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上任


    沈宴环住赵瑾棠肩侧的动作紧了紧，随后才慢吞吞地收回了手，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意味。


    他垂眸看着赵瑾棠，还未张口，就被赵瑾棠抬手打断，“今日我不与你谈事。”


    说着，赵瑾棠重新将书房门打开，视线撇向院中。


    赤羽在墙角东张西望，扭头就对上了赵瑾棠的视线，然后就特别有眼力劲儿地跑了过来，语气恭敬：“二娘子。”


    赵瑾棠伸手将书房门打得更开，露出门后病恹恹的沈宴，说。


    “将你家王爷带回府去，病成这般模样怎可由着他到处跑，如若他出了什么事，看你们这些底下人如何同老王爷交代！”


    赤羽偷偷抬眼看了下沈宴，脸色的确十分难看，恐怕都要糊涂了。


    不等沈宴有所反应，赵瑾棠就已经转身将人牵了出来，同他对视，耐着性子道：“若是旧疾复发就不好了，你且先回王府，过几日得了空闲，我去寻你。”


    说完这话，赵瑾棠忍不住又去端详他的神色，只是，沈宴似乎在出神，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她的话记在心里。


    院门外隐隐约约传来若有似无的动静，片刻后，说话声越发离得近。


    赵瑾棠跨步下了台阶，往院门口走去，又回头催促：“赤羽，别愣着了，还不快走？”


    “是，二娘子，”赤羽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将烧得有些糊涂的沈宴从屋内扶了出来，二人绕过游廊，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恰在此时，翠微和丹桂也进了院子，绪风换了新衣袍跟在她们身后，三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


    “不是让你们准备吃食吗？”赵瑾棠此刻已经坐在了池子旁边的石凳上。


    她转过脑袋，视线扫过丹桂空空如也的双手，语气极其自然。


    翠微笑了笑，解释道：“方才本来是打算带过来的，不过才出厨房，绪风便寻来了，丹桂怕饿着他，干脆就在小亭吃了。”


    “不过奴婢真猜对了，”丹桂走过去，手落在赵瑾棠肩膀上，替她捏肩，继续道：“绪风可是吃了两大碗呢！”


    赵瑾棠正想说话，只听丹桂“咦”了声，她回头，问：“怎么了？”


    “二娘子，您这肩膀怎么有些块水渍啊？”


    赵瑾棠微愣，想起方才沈宴垂首埋入自己颈侧的模样，哑然无声。


    是发了汗？还是哭了？


    随即，赵瑾棠又自我否定，不可能是哭了。


    要知道，沈允执的确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可从小到大，他可从来没掉过一滴眼泪。


    所以应当是病得太重，发了汗后留下的水渍。


    ……


    元则礼将卷宗整理好后，又从大理寺折返，马车驶过长街，一路往元府而去。


    他撩开帘子，看着大街上来往不断地百姓，听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有些出了神。


    长公主殿下没有死，反而成了自己的妹妹。


    如今回到上京，出手便将李家置于死地，这一切，都是因为当今天子。


    看来，大邺也没几天安生日子了。


    马车拐过街口时，与另外一辆马车错身而过。元则礼回神下意识瞟了眼，认出了车顶上的独特花纹。


    镇北王府的马车？


    元则礼又不自觉多看了两眼，又稍稍探出脑袋，往马车来的方向瞧了一眼。


    难道是小王爷？


    他又爬墙了？


    ……


    如今刚开春不久，冰雪才堪堪消融，天气乍暖还寒。


    日头虽好，但偶尔吹过风时，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冷。


    赵瑾棠在院中坐了片刻，正想回房去，就听见了翠微几人的问安声。


    “见过大郎君。”


    赵瑾棠回头，看见了元则礼，她眉眼轻轻一扬。


    方才见元则礼出府，还以为今日他又要留宿在公廨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回府。


    想着，她便起身走了过去，笑道：“刚刚见阿兄出府，还以为今日便不回来了。”


    “不过就是些琐事，已经解决了。”元则礼笑着应了回答，随后兄妹二人便进了屋。


    翠微上了茶后，领着丹桂退出屋子，守在门外，这一转头，绪风也跟着不见了。


    屋内气氛安静下来，赵瑾棠站在罗汉榻旁边，微微倾身，伸手示意了下自己对面的位置，语气温和：“阿兄，来一局罢。”


