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街人来人往，徐行格格不入，一眼扫过去唯他最显眼，眼神对面前的留着十几年污垢痕迹般的桌子和椅子露出复杂和纠结。


    不干净。


    脑子弹出这句话。


    夜街他第一次来，人很多，声音很吵，空气混杂太过烟火味，还有奇奇怪怪的味道。


    形容不出来，大概是他活这么多年，都不够这一天闻的怪味多。


    真的会好吃吗。


    脑子又弹出这句话。


    不是质疑，是不太信任，这种如此简陋，环境卫生又不好的地方，炒出来的菜，真的好吃吗。


    “不好意思，久等了。”一个男人忙的焦头烂额，声音沙哑又低沉，快速把那几盘菜端到徐行面前。


    他礼貌点头中，扫了徐行一眼，那一眼里面太复杂，像疲惫麻木中多了些亮光，又很快变灰色，拿菜洗菜又洗盘子擦桌子的动作麻利却机械。


    徐行无法描述这一幕，感觉这个男人被什么灰色的东西淹没了一样。


    桌上的饭菜热乎香味扑鼻，稍稍嗅到那股味道就已经下意识咽了咽唾沫，好吃二字闪过脑海。


    “啤酒喝不喝。”月赐突然把一罐啤酒拍在徐行旁边，一罐两罐，直到放了八罐，才看向徐行：“挪过去点，不够放。”


    她又提了一打啤酒放在地上，接着就一屁股坐在那把有些歪歪斜斜的小凳子上。


    “月赐，你坐这把吧。”发现月赐那把椅子有问题，他主动提出交换。


    月赐挪了挪椅子坐起来的确不舒服，交换椅子就开啤酒喝，吃宵夜前下肚一罐啤酒是她的习惯。


    捧着啤酒罐的徐行看一眼一饮而尽的月赐，他也试着一口闷下去。


    这种男人学习女人行为的起因无非两点，为了体验她体验的，为了感受她感受的。


    但这种出发点，在女人眼中看来，只是一个小孩在生涩模仿大人的一个举动，仅此而已。


    月赐又拉开一罐，放在桌上没再动过，开始扒拉起饭菜，徐行也照做不误。


    徐行对着桌上的饭菜却有些难以下筷，看向月赐，月赐还在扒拉，就好像晚饭没吃饱一样。虽说他不知道月赐去了哪里，车上那个男人又是谁，但如果是请客吃饭怎么能够不让月赐吃饱呢。


    如果是他请客的话，绝对不会让月赐饿着肚子回家来夜街扒拉这种食物吃。


    “看你一脸嫌弃，吃不吃啊不吃走开。”


    月赐的开口总是那么奇怪，但他又说不清楚这种感觉，明明刚刚还好好的问他吃不吃宵夜，这会吃宵夜了脾气都变了。


    但他都把这些归咎到是他表现的不喜欢而让月赐觉得脸挂不住。


    也许，他应该认真尝一口的，毕竟是月赐点给他的宵夜。


    他拿起筷子捧着碗，许是出于家庭教育的缘故，他还是有点太规矩过头，别人都低头扒拉，就他捧着碗吃。


    “月赐。”


    “嗯？”


    塞得满嘴都是米饭和菜的脸颊肉鼓鼓，月赐嚼了嚼差点没咽下去，拿起一旁的啤酒咕咚咕咚两下，可算把那口饭菜咽下去了，她继续回应徐行：“什么？”


    见到月赐这么豪爽的样子，反而让他心生可爱。


    众所周知，男人觉得女人吃的邋里邋遢还心生甜甜暖暖认为可爱爆棚的，就已经爱惨了。


    和月赐第一次见面吃饭，他还是嫌弃过月赐的吃相和坐相。


    “……”月赐吧唧嘴的动作慢下来，徐行这样崇拜又溢出爱意的双眼让她嘴边那句脏话没说出来，只好又吧唧吧唧嘴低头吃一口，才慢吞吞追问他：“你不会看谁都用这副廉价的眼神吧。”


    闻言，徐行才收回刚才的心动，摇头回应月赐，他是第一次这样。


    月赐又不是不知道他没谈过对象，为什么要是调侃他花心或者对谁都抛媚眼。


    “好吧，我的错。”月赐语气没有丝毫歉意，本身就没有所谓的不小心，故意也不过是不太习惯徐行用那种样子盯着她看，仅此而已。


    拿着筷子的徐行抿了一口唇，月赐的态度如何他其实都不太会计较或者是不满，反而生出更多的包容。


    月赐看向他的侧脸，徐行抿唇的表情再加上周围熟悉的热闹以及恰到好处打在脸上的灯光，也迫使她恍惚几分。


    “你尝尝这个。”她夹菜给徐行。


    徐行捧着那碗饭低了低头，声音小小道一句有些磕绊的谢谢，却不知道绯红爬上了耳尖。


    这是月赐第一次给他夹菜。


    他在心里开心。


    月赐觉得徐行怎么这么好骗呢，夹个菜就红脸了，这么纯情到底怎么进去军区的。


    也无所谓了，夹个菜，动嘴巴说两句话就能得到想要的效果，怎么不算是她的魅力大呢。


    这顿饭吃的还行，月赐是蛮喜欢的，对话又一茬没一茬聊着，即使徐行提到苏招妹时，气氛也没那么紧张。


    “他没地方去，就找到我。”


