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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血玉碎璧

    屋子门窗都关着,江文如被时渊带回府后就一直呆在里面,门口没有人,可她知道这府里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着,只要时渊不想让她走,江文如就走不出去。


    容玢突然做出这个举动,显然是知道青岚最终还是会听她的,所以才让时渊困住她。


    现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这才最令人慌张,


    容玢会不会已经走了?


    那天哪怕知道容玢说的可能是假的,但还是被他伤到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最后就不应该走的,能让他那样一个人为了逼走她说出那种伤人的话,显然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江文如坐立不安,眼看外面天色黑了,时渊似乎也不在府上,得抓紧时间想办法出去才是。


    照现在这个情况,看来只有伪装成别人才能躲开这里的眼线。


    但她这些天注意过,这南平王府上似乎没看到有什么丫头。


    不行,这是现在唯一的可能了,江文如思忖片刻,走到门口,刚一推开门,不远处就走过来一个看着挺和善的男子,应该是时渊留下来的人。


    “姑娘是有什么事么?”


    他有些紧张的笑着问,显然是被嘱咐过什么,生怕江文如硬要往外闯,不动声色地往月洞门边走了走。


    “怎么,我连门都不能出么?你家主子是要软禁我吗?”


    侍卫连忙抱拳低头:“不敢不敢,这话是怎么说的,殿下让我一定看顾好姑娘,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我就是。”


    “这府里没有女使吗?我需要什么跟你说也不方便。”


    侍卫挠了挠头,好半天才道:“好像是有个嬷嬷的女儿在这里,殿下让她去前院了,姑娘要是使唤她的话,我现在就去把她叫过来。”


    江文如在内室屏风后,那姑娘进来后唤了她几声,有些疑惑的往里走着,等她前脚刚迈进来,江文如一把将她拽进来用巾帕捂住她的嘴。


    “不要出声,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家殿下不会为难你。”


    那姑娘吓得魂不附体,只是一味点着头。


    ……


    和那姑娘换了衣服的江文如低着头,托着她带进来的盘子向外走。


    快了,就快到了。


    前面就是院门,只要出去了,接下来就好说了。


    迈出院门的一瞬间,还没等江文如松口气,身后突然传来一句——“要去哪?”


    “把人捆了锁在屋里,为了他,你可真是拼了。”


    江文如心瞬间沉下去,紧接着跳下一个人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啪——


    盘子脱手跌在地上摔得粉碎。


    眼看彻底没了法子,江文如破釜沉舟摘下簪子就往身后刺。


    谁料那人躲都不躲,直接把她拽入怀中,整个人将她罩了起来,熟悉的气息扑面,江文如的手在靠近他脖颈时生生停下。


    她再也抑制不住怒气,冷声质问时渊:“干嘛不躲?你到底想干什么?”


    时渊脸色也是黑沉地,“你刺过来的我不会躲,可你最好想清楚你到底要干什么。”


    江文如用力推搡着他,恨恨道:“松手!你真当我不敢杀你么!?”


    “动手啊!”时渊紧锢着江文如的胳膊,语气激动:“江文如!你从一开始就把我排除在外了,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得信任么?你有什么想法不能告诉我吗?有什么想做的不能让我帮你去做么?为什么一定要跟着容玢?他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魂汤,为什么对他那么信任?”


    江文如迅速回问:“难道比起他,我会更加信任你么?你自己不觉得离谱?”


    “你不清楚我和你父亲的关系么?你难道不该信任我吗?”时渊脸绷得紧,“既然我找到了你,就要管好你的今后!”


    “我父亲的选择是他的,我有我的是非判断,对你来说他是一个好师傅,可却不是一个好父亲,你要做什么我无权干涉,可你管不到我头上!望你慎言!”江文如毫不退避回视着他,


    “我敬他的大义,也能理解他的选择,可至少现在,我做不到放下,所以也请你,不要拿我父亲说事,我只听从自己本心。”


    时渊一僵,手上力度松了些,可话语仍是坚持:“不管怎么样,我都有责任保证你的安全,我找了你这么多年,绝对不允许你再出半点差池!”


    “你不必因为父亲而对我有什么愧疚,那是他的选择,是你们的因果,你对我没有任何责任。”


    她语句铿锵,字字清晰,字字疏离。


    时渊越听越恼火,“江文如,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以为我做了这么多,都只是因为师父的原因吗?你就半点看不出来我喜欢你么?”


    迟来的雨星终于落下,短暂隔开了两人视线,


    时渊迎着江文如震惊的表情,沉声道:“你给我听好了,我能做到这般地步,不止是为了师父,也是因为我喜欢你!”


    雨点落在江文如睫毛上,不自觉眨颤了一下,


    她被时渊的话怔在原地,以至于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觉得他的话太莫名其妙了,他刚刚说什么?他怎么会喜欢她呢?


