还了?”


    段从开张了张嘴,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快,说错了话:“是……是……是租给我家的,没有买卖。”


    晋昭指尖摩挲着手边的黄梨木椅,静静看着二人一唱一和。


    良久,晋昭开口,话锋却掉过头来,直指正中坐着的唐毅:“下官记得,朝廷有法度,凡遭大灾之地,一年之内,赋税全免,三年之内,减免七成,五年之内,减免四成,为何段家村的村民,还会因为交税而吃不起饭?”


    这下,面色难看的人变成了唐毅,他强行压下面上的不耐,对晋昭道:“晋大人,你才道锦州没多久,有些事你不知情……等日后你待久了,我再同你慢慢解释。”


    晋昭想继续说什么,可唐毅却不让她再说话。


    “虽说朝中有法度,可说到底,各地民情不同,我等自然也会在一定范围内,做些灵活处理。晋大人若真是事事要按法度来,只怕这天底下的官员,都要押到京中,送往兰台受审了。”


    唐毅面上笑意不达眼底,看向晋昭,言语里似是无奈:“我知你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这世间事并,非只有非黑即白,若是执意追究这些细枝末节,只怕你再是才高,往后也要折在泥里。方才李大人同你说的话不错,在官场,要和光同尘,这才于你仕途有益。”


    晋昭不再说话,一旁的段从开得意地扬了扬唇角。


    谁都知道,这弹劾怕是不成了。


    有唐毅这么个长官在,任晋昭在此把天都给说破了,也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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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把她当回事。


    律法?再锋利的剑,也斩不破真金白银堆出来的利益关系。


    只有利益能打败利益。


    段从开扬扬眉,心想:逞一时口舌之快又如何?老子有钱!


    晋昭只是垂眸,没再挣扎,对着唐毅一拱手:“下官受教了。”


    唐毅轻笑,挥挥手,示意离开:“那此事便就这样吧,日后诸位同僚,还是要和气共事。”


    “是。”晋昭垂首,弯腰作揖,退身离开,“下官告退。”


    “去吧……去吧……”


    唐毅摆摆手,看向堂中剩下二人,心中无声叹息,道:“你们也走吧,今个儿天热,别在这闷着了。”


    “是。”


    ……


    二人退去,堂中彻底静下来。


    唐毅无力地往后靠去,双手扶额,终于叹息出声。


    何时才能把晋昭这个瘟神送走?


    陛下亲封的状元郎,杀也不能杀,死了得惹他一身腥。


    可若是继续将晋昭留在锦州。


    唐毅又是一声长叹。


    他观此人性情,只怕是个不把天捅破,誓不罢休的主。


    到时候,锦州只怕再无宁日。


    *


    晋昭吃了瘪,回到晋府。


    可人尚未进门,就看见院子里端坐,等着兴师问罪的裴筵。


    “你没事干嘛去弹劾段从开?”裴筵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到晋昭身前,“手太闲了想写字?那好说,我府上还有一大堆公文没写,你要不要帮我写了?”


    晋昭侧首,看向屋里抓着茶壶,手足无措的傅泉。


    傅泉没想到这裴筵变脸这么快,道:“裴大人说是拜访,我没想到……”


    “想到什么?”裴筵呲着牙,盯着晋岚,恶狠狠地笑道,“你要是害得我的军饷没了,我非得把你家砸了不可。”


    晋昭无言以对,走到院中,接过傅泉手里的茶壶,坐到石桌边,给自己斟上茶,道:“以后这个人来了,不用泡茶,给水就行了,别这么热情,反正他也喝不出来。”


    “你什么意思!”


    傅泉还没来得及应下,反倒是一边的裴筵先反应过来,他冲到桌边,瞪着晋昭:“你别忘了!你这一屋的锅碗瓢盆都是我送的!没让你炒两个菜端上来就不错了!”


    晋昭难得的噎住,半晌,才眨着眼睛道:“军饷的事,你不必担心,段从开不差这点钱。”


    “再者,你我也不是很熟,他犯不着为了报复我,来得罪你。”


    可裴筵仍不放心:“那谁说的准,我同他本来就不对付……”


    “即便他要违誓,也无妨。”在裴筵再次大呼小叫之前,晋昭开口,“你想不想让他把吞下的两千军饷吐出来?”


    裴筵瞪大了眼,以为晋昭疯了:“你知不知道,他一年往唐大人那送多少银子?有他作保,你连骂段从开两句都得掂量掂量,还想让他吐银子?”


    晋昭道:“这事,在锦州内,确实难处理。”


    裴筵一声冷哼:“你还想上京里弹劾不成?人家又不傻,能放你出锦州?”


    “难说。”茶水入喉,晋昭笑了笑,“只怕现在,有人巴不得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