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兴给卫素瑶上药的时候，卫素瑶一边惨叫，一边咒骂小冬瓜和惠嫔，问候他们的祖宗十八代。


    秋兴将纱布层层覆上，听得无奈极，“你骂小冬瓜可以，可别骂主儿，叫她听了又惹出事。”


    卫素瑶破罐子破摔，“她干脆把我打死好了，叫一条腌倭瓜羞辱我算什么。”


    秋兴低声道：“谁让你总是不听话，主儿怕你翅膀硬了飞走了，她就功亏一篑啦，正巧碰到你拿皇上当幌子骗她，她给你立下马威呢。我说你也不装一装，装得顺从讨好一点，万事大吉！”


    卫素瑶摇头。


    秋兴叹息，“你瘫在床上，主儿又要被皇上责问，两败俱伤，何苦来着。”


    提到康熙，卫素瑶心中便如投石入湖，激起涟漪，“皇上早上真的在承乾宫？”


    “嗯，”秋兴道，“佟贵妃说你救驾有功，提议封你个贵人位份，皇上同意了。”


    “什么？！这就同意了？”卫素瑶因激动牵动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秋兴按住她，掀开卫素瑶的衣服查看伤口，血还是把最外层的纱布渗红了，“宫女直接封贵人是前所未见，不过你身负救驾功，没人敢说你什么，有本事她们也去救个驾，你不用担心。”


    “不是担心。”卫素瑶趴睡下去，下巴抵在床上，愁道：“怎么想到封我贵人呢，我又没...他知道的啊。”她觉得伤口的痛又活泛起来，浑身哪哪都难受。


    难不成是因为他们亲了吗？不至于吧，他又不是纯情少男被夺初吻非要人负责。


    秋兴问：“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这很值得高兴吗？姐姐，换做你可高兴？”


    秋兴一怔，默然摇头。


    “所以为什么要默认每个宫女都想当后妃呢。”


    “可是我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秋兴一时也说不上来，只是重复道：“不一样。”


    她眼中覆上阴翳，显得极为哀伤，不愿继续这个话题，问：“素瑶，你早上究竟去干什么了？”


    卫素瑶道：“曹大人有桩案子要找我问话。”


    秋兴将信将疑，“那你怎么不跟主儿说？平白挨一顿打何苦呢。”


    “那案子涉及乌雅沫兰，我不想让娘娘知道，我怕她对沫兰不利，你也别跟她说。”


    秋兴点头，“我就当不知道。”


    卫素瑶午饭没吃，托秋兴给她拿来吃食，趴在床上用了点，接着小睡一觉，睡中身体偶尔牵动，疼得辣花花，这一觉睡得窝火。


    后来她想，这些痛不能白挨，想让小铁棍去乾清宫传个话，可惜始终等不到小铁棍出现，秋兴说他被惠嫔关在屋里罚跪。卫素瑶唏嘘，小铁棍虽然很听惠嫔话，但总是在能力范围给她留出余地。


    秋兴自告奋勇说：“你要传话给谁，我去行吗？”


    -


    暮色四合，何春林果然把卫素瑶挨打的事告诉了康熙，康熙议完事便带了他往延禧宫去。


    此前陪同康熙出行的总是梁九功或赵昌这俩深受他信任的人，何春林头一遭陪同，分外欣喜，但这喜悦只能努力藏起，还得强装悲痛。


    到得延禧宫门口，何春林本想吆喝一声，张嘴刚发出个音节，便见康熙摆了手，他立即住口，改为上前敲门。


    惠嫔没想到皇帝来得及时，心知是卫素瑶的杰作，心里不是滋味，强笑上迎，“皇上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康熙冷冷瞧她一眼，“朕看看素瑶。”


    惠嫔心一沉，立即认错：“皇上想必已知道臣妾杖打了素瑶，臣妾知道不该在这时杖责她，实在气不过，一时冲动，臣妾事后也很后悔，请皇上责罚。”


    她态度诚恳，但康熙只淡淡扫她一眼，并不理会她的自陈，一字一顿用力道：“带朕去。”