    但那声喜欢太过直白,就同她最后对容玢说的那句一样。


    所以她突然冷静下来了。


    这样赤诚美好的话,是应该被认真对待的,至少不能冷言以对,容玢和时渊达成了什么交易她不清楚,但她能看出来,时渊今日对她说的话都不是假。


    “谢谢……”她敛下睫轻声道。


    “什么?”时渊蹙眉。


    江文如抬起头:“谢谢你的喜欢,但对不起。”


    她拒绝的痛快,此话一出,时渊还有什么不明白,恐怕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但他还是不死心:“江文如,你真的下定决心了么?他的身份、他的心计,他半真半假的话,你就一点都不害怕?一点都不介意?”


    “我早就做好决定了,既然做了决定,便不该在纠结于此,这是这一路以来我感悟最深的道理。我不知道之后我会面对什么,可我知道,若是不这样,我会有多难受。”


    她是个死心眼,认定了一个人便就是他,此后旁人千好万好都不如他。


    时渊心里一阵刺痛。


    一路走来。


    她和他的一路走来,他和她的感悟经历,他们之间的……相互信任。


    时渊深深呼出一口气,慢慢松开了江文如,对方迅速退后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就在这时,孙影突然冲进来,“殿下,殿下不好了!宫里出事了——陛下出事了——”


    时渊下颌咬紧,拳头握的死紧。


    而江文如在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就跑了出去,时渊忙对孙影道:“派人护着她!”


    *


    跟着皇宫着火轩帝昏迷不醒消息同时传出的,就是容玢的身份,几件事闹得满城风雨,很快便在轩国惊起了轩然大波,就连景国都听到了风言风语。


    只有一个人对此浑不在意,就是容玢自己。


    “公子,宫里大乱,余屹他们攻的很猛,不过他只带了几个旧部,所以最后……”


    蒋殊说到后面,咬紧牙关没再继续。


    这是容玢没有料到的,那天皇宫出事后,余屹带着几个人孤注一掷杀向皇宫了,这也间接让容玢的行动比预料的还要顺利。


    也许那天容玢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几分,所以最后只是带着几个和他一样心绪难平的部下行动,并未暴露其他人,当然,在他做出那个决定的一刻,最终的结局也已注定。


    “或许,那才是他的解脱。”


    容玢说完这句后就没再出声。


    这是一片荒野,只有尽头零星有几间草屋,像是良久都不曾住人了。


    蒋殊知道这是哪里,欲言又止的看着容玢。


    容玢只是淡淡道:“你下去吧,我自己走走。”


    说完后往里走着。


    他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当然是有缘由的。


    这是他离开前,为亲人故友建立的衣冠冢。


    ……


    酒瓶倒了满地,容玢麻木的仰头灌着,酒液顺着嘴角流出,瓶子被失力扔到地上,然后再拿起一瓶。


    他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走在这片荒野里。


    走过崎岖路面,走向寂寒黑夜。


    步履踉跄,面容恍惚。


    祖父晓旭如春风,父亲磊落若朗月,他们也希望自己成为一个温润疏朗、无愧于心的君子,


    可奈何,奈何……


    在这世上,太过干净的人却未必能落得善终。


    他也负了他们所愿。


    浅珀眸子如碎裂的琉璃,却不见一滴泪。


    月白的外袍一尘不染,上面不再有殷红的血痕,也没有浑浊的污泥,


    只是他觉得上面好脏,尘灰织成蛛网将他包裹,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内心化为废墟的人,却固执到近乎执拗的护着这衣衫的洁净,


    倒真是可笑啊……


    “呵呵……哈哈——”


    容玢眼中满是自嘲,他笑得如若疯魔,眼底猩红面色惨白,嘴角勾起的笑透着彻骨的寒意,没有半点情感,没有半分眷恋。


    袍角扫过浅草,走路虚浮,可他面容绝艳,好似暗夜破封而出的鬼魅。


    容仲言死的那天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少有人知的是,他的妻子赵氏也是在那天去世。


    那天赵氏的弟弟提刀冲了进来质问容仲言,


    “你是大齐的忠臣,可我姐姐何辜,她的孩子何辜?就为了救这么一个人,你就抛弃了自己的儿子?!你还是人么!这是一条人命啊……是你亲生孩子的人命啊——我问你,他真能担得起吗?!”