    元则礼颔首。


    屋内剩下静谧，偶尔响起落子时的碰撞声，须臾之间，原本空荡的棋盘之上便覆上了错综复杂的棋局。


    赵瑾棠下棋表面上看似是剑走偏锋，处处皆是漏洞，易让人找到破解之法。


    实际心思细腻，棋风凌厉又不失严谨，每一步都能逼得人节节退让，让对方来不及喘息。在咄咄逼人的气势之下，她巧妙设局，在不经意间形成合围之势。


    等元则礼反应过来时，棋盘上的白子已经所剩无几，黑子嚣张，胜负已然是定了。


    “是我输了，甘拜下风。”元则礼唇角带笑，将手中的白子放回围棋罐子。


    赵瑾棠将黑子一粒一粒的捡回了罐中，她笑笑，对棋局不多言语，等棋盘再次空白，才开口道：“阿兄来寻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闻言，元则礼敛了笑意，斟酌道：“这事我本不该多嘴，只是，你身份既是元家二娘子，便还是要小心些。”


    赵瑾棠听得糊涂，有些不明所以，只得抬眸望去，静待下文。


    随后元则礼继续说道：“小王爷爬墙的事，还是要尽量避着些人……若被人撞见，指不定要传出什么话来。”


    沈宴爬墙的事，元则礼倒是也能理解。


    只是，就怕被有心人利用，误了大事。


    赵瑾棠心里清楚，又不好多解释什么，只能点头，语气也有显得些无奈：“我知道了，多谢阿兄提醒。”


    ……


    因着李家的缘故，朝堂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诸多原本立场就不太坚定的朝臣更是变得小心翼翼。


    结果不等他们反应，一向以闲散纨绔著称的镇北王爷——沈宴又成了大理寺卿，这更是让众人战战兢兢。


    原本还有些朝臣想借着开春选秀之事替家里多谋条出路，可怎么也没想到，淑妃娘娘难产而死，又留下个嗷嗷待哺的小皇子。


    紧接着，宫中又传出皇后被血气冲撞，导致旧疾复发的消息。


    这好事是没半点踪影，坏事倒是层层积压。


    赵桓身心俱疲，干脆便下旨停了今年的选秀，一切等皇后身体恢复再另行打算。


    众人自然知道皇后在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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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也不可能会有没脑子的人会在此时选择去触赵桓的霉头。


    选秀之事便不由此了了之。


    ——


    四月初三，大理寺。


    “哎，王大人，这小王爷今日真的会来上值吗？您可别诓我们，到时候会不会又不来了？”


    “不可能，前日我特意递了拜贴，小王爷病已经好了，而且亲口承诺，今日会来的。”王宣如是说道。


    “要我说，可别抱太大期望，”人群中，传出一道略带不满的嗓音，冷声道，“这位小王爷是个什么脾性，你们难道不清楚？”


    大理寺众人汇聚在府衙门口，议论声四起，还时不时踮着脚尖，抻着脖子往街口瞧。


    听见这话时，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几秒后，还是王宣出了声，说道：“张大人，咱们且看日后如何罢。我听说，让小王爷出任大理寺卿这事，是玄阳观举荐的。”


    “就算如此，从调令下来到如今，都多久了？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就怕这位金尊玉贵的小王爷受不住。”张大人继续泼冷水。


    一听这话，众人很是哑然。


    气氛瞬间变得十分尴尬。


    月前，沈宴被圣上钦定为大理寺卿的事就传遍了上京，原本以为对方能很快到任。


    却没想到，这扭头王府便派了人来传话。


    小王爷病了，需要好好静养，大理寺的一切事务暂时由寺丞王宣代管。


    众人无奈，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实在是这镇北王府的小王爷是病秧子的事情人尽皆知，他们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况且，除却大理寺卿这个名头，镇北王府也不能轻易开罪。


    ……


    午时末，远处街口处终于慢慢驶了辆马车来，离得近了，众人便看清了灯笼上晃晃悠悠的“沈”字，纷纷松了口气。


    来了来了，可算是来了。


    马车行至大理寺门口，赤羽从马背上翻身而下，随后走到车边，提醒道：“郎君，已经到了。”


    不多时，一只瘦削修长的手伸出将帘子挑开，随后沈宴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下官见过沈大人。”


    “下官见过沈大人。”


    沈宴披着玄色薄领披风，头戴乌纱帽，足蹬黑色官靴，走动时披风晃动，露出里头的绯色云纹圆领官袍，腰上束着精致的黑色镶玉蹀躞，通体温润透亮的玉佩垂悬在腰间。


    “各位大人，久等了。”沈宴抬手作揖，他大病初愈，眉眼间的病态并未完全消散，嗓音中还能听出明显的沙哑之意，“这几日，劳各位大人费心。”


    听见这话，众人简直就是受宠若惊，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能从沈宴口中说出这种话来。


    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但到底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很快反应过来，三言两语便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不敢不敢，沈大人不若先进去罢。”


    “是是是，这门口风大，咱们先进去！”


    说着，众人便将路让开，纷纷撤到一旁，拥着沈宴入了府衙。


    沈宴颔首，领着众人抬脚往府衙内走，经过某个地方时，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瞧了眼，恰好与元则礼的视线撞在了一处。


    二人心照不宣地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