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府距离尉迟府左右算起来也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加之今日赶路不紧不慢，等到了羌府的时候，已经快过正午了。


    三人一合计，在羌府大抵是蹭不上饭的，所以就去了羌府两条街旁的醉云楼里，打算吃一顿好的再去拜访。


    咱就是说，没必要为了这么个不待见自己的人劳心劳力，填饱肚子才是首要的。


    又因着李梵是醉云楼的东家，听说吃饭不要钱，尉迟嫣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由店小二引路上了三楼的天字号包厢里，静等着上菜。


    刚一落座，尉迟姝默不作声环视一圈这天字号包厢的陈设，各处镂空雕刻皆是兰花，就连那处遮挡矮榻的屏风上的画，也是兰花无疑。


    心中暗叹李梵这个榆木脑袋居然也会有这等闲情逸致，置办这些文雅的东西。


    “实话实说吧，你们怎么会想着请我去羌府当说客？”尉迟姝对尉迟嫣的说法还是保持怀疑的态度，这会儿还有些时间，她打算问个清楚。


    她继续道：“母亲刚刚可是嘱咐我了，进了羌府之后，但凡羌老太爷有一丝阴阳怪气，都叫我怼回去。万一要是将人气死了，可不关我的事，是你们叫我来的。”


    “无事，就按你上次怼我的随意来，气死算你爹的。”李梵气定神闲地小抿了一口茶水，瞥了一眼东瞧瞧，西看看的尉迟嫣，悠哉悠哉道：“反正都是两个不着调的祸害，能少一个算一个。不用担心，这些事情怪不到我们的头上。”


    “怎么，又是你舅舅替你摆平？”尉迟姝纳闷，“你舅舅竟然有这样大的本事，怎么还不谋朝篡位，等着这些人像过家家一样做些可笑的玩意儿？难不成是为了满足心里的恶趣味，看京都的权贵们为了权力狗咬狗，演一出人畜不分的戏码吗？”


    李梵：“……”


    李梵：“呃，你说得很有道理。但我的命也是命，舅舅还不至于大义灭亲把我也一块杀了。”


    尉迟姝听闻此言，抿唇片刻，然后狠狠翻了个白眼。


    尉迟嫣听二人详聊，不由失笑。


    难怪两个人凑不到一块，原来一个是真精明，一个完全不知道精明二字怎么写。


    “你笑什么？”尉迟姝诧异看她。


    尉迟嫣耸耸肩，笑道：“没什么，就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


    “什么事？”


    “呃……”尉迟嫣微微蹙眉，“长姐，你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难道是学我的吗？”


    “嗯，你听出来了？”尉迟姝心平气和的平等创飞每一个盟友。


    “那你还真是睚眦必报啊。”尉迟嫣不吝夸赞。


    尉迟姝欣然接受，“过奖了。”


    尉迟嫣：“……”


    李梵：“……”


    尉迟·真·话题终结者·姝。


    “说说看，去见羌老太爷的真实目的。”她嘴角微勾，目光在二人脸上游移，“说谎，我会知道的。”


    “去气他一把。”尉迟嫣撇撇嘴，“就说，他儿子死了。”


    尉迟姝轻扬黛眉，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我师傅从旁得知，羌大人前不久在暗阁下了一个诛杀令，被下令诛杀的人，正是我舅舅。”李梵依旧气定神闲，“我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而已，这很公平不是吗？而且，他儿子也活不长了。”


    “殿下知道羌伍的下落？”


    李梵浅笑颔首，“姑且算是知道，现在静等风声，风声过后，便可见分晓。”


    尉迟姝笑容加深，“那倘若，我将宝压在殿下身上，殿下能有几成把握？”


    “这个，得问嫣儿。”


    猝不及防被点了名，就如同上课开小差被老师抓了个正着起来回答问题时的一脸茫然，她眨眨眼，看看李梵，又去看尉迟姝。


    “是啊，是啊，我……”


    尉迟姝抬手打断她，“行了，我知道了。”


    大概是觉得她不靠谱吧，所以杜绝了她开口的机会，直接表明立场。


    “既然如此，殿下可别让我压错了宝。”


    李梵顿首，“这是自然。”


    尉迟嫣噘着嘴，觉得这俩人好像要成为谜语人了。


    她紧急打断施法，“都过正午了，这果腹的饭菜怎么还没端上来。饭呢？菜呢？都快把我饿成狗了！李长平，这醉云楼的厨子可不行啊，动作太慢了！”


    “嗯？”李梵没意识到话题实现了飞一般的跳跃。


    尉迟姝还是反应快些，笑问：“那要如何，请你去当厨子不成？”


    “欸，此言差矣。”尉迟嫣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言之凿凿：“得给他们加钱，让他们快一些。万一传出去说醉云楼的伙计动作太慢，把少东家都饿死了，这就划不来了。”


    尉迟姝：“……呃，你……啧……”


    她侧眸去看李梵，“妹夫，真是辛苦你了。她也就吃得多一些，还是很好养活的。”


    “那是自然。”李梵的话里带着丝丝骄傲，昂首挺胸坐直，道：“皇子府什么都不多，就是能吃的人最多。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节俭，倒也还行，他们都不挑。只要是没毒的，他们都能尝两口咸淡。”


    尉迟姝：“……”


    她恐怕今夜无眠，就算睡下了，半夜也得是要爬起来，想想白天这件事儿，然后嘀咕一声，破口大骂道：不是，他有病吧！他当这是养猪吗？


    这话越想越怪，只要是没毒的，都能尝两口咸淡？


    皇子府的人……都是正经人吗？


    这个李长平……应该没有豢养饕餮的爱好吧？


    自己想不如开口问，她正要张口询问的时候，门被人叩响，接着传来店小二木讷的声音。


    “东家，饭菜都端上来了。”