    容玢站在旁边尤如五雷轰顶,浑身惊颤不已,手中的剑“啪”的掉落在地。


    当时他还不知道背后的真相是什么,以为是当时容仲言为了救他,没来得及找到自己的亲生儿子。


    但他也知道这的确是因为自己。


    所以他挡在容仲言前面,攥拳说,


    “二十年,不,十五年,请你给我十五年,不论到时候我有没有成功,我都会把这条命还回去。我没有资格顶着容玢的身份苟活,但既然现在站在这里,我也不想辜负任何人,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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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容仲言将他拽到一旁,“玢儿!不要再说了,你这是干什么,先生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这都与你没有关系。”


    他正说着,没料到容玢突然将地上的剑踢了起来,挥剑砍向自己右臂。


    “玢儿,你!”


    容玢看着对面言辞坚定:“我今日以此为誓,若有违背、若辜负了‘容玢’的身份,你随时来取我性命,我绝无二话。”


    来人见状本也想阻拦,听完他这番话,随即似狂若疯的仰天大笑,扔了手中的剑转身向门外走去,“好,我信你,记住你说的话,你要对得起,所有为你铺路的人。”


    他真正知道真相,是在先生撒手人寰的那天。


    直到那天他才知道,真正容玢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先生在最后一刻选择了他,放弃了亲生儿子,当时宫女指认的腰佩,就是先生从他身上摘下扔进火海里的。


    他是个……苟且偷生之人,他的所有骄傲,所有才情,所有少年豪情,所有想要报仇复国的想法全都在那天碎了,碎的彻底。


    因为这些都像是从另一人身上偷来的。


    所有的荣誉都成了讽刺,所有的夸赞都成了批判。


    他在那晚,躺在暴雨冲刷的泥潭中,像个疯子一般没有目的的跑着,最后跌在地上。


    “都……走了,都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


    “啊——”


    他一拳锤进泥洼,进嘴里的分不清是雨还是泥,是泪还是汗。


    所有的哭喊狼狈都埋葬在了那天,


    此后他再也没有哭过,永远一副和煦的笑面,


    直到今天,


    眼前的泥地好似那天一样,连这打在身上的雨点都一样。


    容玢喉头一窒,用力拍打着衣服,“擦不干净了,再也……擦不干净了。”


    “我……尽力了。”


    前面是一道泥坡,他身形一抖跌了下去。


    “公子……容玢——”


    江文如刚刚赶到,开始见容玢一味喝着酒,神色不明,想要给他些时间自己缓一缓。


    加上两人如今还未说开的处境,她便没有急着上前。


    不料下一刻见他脚下踉跄摔到地上消失在眼前,才猛地向他冲过去。


    容玢衣服上满是抓扯的痕迹,还零星沾着泥灰,眼睛迷离恍惚,不敢想象他这样的人究竟是有多难受才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江文如心里酸疼,她用力将他半身撑起,容玢整个人倒在她肩头。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


    容玢没有回答江文如的问题,只是兀自问着:“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像是还没清醒,没认出面前的人来。


    江文如紧紧握住容玢的手,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认真坚定地看着他道,


    “你是容玢,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容玢,都只是容玢。”


    “是我的公子。”


    “对,我是容玢,只是容玢……”


    容玢听到这话神情清醒几分,他费力看着刚刚说话的人,本来戒备的神经彻底松了下去,他声音沙哑,“你来了……”


    “我来了,我在呢,我一直都在。”


    江文如见他清醒几分,想松开相握的手先扶他到前面的草屋里,可怀里虚脱的人却突然加了力,怎么都松不开,手紧紧抓握着她的。


    江文如疑惑地看向他。


    “真好……你,蓁、蓁——”


    江文如没听清:“真……什么?”


    “背着,一直走,没有尽头……”


    眼里的泪断线珠子似的滑落,江文如忽地笑起来,像哄小孩子一样:“我们回去好不好,我带公子回去好不好?”


    她的面容清秀柔和,此刻的模样带了几分圣洁的美,容玢痴了瞬,怔愣问:“回哪里?”


    “回家。”


    容玢眼神清醒,固执地摇着头,“我没有家。”


    “我也没有,”江文如闻言一颤,顿了半晌后轻声说道,“可现在有了。”


    容玢像是理解了她的意思,之后没在反驳,顺从的靠着她向前踉踉跄跄地走着。


    阵雨过后,残月朦胧露出痕迹。


    旁边的水坑里倒映着天上的月影。


    “是天上月……”


    容玢喃喃道,他接着嗡声问,“你喜欢么?”


    “自然喜欢啊,月光皎洁,让人想到去年的中秋,还有……那晚的琴声,”


    江文如说到这不由轻笑,“我终究没有学会弹琴,不过那也是个理由罢了……之后公子再弹给我听好么?”


    “……好。”


    不知哪里点起几支烟火,嘈嘈杂杂的响动遮盖了容玢后面的话,


    “眼前人……心上人,”


    “我也喜欢——”


    我也喜欢你。


    容玢喜欢江文如,


    沐珩喜欢沈蓁。


    我……喜欢你,


    很喜欢,很喜欢。


    “我们到了。”


    “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