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

作品:《不唱情歌

    隔天一早,物业发来消息,楼里的用水恢复了。乔之收拾行李准备回去,何舟泽默默开车送她。


    谁都没有再提昨夜那个差点落下的吻。


    乔之只记得何舟泽最后轻轻抱住了她,柔声道:“没关系。”


    他的怀抱和从前一样温暖,乔之都快要守不住防线。


    雨一直下到了天明,树叶染上了一层水雾,像是换了身新衣。


    路面上处处是积水,何舟泽开得很慢。


    两人一路上都在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但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没让对话落到地上。


    等到了乔之家楼下,何舟泽才最后道别:“有事再联系我。嗯……没事也可以找我。”


    乔之挥挥手,应了声“好”。


    她拖着行李箱上了电梯。到家门口时,她发现电表箱开着,里面放着个快递。


    他们这栋楼离快递室远,所以有时她会让快递员送到家门口。若是无人在家,便直接存放在电表箱里。


    不过乔之最近没买什么东西,她奇怪地拿起来一看,见寄件人是个英文名。


    “Kylie Fung”——看来是Kylie寄还给她的那本书。


    国际快递通常要等上十天半个月,这个快递来得迟了一些。乔之本想这几天查一查物流信息,没想到竟已经送来了。


    她一进家门就赶不及地先把包裹拆开了。


    这本《小妇人》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她要确保这本书还完好无损。


    墨绿色的手工书皮有几道折痕,上面用金色签字笔手写的“Little Women”已经有些褪色——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看来Kylie不小心带走后根本就没动过那些行李,所以原样地给她寄了回来。


    这个封皮是乔之大四的时候包上去的,因为原来的封面已经有些破损,她舍不得它掉落,于是在外面另外裹了好几层。


    .


    那天也是在活动室,何舟泽在试弹刚写好的曲子,乔之在边上默默地包书皮。


    当时何舟泽已经正式出道了,但他借口大四下学期开学有毕业相关的事情要处理,开学后在学校待了一个多星期。


    事实上,那段时间除了毕业生体检外并没有什么必须本人亲自到场的事情。


    乔之后来才意识到,他其实只是想找机会和她待在一起。


    乔之给这本饱经风霜的《小妇人》换上了厚厚的新衣时,何舟泽还在进行最后一个段落的试音。


    何舟泽看见乔之手掌处不慎染上了金黄色的墨迹。那是他用来签字的笔,干了之后不容易清洗。


    他道:“乔乔,我还要一会儿。要不你先去洗个手,回来后我们再一起去吃饭。”


    乔之点点头,依言去厕所洗手。签字笔果然很难洗,她的手掌都快被搓红了,才终于看不见那一抹金色。


    回去以后,何舟泽心疼地裹住这只被水泡得冰凉的手,然后他们手牵手一起去食堂吃了饭。


    那是他们最后一段平和的时光。


    不易褪色的签字笔也留不下永恒的笔迹,封面上那几道斑驳就是时间的证明。


    乔之摸了摸陈旧的封面,决定把书皮拆下来,再上换一个新的。


    “啪嗒——”一张光碟从书皮中滑出,掉落在地。


    她疑惑地捡起来,反复看了好几遍,终于在角落里看见了两个小小的字母“Jo”。


    乔之从不记得自己有这个东西,更不可能将它包在书皮里。


    她那时怕损耗严重,特意裹了好几层封皮。而这本书本来就是精装硬壳封面,所以不拆开根本无法察觉里面还夹了这么一张薄薄的光碟。


    抱着强烈的好奇心,她在电脑上打开了这张光碟。


    里面只有一个MP3文件——是个几分钟的音频。


    乔之戴上耳机,点开文件。


    前奏响起的瞬间,她手脚发麻——这是一首她再熟悉不过的歌。就在一个月多前的江临卫视跨年晚会上,何舟泽还唱了这首《不唱情歌》。


    她根本不知道这是他什么时候录下来的,更不知道他是何时放进书封里的。


    耳机里传来何舟泽特有的声线,他唱着他写给她的第一首情歌。


    ——但这是另一个版本的《不唱情歌》。不似第一版是少年藏不住的爱意,也不像后来的深情暗藏。


    乔之忽然有想要落泪的冲动。因为耳机里唱着情歌的那个人,似乎想要把自己的真心剖开来,既卑微又动情。


    “……此生唯一的篇章,早已在雨中绽放。原来情歌不必唱,你是爱的具象……”唱到这里,何舟泽轻咳了一声,伴奏的吉他音也停下了。


    他说:“虽然现在说这些可能已经太晚了,我本以为我可以解决好一切,让你不必为此分心……但是乔乔,我不会为了你放弃音乐。因为你永远都不是一个选项,而是我唯一的答案。”