    和苏招妹拜托她时的话不同，但结果是一样的，拜托她帮他。


    “这样啊，早说没地方去，可以继续住我家的，我家有很多房间空着。”


    听得出是嫉妒但又说的像大度，徐行很擅长这方面的说辞。


    夹起花生米送进嘴里的月赐又咕咚咕咚喝见底的啤酒，她把空罐扔垃圾桶，表示看苏招妹的意向，毕竟他也住她家这么久了。


    而她也习惯一回到家就能吃饭喝汤。


    他厨艺很好吗。


    “他厨艺是比你好点。”


    月赐像是有读心术一样，回答徐行心中所想的问题。


    徐行有些尴尬笑了笑，他道：“那挺好的。”一点也不好。


    周围依然热闹，两人之间的氛围却冷下来，对徐行来说，已经冷下来了，身后的路人走了一批又一批，即使带着吵闹的孩子，他都觉得听不见，只感觉到月赐好像能接受苏招妹继续待她家。


    “那沈玉？听说他是你弟弟？”


    话题的人物是很多个的，苏招妹可以撇开不谈，忽然出现的弟弟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不是质问，他知道他没有什么身份用质问的口吻，而且月赐的不喜欢那种男人。


    月赐也不弯弯绕绕，直白表明是在阿里丘斯认识沈玉的，也就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成了姐弟。


    “他挺厉害的，竟然靠自己就考上一个好大学。”


    “……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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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赐的夸赞他觉得刺耳，哪怕知道月赐只是把沈玉当一个弟弟，对方可未必只想当弟弟，即使依然觉得心里不平衡，也总不能在月赐面前跟一个学生过不去。


    幼稚。


    还会被月赐嫌弃。


    在回去的时候，话题又见到今晚送她回来的男人身上。


    “是其他工作上的朋友吗？”他语气平常，就像朋友讨论日常话题一样。


    知道月赐停职，但总不能用男友口吻质问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到底是谁。


    “是啊，合作伙伴，暂时的。”


    撇开对方的确有病并且爱好是监视她的事情外，在事业的道路上，高知行的确称得上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当然，暂时的。


    不理解这句话的徐行难免会脑子转不过来，基于字面意思，他把所谓的合作伙伴，划分到短暂的见面的陌生人。


    “好的。”


    语气是轻松的，嘴角也扬起一抹笑。


    走在前面的月赐问徐行总部那边怎么样，没有她在应该都还好吧。


    她道：“总不能鸡飞狗跳了。”


    徐行答：“都还好，只是不习惯推开门看到的人不是你。”


    她道：“啧，说正事呢。”


    徐行答：“整改了很多，包括财务那边也是，跟之前你上任的时候一样，甩了个锅给鸿雁秉，又被鸿雁秉甩回去了。”


    财务那边的事情月赐并不知道有哪些规矩和规则，毕竟拨款都是王室财政那边拨下来的，自然有底气硬的时候。


    岔路口，徐行叫住还在往前走的月赐。


    “今晚……要不要来我家睡觉。”


    他不想月赐跟苏招妹在共同一个房间，想想都接受不了，可月赐还跟他睡了那么久，既然可以跟苏招妹睡那么久，那来他家睡也是一样的吧。


    “我家比较近。”


    借口是拙劣的，好在月赐受用。


    让他也觉得自己是更受对方偏爱的。


    “穿你姐衣服？”月赐轻佻着，指腹轻轻划过徐行的胸膛，停在心脏处时，用不轻不重的力度按了按。


    “我姐的衣服……她前段时间拿走了，我的衣服……可以吗。”


    这是私心，之前月赐穿过的那套衣服一直被他珍藏着，姐姐来拿时他用弄脏的理由把衣服扣下来自己用了。


    他很坏他知道，但也是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撒谎欺骗家人，只为了留下那套留存某人味道的衣服。


    见徐行握住她的手，月赐只浅笑。


    “你明天准备做什么早餐，我不吃油腻的，宵夜吃太多了。”


    月赐自然而然谈及第二天的食物。


    “可以的，家里的冰箱有很多可以做清淡的菜，我做给你吃。”


    徐行跟上月赐的脚步，嘴角的笑是得逞的。


    苏招妹在客厅的沙发里抱腿坐着，沉沉的脑袋一下又一下的点着，差点睡觉。


    桌上是留给月赐喝的玉兰汤。


    他打着哈欠看一眼手环，月赐发回到东区的消息已经是一个小时前的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到家。


    再拿去热一下吧，应该快到了。


    他起身端着碗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