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第 179 章

作品:《守寡后我重生了

    六月初五的清晨,陈敬宗照旧早早起来了。


    差一刻卯正的时分,冬天外面必然是一片漆黑,夏日天长,此时已经一片明亮。


    长公主兀自睡得香沉,莲青色的单薄绫衣有些凌乱,露出肩头大片莹白肌肤。


    陈敬宗看了她一会儿,这才离去。


    宫人早把长公主送他的神驹白雪塔牵到了门外,陈敬宗往外走,遇到了正安排两班侍卫交接的周吉。


    “驸马慢走。”周吉简单地行个礼。


    陈敬宗点点头,走开几步,忽然停下来,问他:“你们家的胖小子是不是该庆百日了?”


    周吉受宠若惊地道:“是啊,这您都记得啊?”


    儿子是三月十一出生的,他实在高兴,跟吴公公告了假就急匆匆回家去了,没想到吴公公还特意禀报了长公主,次日长公主就送了他一份厚礼,还多给他放了三日假,让他安安心心地陪伴家人。


    陈敬宗笑道:“咱们俩什么关系,你的好事我当然记得,回头请你喝酒。”


    说完,陈敬宗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周吉怔怔地看着驸马爷远去的身影,心里很是奇怪,他与驸马的确经常见面,可论关系,他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能让驸马青睐的事吧?


    有个才从夜岗上换下来的侍卫凑到他身边,小声调侃道:“驸马还真是心宽。”


    周统领才成亲一年半,儿子都要庆百日了,驸马当了六年多的驸马,儿女还没影呢,不羡慕周统领就罢了,竟然还高高兴兴地要替周统领庆祝。


    周吉脸色一沉,冷冷地看过去:“不想活就直说,这话也是你能编排的?”


    编排驸马都不行,更何况还牵扯到了长公主。


    那侍卫只是见驸马和颜悦色的才一时嘴快,这会儿被周吉一警告,立马跪下认错。


    周吉:“下不为例。”


    .


    陈敬宗快马疾驰地出了城门。


    今日是初五,该与大哥的线人碰头的日子。


    大哥在他的必经之路张家村赁了一处宅子,秋冬早上天黑,陈敬宗摸黑过去也不怕被村人察觉,春夏却不适合在村里碰头,陈敬宗就临时更改着地点,可能这次在一处小树林里,下次就让


    线人扮成送货进城的庄稼汉陈敬宗装作买几个果子在路边与他快速交谈几句时间也不只限于早上。


    其实都是为了更稳妥实际无论清晨还是傍晚那条路上基本也没什么人。


    这早陈敬宗又定在了一处小树林。


    靠近树林时陈敬宗减慢速度骑马拐到小树林边缘他也没有前后张望下马后径自往树林里走几步勉强挡住身影后便撩起衣摆解开裤带做放水状。


    一人蹲在草丛后低声道:“那些麻雀又死了一个上个月二十七下葬的


    麻雀指的是先帝驾崩当年平叛之战结束后金吾前卫仅存的三百余人中退下来的五十六个重残兵。


    乌鸦便是金吾前卫指挥使戚瑾。


    陈敬宗:“怎么死的?”


    线人:“他双腿齐断命大活了下来但这两年大病小病一直不断这次是彻底没救了。”


    陈敬宗沉默。


    大兴左卫也有重伤残不得不退役的士兵不是断了胳膊就是断了腿光自身身体的缺陷就够痛苦了还要忍受周围人异样的视线甚至亲人从伤心到日益不耐烦的转变。


    有的人被疾病折磨离世有的人纯粹过不去心里那一关不惜自我了断。


    而金吾前卫那五十六个重残兵在将近三年的时间里算上这次这个已经死了十八人。


    “其余的都如何?”


    “大多数被家人照顾的好自身也少病痛过得都还行有六个不太好其中有个叫孙福的双目失明他媳妇背着他跟隔壁的堂小叔搞上了时间不长街坊们还没发现咱们这边夜里盯梢才撞见孙福经常摔碟子摔碗八成也猜到了。”


    陈敬宗冷笑:“他媳妇倒是胆大。”


    线人:“要不是顾忌乌鸦那女人连表面的和气都不会维持。”


    陈敬宗:“孙福对乌鸦什么态度?”


    线人:“乌鸦隔俩仨月才会去探望这些伤兵送些银子药材孙福次次都会送乌鸦出门只是他眼睛瞎了脸上也有疤沉默寡言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正常落到那种田地日子都没盼头了哪还有心思谄媚贵人。”


    陈敬宗明白道:“他家


    在哪?再有整日的大雨天晚上我过去会会孙福你们那边迷药都安排好。”


    线人报出孙福的地址。


    陈敬宗系好裤带走了。


    线人再朝他前面那块地上真的放点水也从别的方向悄然离去。


    .


    夏日雨水多陈敬宗很快就等到了这样一个暴雨天。


    大雨瓢泼人站在雨里几乎都睁不开眼睛更何况夜里一片黑暗。


    这样的雨夜倒是凉快陈敬宗抱过来的时候华阳没有嫌弃什么反倒觉得踏实。


    陈敬宗亲了亲她的耳朵:“我等会儿得出趟门。”


    华阳错愕地看过去。


    陈敬宗看着她道:“老头子吩咐的暂且不方便告诉你哪天事成了你若还想听我知无不言。”


    华阳不可能不好奇但她相信陈敬宗也相信自己的公爹。


    她也有过很多秘密有几次陈敬宗大概也猜到了几分可他从来没有逼问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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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向黑漆漆的窗。


    陈敬宗笑了笑:“洪水我都经历过岂会怕这点雨。”


    华阳:“父亲让你做的事危险吗?”


