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还是结束吧

作品:《孽婚

    2023年5月4日,青年节,晚,薛之梦刚过完五十岁生日,丈夫高寒和公司员工聚餐去了,小儿子去了婆婆家。本来高寒是让她一起去聚餐,但是她说什么也不肯去,她说身体不太舒服,想在家里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会儿,夜渐深,屋内没有开灯,小区内路灯的光亮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照到薛之梦脸上,这张脸有的皮肤很细腻,一点也不象这个年龄的女人该有的样子,但是被灯光一晃,显得过份的苍白,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很大,双眼皮,乍一看,这双眼睛很漂亮,但是此刻的眼神却是呆呆的,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可是,她究竟受没受打击呢?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叹口气,她来到客厅,坐到沙发上,头有些酸酸胀胀的疼,心有些茫茫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出现一个声音活着可真没意思啊,干嘛还要活着?


    薛之梦被这种声音折磨过无数次,每一次她都努力地挣脱开来,并告诉自己,她还有两个儿子,还有父母,还有那么多爱她的亲人和朋友。可是,今晚,她无论怎么努力想要从这种令人窒息的魔咒下挣扎着走出来,却只是越陷越深,深到最后,她便沉沦了。


    当她意识到,沉沦了的她竟然无比轻松,无比惬意,心底无比的欢喜。她告诉自己,是到该了结的时候了。


    她机械地站起身来,在客厅里转了一圈又一圈,那声音愈发的强烈“不要活了吧,不要活了吧,活着是这么痛苦和无奈。”


    她走出客厅,进了餐厅,在餐桌前茫然地站立了几分钟,然后,又回到书房,在书桌前坐下,抽出一叠信纸,拿起笔筒里面小儿子的备用笔,给小儿子写信


    劲松,我的儿子。


    妈妈觉得很痛很累,具体为什么痛和累,却又说不明白。有很多时候,我在告诉自己,无论失去了多少东西,但至少,我还有你,你是我一直以来,遇到多少无助多少艰辛都不肯放弃,都努力活下来的理由。可是今晚,我忽然觉得,都不重要了。你已经长大,一直以来,妈妈都想把你保护得不受任何委屈,都想让你快快乐乐的。可是我发现,我无论怎么做,对你的伤害都是我无法想象的。也许,妈妈活着,就是一种错误。


    我的儿子,妈妈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曾经无数次激励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吗?也许,会好。可是妈妈无论如何也等不下去了。也许另一个世界才是妈妈的归宿。


    不要怪我,不要恨我,你的未来还很长,更不要像我一样,到最终仍旧一事无成。


    妈妈曾和你说过,无论在别人的眼里你是什么样子,但在妈妈的眼里,你是优秀的,是坚强的,是独一无二的。你一定要努力,要好好的。


    妈妈没有存款,没有任何值得留给你做纪念的东西,想来想去,就什么都不给你留了吧。


    至于你爸爸和你的哥哥,我什么都不想说了,你哥哥已经成人,他自有他的人生方向,不再需要妈妈时刻指引。你的爸爸,无论到什么时候,他对你的爱是实实在在的,虽然这种爱有时候会让人感觉到累,感觉到窒息,但,不能否认,他全心全意的爱着你。


    你可以尝试着去回应一下他的爱,让他知道你也在爱着他。


    我只是累了,想休息,是的,我只是累了。


    妈妈先走了,去休息。


    最后,妈妈再说一句爱你,我的儿子。


    永别了。


    妈妈绝笔。


    薛之梦五十岁了,她曾经那么热爱生活,热爱这个家,热爱着自以为爱着的一切,不知道从哪一刻起,她忽然就想到了死,想到了离开,这种想法一次次折磨着她,让她哪怕在快乐的日子里,也会被那种突然而至的无助打击到无所遁形,她以为,她只是累了,可是哪怕是在最轻松的时候,她也会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到。她会感觉到生活实在无趣,感觉到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更没有勇气把这种无助与彷徨讲给任何人听,她在这个小小的城市没有朋友,似乎,除了儿子,她甚至连个亲人都没有,她无奈,她痛楚,她惶恐,她想要找一个出口,而这个出口,似乎只有彻底离开,离开这个世界,才能解脱。


