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和江禾有关吗？


    在山白之前进入的幻境中，江禾似乎是个被抛弃的角色。


    可是。


    事情的真相真的如此吗？


    上一代的恩怨就是一团迷雾，重重又重重。


    没有任何一个角色为真正为下一代考虑，子孙都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


    ****


    通道非常长，一眼望不到尽头。


    两边开始出现洞口，江迟借力飘过去，落在其中一个。


    站在洞口，才发觉大的出奇，江迟接近一米九的身高都显得自己很渺小，更不用说巴掌大的小人了。


    秘海的空间技术真是运用到极致了。


    两边的洞口就像是分叉的树枝，作为小人们的栖息地。


    进了洞口，就又进入了新的通道，有很多小人挂在洞壁上。


    该怎么形容呢？


    不是简单的挂，而是整个身体陷进去，完全与洞壁融合，但又可以随时抽离出来，不影响洞壁的形状。


    越往前走，就越是惊奇。


    他们看到有两个小人在打架，身后各围了一圈助威的。


    话都说不全，就会拉帮结伙了，真是……


    山白在思考一个哲学问题，生命的定义是什么？


    人基于人去定义其他生命，这是不对的。


    这世间有万千变化，一个呼吸之间，就会有新的物种诞生，也会有旧的物种陨落。


    那，要怎么做，才是对呢？


    尊重、包容，亦或是争夺、毁灭？


    山白陷入沉思。


    她来到这里的最初目的，是要毁了这里，在她看来，这些小人并不应该存在，魂归魂土归土才对。


    计划赶不上变化，山白开始动摇。


    江迟敏锐地察觉到山白的情绪，他开口说道：“祸生无本，福至有因，以这种方式存在，何尝不是一种转世轮回呢？”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事万物都是从无到有，说不定，这群小人真的会演变成一个种族。


    山白想通之后，松了一口气：“我们在这里好好转转吧。”


    转变心态之后再去看这一切，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江迟背着山白，走的很慢，俩人细致的探索这个地方，像是一场大冒险，误入到异域国度的小人国。


    “你相信人类是被设计创造的吗？”山白神色平静，“你在岛上长大，没有接触过电脑，如果你了解电脑的硬件和软件，就会发现电脑与人类的惊人相似。”


    江迟歪着头，下巴轻点：“我信，我相信人的身体，每一个器官的存在都是经过计算，五脏六腑之间，相辅相成。也许人最初被创造出来只是作为一种工具，但是经过进化，人的发展变得不受控制。”


    “是啊，人和机器是一样的。”山白接过话茬，“流传下来的各种经文古书都是当时的程序，根据程序可以发现问题，可以去治病，而先知就是某种意义上的程序员。”


    山白继续说道：“甚至不止人类，每个生命物种都是被创造的产品，但是随着演变迭代，原来的创造者逝去，产品成为新的创造者。“


    “在宇宙这个时空内，如此循环往复，能量不断转变形态，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轮回转世。”


    江迟附和道：“嗯，我听说过软件，这世间的不同宗教派别就像是不同的软件。”


    “哈哈哈哈——”


    山白听着他那带点小骄傲的语气，没忍住笑出声。


    江迟眼睛望着前面的路，耳边是山白清冷的笑声，他的脸上也挂起笑容。


    他想，山白是他的主人，亦是他的良友。


    ****


    有个短毛小人，突然跳到江迟的面前，四肢胡乱比划，然后朝着洞外跑去，跑一段又停下回头。


    这是在叫他们跟上吗？


    江迟挑眉，不疾不徐地转身往回走。


    短毛小人在一众长毛小人里面非常扎眼，更何况它一直回头，根本不会跟丢。


    它带着他们重新回到主干的通道里面，继续往上飘。


    一路向上。


    穿过一层更为耀眼的光幕，落在了一处平台上面。


    终于，到了山白曾经看过的地方。


    一个巨大的宛如转经筒模样的金色柱子，比主干要粗上几圈，构成了树冠。


    上面整齐地吸附着一排排的泥人，闭着眼睛无知无觉，它们都是刚做好放进来的，还没有成熟。


    从下往上看去，和那天在门外的视角不一样。


    密密麻麻的泥人聚集在上方，底下是四处活动的的小人。


    这种感觉，就像是瓜熟蒂落。


    没有了恐怖，只有对新生的期待。


    山白注意到树冠处的小人毛发都比较稀少，个别的几个已经区分了汗毛和头发，和远古的野人形态越来越接近了。


    正想着，那几个有头发的小人就向她走了过来。


    双腿跪地，双手展开，上身完全贴合地面，它们朝她行了个大礼。


    近距离观察，面前的三个小人，四肢对称，腿比手长，手指分布均衡，五官的比例也趋于正常。


    尽管已经有了猜想，可真正面对的时候，山白还是感到惊讶。


    生命的进化可真奇妙。


    “请帮助我们，愿意认主。”