    陈敬宗:“虎毒不食子他只是不待见我还没有那么狠。”


    什么时候都没个正经的华阳瞪他一眼。


    陈敬宗:“那我出发了你只管睡觉不用等我我也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华阳点点头。


    陈敬宗走出纱帐站在屏风前穿衣是件黑色的常袍。


    似乎察觉了她的注视陈敬宗再次来到床边俯身亲她。


    华阳就想到了上辈子的那个晚上。


    也是这般黑漆漆的他要出征了隔着一层纱帐冷淡疏离地与她道别:“你自保重我走了。”


    那时他是不是也想坐在她床边也想亲一亲她听她说点什么?


    华阳抱住他的脖子。


    陈敬宗顿了顿随即笑出来:“真的没有任何危险除非突然冒出一个女妖精非要拐走我。”


    华阳:“管你遇到谁你敢不回来我就敢学姑母。”


    陈敬宗笑容一僵低头咬她耳垂


    :“这辈子你都不用做那种梦。


    一刻钟后,陈敬宗一身黑衣,大步跨入雨中。


    这样的天气,长公主府依然戒备森严,只是陈敬宗要从里面出去,他又知晓各处侍卫安排,很快就寻到机会,迅速消失在茫茫雨夜。


    孙福是京城人,住在城西这边。


    他父母早逝,被隔壁的叔父婶母养大,凭借高大健壮的身板入选了金吾前卫,也娶了一个颇有姿色的媳妇许氏。


    这样的儿郎,在前后几条街里都算是数一数二的,孙福与许氏也的确过了几年甜蜜恩爱的好日子。


    只是,当孙福双目失明、容貌半损地被人抬回来,一家人的生活便蒙上了一层阴霾。


    许氏越来越不待见沦为废人的丈夫,两个年幼的儿子也畏惧经常发脾气的父亲。


    孙福虽然有家人,却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他喜欢一个人闷在房间,无论左右街坊还是金吾前卫的兄弟们来探望他,包括指挥使戚瑾亲自过来,孙福也都如行尸走肉一般。


    孙家有三间上房,两间厢房。


    两个儿子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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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住在东厢房,许氏与他分房睡了,住在西屋,留孙福自己睡东屋。


    雨很大,夜幕降临,儿子们与婆子都睡下后,外面仿佛只剩雨声。


    孙福看不见,耳朵却更加敏锐,他听到有人翻墙跳了过来,听见那人悄悄推开堂屋的门,悄悄地去了西屋。


    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他曾经当做亲弟弟的堂弟。


    孙福发出一声嗤笑。


    等堂弟走了,孙福依然清醒,过了不知多久,他又听到一道难以察觉的翻墙声,从后门那边来的。


    孙福仍然无动于衷,没多久,他忽然睡着了。


    直到鼻端突然传来一道异常刺鼻的气味,孙福才悠悠醒来,双目失明,所见仍然只有黑暗。


    有人按住他的肩膀:“别动,我与你说几句话。


    孙福平平静静的:“你是谁?


    “一个曾经与你在五朵山一起杀敌的同袍。


    孙福沉默片刻,确定道:“你不是金吾前卫的。


    “确实不是,可我也有很多兄弟死在了朝廷大捷之前,我怀疑金吾前卫有叛徒,一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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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求证我一日无法安眠我那些冤死的弟兄的英魂也一日无法离开五朵山。”


    孙福布满疤痕的脸庞微微抽搐眼角也滚下泪来。


    不光那些冤死的兄弟他这个活下来的人同样无法安眠他很冤明明不必变得如此他也恨恨那个道貌岸然的人。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能为你报仇。”


    孙福又哭又笑:“你凭什么报仇?事情都过去了无凭无证光靠我一张嘴没有人会信。”


    “不是只有你景王叛军那边还有人活着还有人知道金吾前卫有人通敌只要你们的口供对上便能治他的罪。”


    孙福:“那人在哪?”


    “为了你的安危现在还不能说可我既然找上你便能证明我要揪出叛徒的决心。”


    孙福再度沉默。


    旁边的人道:“我可以用金银笼络你也可以用杀了那对儿奸夫淫./妇为报酬笼络你可我不屑我相信你更想听我承诺我能为金吾前卫那五千多冤死的兄弟平冤昭雪。”


    热泪再次涌出孙福的眼眶他是看不见了可他记得身边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兄弟们记得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明明马上就要赢了马上就可以回京领赏了马上就可以与家人团聚了却再也回不去!


    一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的肩膀帮忙平复他无法自抑的抽搐。


    对方扶起他帮他擦掉脸上耳畔的泪包括湿漉漉的耳窝。


    孙福目光空洞地转过去缓缓开口:“大战前一日我很激动根本睡不着指挥使说他要守夜我就想着反正我也睡不着不如去换指挥使让他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我悄悄地走过去正好看到指挥使从树上下来没等我露面指挥使迅速走了。”


    “山里随时可能遇见叛军我担心指挥使遇到危险远远地跟了上去。没多久我又看到一道黑影那天有些月光我认出对方是咱们的斥候可斥候为何鬼鬼祟祟地跟着指挥使?我不明白继续跟着


    “我很慌我不懂指挥使到底在做什么只知道不能让指挥使发现我所以我绕路潜回营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第二天我们遇到了叛军。别人都以为是倒霉只有我知道是指挥使故意带我们遭遇叛军的!”


    “我想不明白他到底图什么图什么!”


    当今太后的亲侄子为何要带着自己的兄弟去给注定成不了气候的叛军送命!


    孙福想不通他快要被这个问题憋疯了!


    陈敬宗握住他的双臂声音低沉有力:“不用急用不了多久你便会知道你要做的就是继续藏好自己不要引任何人怀疑。”


    孙福慢慢冷静下来点点头:“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