    薛之梦肯定的是,自己病了,可是这种病她无法抗拒,她努力挣扎了这么多年,在人前一直是积极的,向上的,是开朗的,是无忧无忧,是口快心直的,可是谁也不知道,她的心里头有多痛,每一个独处时间,都是她与空洞和无助做战的时候,她打败过那种虚无无数次,这一次,她再也不想挣扎了,她想沉沦,想解脱,更想的,却是放弃。


    虽然,她舍不得小儿子,舍不得父母,可被折磨的日子实在太痛太累。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了,父母一天天变老,他们,都在平静而努力地活着,而她却可耻又痛苦,如果不是刚刚的沉沦,她一直以为,生活就该如此痛吧,可是,有了那沉沦后的快乐,她便不想再坚持下去了。


    她也曾经想过要和亲近的人诉说自己的困惑和无奈,但是,每次不等她诉说完,就会被那个他打断“行了行了,你这个人一直以来就这样子,哪怕是生活中发生一丁点儿不顺的事情,就会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下去了,你也不想一想,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的生活都是不太如意的,我们要学会知足,知足是什么你知道吗?”


    薛之梦总是会茫然地看着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她觉得,哪怕这张脸上的表情稍微带点关怀,她也会感觉到温暖,但是,无论她怎么找,也找不到,于是,她失望了。


    她也曾想过,为了两个孩子,不要去计较,也不要去想,毕竟生活要继续下去,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这种痛与无助越来越深地扎进了她的生活当中来,让她无时不刻地想着的是,解脱?也许,她是真的该解脱了吧?而解脱是什么呢?仿佛除了死亡,还是死亡!


    在房间里面来来回回地走了一圈又一圈,薛之梦进了客厅,她弯着腰,把靠近客厅拐角的那一只沙发挪开,把早就买好的农药从沙发底下取出来。这瓶农药她买来不知道有多长时间了,好像是半年?还是一年?当初买的时候,只是一时的冲动,觉得活着真的太痛太累了,到农药种子店里面买回来以后,她还是下不去决心,觉得可以再试着努力一下,没准儿就能把那个心里的魔鬼给打败了呢?结果,她却总是失败。


    打开瓶盖,薛之梦把农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刺鼻难闻的味道呛得她差点就把瓶子扔掉……她又从卧室床头柜的最里头找出一段时间以来才攒够的安眠药,混合着农药一起灌进了胃里,然后,静静地躺到了床上。等待痛与死亡的来临……


    眼前,浮现出一张青春洋溢的笑脸,那是青春无敌的薛之梦,是曾经快乐纯真努力积极的薛之梦,又现出来一张苍白的面孔,那是曾经的伤心失望的薛之梦,是哪怕是拼尽了全力,再也回不到过去的薛之梦,是那个,再也快乐不起来的薛之梦,而今,这一切,都越来越虚无,虚无……


    薛之梦以为,自己就这样彻底解脱了,她再也不用每日如履薄冰地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再也不用面对那些她不愿意面对却又不得不去面对,甚至厌恶了的面孔了,可是突如其来的开门声,以及丈夫高寒的询问声似乎打破了这一切。


    “之梦,你在家吗?”高寒的脚步声是朝着卧室来的,薛之梦很想起身回应一声,但是她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高寒的身影离卧室越来越近,仿佛是在无比遥远的天空,传来了高寒的声音“之梦?你睡了?”


    卧室的门被打开的同时,传来高寒的疑问“咋这么大的农药味儿?”他像是猛地醒悟了什么,急匆匆摸到床头柜边台灯的开关,打开了灯,灯光下,薛之梦直直地躺着,像是睡着了……


    薛之梦的潜意识里,是想从床上起身迎着高寒,问问他,你不是应该在上夜班吗?怎么回来了?可是,她又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飘浮地半空当中,她看到高寒伸出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摸了摸,然后又扯了一下被子,给自己盖了盖,看自己仍然没有任何动静,他的脸色似乎变了,然后,她又看到,高寒的手伸到了鼻子附近,似乎是在探自己的鼻息。


    薛之梦的心里有那种冰冷又有点回暖“他还是关心我的。”她努力地想要睁开双眼,想和高寒说句话,然而,她终究还是拗不过那种沉沦以后的快乐感觉,她觉得,这样睡过去,也是一种幸福,没有了一切争吵打闹,也不用再刻意讨好谁,舒服的感觉让她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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