    说起话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每个音都咬得很重。


    它们实在太小了，又趴在地上，山白不得不把头低下，才可以看到。


    山白垂眼：“想要我怎么帮？”


    三个跪趴的小人站起身，再次微微俯身鞠躬，然后带头往前面走去。旁边呼啦啦跟着一群小人，它们有秩序地排成纵队，也不言语，就默默地跟在两边。


    走到树冠处，停下来。


    两边的小人散得更远，打头的三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江迟出声：“让我们进去吗？”


    小人点点头：“对你们，没有危险，我们，进不去。”


    江迟狐疑地看向它，眼神犀利。


    小人坦荡地立在那，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


    山白拍了拍江迟的肩膀：“我们进去。”


    来都来了，肯定要一探究竟。


    ****


    又是一处空间。


    树冠对小人来讲是实物，对山白他们却是虚影。


    接触的瞬间就又踏入了一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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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影以他们为中心，向四周延伸，逐步亮起，像是尘封已久，正在等待他们。


    空间的顶部垂下来许多金色的线条，勾住山白，将她拉离江迟，如同蚕蛹一样，圈圈围绕，裹得严严实实坠在半空中。


    这一切动作发生的太快，江迟被定在原地不能动弹。


    “不用担心。”


    一个清朗的男人，束发，穿着青灰色的长袍，凭空出现。


    他宽慰江迟：“她并没有反抗，你不要担心。”


    江迟打量着他的装扮，联想到这里的情况，做了结论：“你是江禾？”


    江禾低声一笑，声音里透着一股轻松愉悦的气息：“星光荏苒，居诸不息。你是江家的哪一辈呢？”


    虽是这么问，但是江禾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还没等江迟开口，江禾就又悠哉悠哉地继续说道：“我跻身于这一方天地中，至今日，才终于等到你们。”


    江迟并没有放下警惕，血缘并不是信任的基石。


    朋友是自己找的，但是家人是生来就有的一道枷锁。有了二叔江润生的前例，他不会再仅凭宗亲关系就去依赖江氏族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因为我也经历过。”江禾毫不介意地揭开往事的面纱。


    “人之初，性本恶，经过后天的教习方可成为良人。若是家风不正，人就会越来越恶，并且以恶为荣，因为这是他谋生的手段。”


    江禾的语气抑扬顿挫，表情洒脱，像是个说书人。


    “我呢，碰上了一个对我来讲，危险至极的怪物，可偏偏家里受到了恩惠，把我像远嫁的女儿一样泼出去，就连最亲近的枕边人只看见珠宝看不见我。”


    “可悲！可叹！”


    “命运造化弄人，还是人造就命运呢？”


    江禾把话题抛给江迟，等待着他的回答。


    传言，江禾是抛妻弃子去享受荣华富贵，去做了海神的侍从，一神之下，万人之上。


    可此刻，从他的嘴里听到这番话，江迟五味杂陈。


    真相已经无法考究，不过可以依据事实。


    事实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自打江禾有了身份，江家从此制霸海上，搜敛了大批的财富，风光无两。


    可是，有得有失。


    江家的钱大都来路不正，无法亮到明面上，这使得江家子孙不管怎么刻苦学习，都无法走上仕途。


    江家就如同海神投射到地面的影子，富甲一方，阳光越烈，它就越黑。


    思索片刻，江迟说出自己的答案：“把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叫做故事。是先有人，才有故事，而故事的剧情被称之为命运。”


    江禾大笑：“哈哈哈哈哈——”


    江迟还没有说完：“江家的走向，是你一手造成的，谁都不无辜。”


    江禾听了他这一番话，并没有生气：“你说得没错。”


    随着他这一句话，空间开始动荡。


    一间竹园平地而起，溪流潺潺，还有个破旧的茅草屋。江禾挥手，金色的线条再次出现引着江迟进入院子。


    院外，半空中的虫茧安静地挂在那里，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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