    李梵：“进！”


    听这声音，尉迟嫣赶紧坐直身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尉迟姝看她瞬间变脸，心中咋舌，不禁想这个店小二难道来者不善。


    结果扭头一看，进门的店小二木着张脸，平平无奇。


    回头却见尉迟嫣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她又茫然了。


    这是怎么了？


    下一刻，店小二用着并没有充满惊喜的声音，说：“二大爷，您怎么有空来这儿吃饭？”


    “咳咳……”这话，尉迟姝听了，也破防。


    “噗！”


    李梵终于还是脱离了气定神闲四字，猝不及防喷出一口茶水，皱着眉头看她，“他叫你二大爷？”


    “昂。”


    李梵又抬眸去看店小二，“你叫她二大爷？”


    店小二懵懵点头，“……昂。”


    “你什么时候成别人的二大爷了？”尉迟姝感觉这个称呼甚是荒谬，满脸困惑问她。


    她乐呵呵道：“别愣着，赶紧上菜啊！顺道再给你介绍介绍，我对面这位。”


    店小二应她的话，赶紧手脚麻利的上菜。


    趁着小二上菜的时间，她抬手对尉迟姝做了个请的手势。尉迟姝直觉她没憋好屁，果不其然下一刻，她自信开口，“这位，就是你大爷！”


    店小二放下最后一碟菜，一副受教了的表情看尉迟姝，突然顿首。


    尉迟姝隐隐觉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她正想阻止，可那话就那么水灵灵的被他一下说了出来。


    “哦，大爷好，我叫楼樯。”


    尉迟姝：“……”


    我想毁了合作怎么办？这群人看起来都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就这样的，还能夺得皇位才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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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说他们完全不靠谱呐，也不是那么绝对，至少四皇子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他们很靠谱的话，完全是睁眼说瞎话，太抬举他们，显得过分离谱了，因为他们看起来真的很不聪明！


    合作的这些究竟是些什么玩意儿？


    他们真的不会玩脱，给自己作死了吧？


    尉迟姝的担心不无道理，但他们本质如此，也确实令人破防。


    “这位以后就是你的信使了。”尉迟嫣丝毫不觉有问题，“他出身绣衣，是个合格的暗探，用来传递信笺也不为过。我想你在尉迟府出行应当是不方便的，所以有他在，算是事半功倍。”


    尉迟姝瞥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移向尉迟嫣，平静道：“我能要求换一个信使吗？”


    尉迟嫣摇摇头。


    “为什么？”尉迟姝不解。


    她咧嘴一笑，“因为，我只认识这一个。”


    尉迟姝：“……”


    尉迟嫣笑得有些不值钱，看着就不是很靠谱。她不死心将目光移向李梵，意思很明显。


    换人！


    李梵温和一笑，然后脸上就一直挂着那恰到好处的假笑，迎上她暗示的目光，开口说：“目前只有楼樯一个在京都，其他人都出远门了。青龙是我的近侍，这个你不能想。”


    尉迟姝：“……”


    尉迟姝：“你……你还能从绣衣里撬人，那就再给我撬一个。”


    此言，十分大胆。


    李梵闻言，拍膝哈哈大笑，“大姨子真是爱说笑话啊。我只是有良心，不是想找死啊，哈哈哈……”


    “殿下，大爷不是在说笑。”


    顿时，李梵脸上的笑意全无，垮着脸，呵斥一声，“闭嘴，你真当我没看出来吗？”


    “你有点昧良心了。”楼樯昧着良心说。


    李梵：“……”


    尉迟姝：“……”


    二人鸦雀无声，可见楼樯是个会聊天的好手，一句话干翻大家。


    从昨晚到现在，终于出现了第二个遭受楼樯天生自带独特的读心技能迫害的同僚，尉迟嫣笑得龇牙咧嘴。


    嘻嘻，受害人+1。


    “大爷，你也是。有我这样尽职尽责的信使，你居然还想让殿下去撬个好看的。难道，我很丑吗？”楼樯义愤填膺。


    嘿嘿，受害人+2。


    “二大爷，你也有错。你居然只想着看戏，亏我还告诉了你我的底细。二大爷，我对你真的太失望了。”楼樯表现得痛心疾首，十分逼真。


    “……”


    上一秒嘻嘻，上一秒不嘻嘻。


    如果这演技满分是十分的话，尉迟嫣会打八点四，因为她觉得有一点六。


    他大爷的，我居然是那个因为他怨气深重，加上没看黄历出门，致使路过他都要被踹两脚的怨种倒霉蛋。


    “绣衣使者果然恐怖如斯。”尉迟姝眯了眯眼看他，眸底藏着警惕，“你给我下蛊了，你这个可恶的陇南人！”


    “哎哎哎，禁止地域歧视啊！”尉迟嫣赶紧跳出来警告。


    “他是天生的，再加上后天勤加练习的结果，并非真能窥探。”李梵也立即解释。


    尉迟姝迟疑片刻，终于决定实话实说，“……那他不好看总是真的吧？”


    李梵：“呃……”


    尉迟嫣：“这……”算是实话吧。


    “统领说我虽然一无是处，但也平平无奇，好在老实听话，不过胜在只听反话。一般的时候，都是有钱捧钱场，没钱去偷去抢。”


    他竟然还觉得他前统领言之有理，居然把这些话放到明面上来说。


    尉迟嫣心想：他前统领肯定很后悔，为什么找了这么个脑子只有桃仁大小的傻缺？


    天要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