    进度条又滑动了几秒,耳机里许久没有声响。


    最后,二十二岁的何舟泽对乔之说:“……但我尊重你的所有决定。乔乔,祝你毕业快乐。希望你有机会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已经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原来毕业典礼那天,他是想对她说这些。


    原来毕业后他来外婆家找她,是想对她说这些。


    豆大的泪水从眼眶滑落。


    乔之终于听见了这声迟到多年的告白。


    当初她包好封皮后就把这本书放在了活动室里,没想到不久后她和何舟泽就分手了,她再也没回过那里。直到毕业离校那天,夏安语托人给她传了个消息,她才找到机会将它取了回来。


    她根本没有发现曾经有人偷偷地拆开书皮,将一段心事封存在了里面。


    这段音频辗转多年,陪她越过大洋,走过孤独与迷茫,直到现在才顺利传达到她的耳中。


    乔之心里的最后一道高墙终于瓦解。


    她确信了自己还爱他,也从没怀疑过何舟泽的爱。可是她怕他的爱会有期限,她怕自己在某一天不再是是他的最优选。


    这些天她没有再问他当年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向她坦白公司的规划,因为他那时的犹豫始终是一根扎在她心中的刺。无论后来的结果如何,她都曾在天平上。


    然而她现在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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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岁的何舟泽早已把她当作此生唯一答案。


    耳机里的歌在不断重播着,乔之的眼泪已经止不住。


    比起感动,她更为错失的这些年而遗憾。


    原来她是遗憾的。


    -


    何舟泽送完乔之后就折回了家。


    昨晚他们一起裹过的毯子还散落在沙发上,茶几上有两杯喝剩的水,乔之住过的那个房间还半启着房门。


    她只住了两天,却好像处处都留下了她的痕迹。


    何舟泽是个很念旧的人,他有很多改不掉的习惯,比如手写歌词,比如收藏老照片。所以年少时爱上的人,他就决定了要爱一生。他从未想过其他任何可能,也从不后悔。


    乔之出国的这些年,他既担心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会孤独,又害怕她身边会有新人。等她回国后,他辗转打听,终于确定她也一直是孤身一人,然后他才尝试再次向她靠近。


    她办公桌上的那张照片、她还在喝的茶、她看他时的眼神……何舟泽总是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她也没有忘记他,还好她也还喜欢他。


    只要乔之肯往前走一小步,他就会走完剩下所有的路程。


    何舟泽收起沙发上的毛毯,将其叠成了一个方正的四方块,但很快又把它摊开。


    反反复复折腾了许久,他的心比手中的动作还要纷乱。


    终于,一通电话解救了他。


    但……竟然是乔之。


    何舟泽以为她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可接起来听见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呆住了。


    她说:“何舟泽,我决定下船了。”


    声音很轻,却很坚决。


    明明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何舟泽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昨天看《海上钢琴师》时,他问她在面临与主角相似的选择时,她会不会下船。


    既有的安祥地与未知的目的地中,她选择了后者——这是她第一次明确地、坚定地走向他。是她主动走向了他。


    何舟泽的整颗心都跃动了起来,兴奋得快要冲出胸腔。


    他按捺住激动问:“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那头沉默了片刻,背景音里有风声呼呼,似是在户外。


    乔之说:“……不用了。我就在你家门口。”


    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他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自然地完成了动作。


    何舟泽木然地打开大门,刚刚分别的那个人扑进了他的怀中。


    厚重的房门在同一刻自动合上,“砰”一声巨响。他的心里也有什么东西跟着炸开了,刹那间就填满了整个心房。


    “你……你怎么……”他已经变得语无伦次,“你怎么突然来了?”


    分明昨夜她还避开了他的吻,他的爱无处停泊。


    她那时分明还没有想好。


    何舟泽不知道这短短半天时间,是什么促成了她的转变。


    然后,他听见乔之闷声说:“你夹在书里的光碟……我终于听到了。”


    她环住他的动作是那么用力,生怕又有什么东西从空隙里溜走,一别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