    说着凭记忆大步流星走去。惠嫔打量他面色不善行色匆匆，心又往下沉了沉。


    怎么会这样，比她想象得急迫，比她想象得冷厉。怎么会这样呢。


    康熙在值房门口停下，廊下几只麻雀叽叽喳喳飞起，给他腾出位置。暮光幽微，羸弱的橙中带了点粉紫气，照在康熙的湛蓝衣袍上，一切显得更清冷。


    他伸手欲敲门，手却停在半空，唯恐卫素瑶已睡去，敲门惊扰她。


    哪知里头似乎有人听到声响，秋兴开门出来，见是皇帝，便即行礼。


    康熙对秋兴眼熟，轻声问：“她睡了？”


    秋兴刚要作答，里面传来卫素瑶的声音，“没睡！”


    康熙唇角勾起，立时放了心。何春林说得惨绝人寰，看来是添油加醋了。


    他摆手示意众人皆退出去，待屋中只余他和卫素瑶二人，他想看看她伤势，可是她腰臀上面盖了条薄毯，显然下面退了衣衫的，他只好俯身观察她脸色，见她不显病容，颇有血色，目光亦灵动，心下大安，问她：“痛么？”


    卫素瑶原先气愤愤的，听了这低沉磁性一问，重重点头，“超痛。”


    眼珠子恨不能贴在康熙身上，湛蓝衣衫着的是高旷天空的颜色，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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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玉，清贵不凡。她心下欢喜，犹似不信地感叹道：“皇上居然真来看奴才了。”


    康熙调侃道：“苦肉计用得好，听说你被打得快断气，朕来见你最后一面。”


    卫素瑶噗嗤一笑，“冤枉，谁把我传得这样惨。”


    康熙哼了一声，睨了眼门口，又来问她：“你究竟做了什么，把惠嫔惹得如此？”


    卫素瑶老实交代：“娘娘不准奴才私自出延禧宫，找小冬瓜看着奴才一举一动，奴才就和他发生了冲突，娘娘知道后大怒，就下令惩罚奴才。”


    “你对他做了什么？”


    “也就是在他脸上抹了把辣椒面，然后绑了他。”


    “你真是...”康熙一时不知道该说谁，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惠嫔也是，以为延禧宫是她的大寨子，她要做个讲义气的大当家么。”


    “就是嘛，奴才没想到她真动手，好狠。”


    康熙瞪她一眼，卫素瑶立刻乖乖住嘴不发牢骚，康熙方柔声问：“打了多少板子？”


    “八杖。”


    “嗯，是个吉利数字。”


    卫素瑶很不满，“不是，皇上不该安慰奴才吗，怎么说起风凉话，都痛死了还吉利呢。”


    “好啦，不寻你开心了，既已伤及，半个月的皮肉苦总免不了，这些日子须仔细着擦洗，伤口莫碰水，吃东西要忌口，辛辣的活血的都不能吃。”


    卫素瑶认真点点头，“奴才记住了。”


    康熙打量她，“你找朕来，不像是要告状，可是另有事情？”


    卫素瑶沉默片刻，眼皮掀开偷看他一眼，立即垂下眼睛，“八太好意思说。”


    “无妨，你说，朕能应的自然应。”


    “就是...哎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卫素瑶挠了挠头，显得极为纠结。


    “很为难？”


    卫素瑶忙摇头，目光闪烁地道：“就是...这两天一想到皇上，就觉得很依恋，老是会想您这会在干什么，想立刻见到您，我可能是...身体疼痛，心里就更想你了，”她抿了抿唇，硬着头皮继续说，“就是突然特别想你。”


    她说完死死咬住下唇，觉得说得好费劲、不大方，也很茫然，不知道该不该把私密话告知于人，可是没人教她怎么做，她其实有点无助的。


    康熙怔然眨了眨眼，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冷峻面容逐渐浮现出柔和之色，春回大地冰消雪融。他坐至床沿，替她将散落颊前的碎发卡在耳朵后，“那朕就...”他仰脸想了想，“留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