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机锋

作品:《血玉碎璧

    天空最后一缕残阳照破雾蒙蒙的空气,飘浮在空中的尘埃映出的轮廓无序无形,将周围一切染上静谧的色彩。


    街边买糖人的小贩打着瞌睡,昏昏沉沉中感觉有人在抓自己的袖子,他揉着头起身一看,没看到人,在低头一看,有个看着一脸鬼机灵的小孩正盯着他卖的糖人看。


    “想吃?”


    “嗯。”男孩点头如捣蒜。


    “带钱了么?你家人没跟你一块?”


    “我有钱,给。”男孩脸上挂着自豪的笑意,将手中的碎银递给满眼疑惑的商贩。


    带着凉意的风吹进寒山寺后山,仿佛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喧闹。


    僧人走进来时,那位俊秀的公子正跟身边人说着什么,见他进来,有所察觉的停下话语。


    小僧人迎着他的目光喘了口气,“门外……门外……”


    “门外出事了?”


    蒋殊嗖得一下站起身来。


    “不是,不是……”这僧人大概是个慢性子,不紧不慢的咽了口唾沫,刚要开口,又被打断。


    “又有流民在闹事?”


    “也不是……”小僧人被他一打断,脑子一时卡了壳。


    “有人来了。”淡淡的声音响起。


    “欸,对……”小僧人惊讶的看着始终端坐如常,神情温和的那个人。


    那位公子看向他,问道:“是什么人?”


    “是个小男孩,点名说要找您呢!”


    容玢的神情这才有些变化,疏冷的眸子微垂,在抬眼时,情绪已恢复寻常,“他在哪?”


    一颗高耸的松树下,男孩一手一个糖人正吃得不亦乐乎,跟在身后的蒋殊看了他半天他都没将眼扫过来。


    “这、这小孩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不会是那边派来的杀手什么的?”


    容玢极短促的笑了一声,又轻又淡,“你也挺会想。”


    自从江文如失踪后,这是他第一次见容玢神色稍缓,可能别人看不出什么,可他跟了他这么多年,这点脸色还是看得出来的,本就清冷的人周围跟结了冰碴子似的,一举一动都哗啦啦冒着寒气,他回话时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让你来的那个人走了多久了?”


    容玢走到男孩前面,直接开口问道。


    “他是昨日给我的银子,说让我今日太阳下山才能过来。”男儿抬起机灵的眼睛,擦了擦嘴角的糖汁,从衣服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条,“他让我将这个送过来呢。”


    他刚擦完嘴的手有些粘腻,间接将糖汁弄到了纸上,蒋殊连忙上前要去接过,下一刻险些惊呼出声。


    只见容玢没有丝毫犹豫的飞速接过纸条,扫了一眼之后,平静道,“将他好生送回去吧。”


    说完后利落的转身离开,留下蒋殊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瞠目结舌。


    这、这就走了?


    “啊,好。”


    待他回答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


    现下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快要消亡的长长倒影投在地上。


    容玢慢慢走近门口,却不进去,扶着门框缓缓输出一口郁结已久的气。


    “果然……”


    果然是那个人,他没有赌错。


    再次打开纸条,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五个大字,“谈谈,半山亭”。


    他直起身来,转身看向已经没如黑暗的苍穹,嘴角微微勾起,但眼里却一片寒凉。


    白袍宽大的袖口下,遮住了有些微颤的右手,里面的纸条已被指尖碾碎。


    筋络分明的手再次张开时,里面的纸屑瞬间飘落一地,在残风侵袭下凌乱四散,像是被抽离声音之后,受惊逃窜的鸟雀。


    *


    翌日,


    细雨拂面,天气清爽。


    空蒙山色中,有一座亭子孤立于半山腰上,里面坐着的人满脸惬意的看向山下,桌子上是已经泡好的茶,只是那茶在山头呆了这些时候,早已经凉透了。


    “玢公子果然有胆识,竟自己来了。”


    他没有回头,在身后那人还未进亭的时候就笑着开了口,语气娴熟的像是面对多年老友。


    “不然依你之见,我是该带着景国的人过来捉拿你,还是带着轩国的人前来追捕你?”容玢悠然迈步进亭,扫了扫沾上水雾的衣袖,“但你似乎没那么值钱,不值得我浪费精力。”


    “我是不值钱,可有人值钱啊。”


    时渊笑声爽朗,转头站起身来,还没等他让座,那人就自觉坐下了。


    他轻笑一声,丝毫不觉得尴尬,撩袍坐在了他对面。


    “你即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想来也知道我在轩的情况了吧?”


    容玢没否认也没承认,走到凉了的茶水前,将杯中的水倒在一旁,从烧着的茶壶中自如的重新沏了一杯。


    “啊……逃亲嘛。”容玢轻笑道,“都说南平王风趣的很,我看倒不是这么一回事。”


    时渊笑道:“欸,都是不知从哪传出来的浑话,听过就算了。若你想知道我是什么人,直接问我就是,何苦听旁人编排碎语?我与玢公子一见如故,这点耐心还是有的,不然也不会颇费周折的将你请过来不是?”


    容玢看着面前的茶,扯唇一笑,抬眸看着他淡淡道:


    “这里没有三茶六饭、玉液琼浆,你我也不是知己好友,没什么旧可以叙。客套免了,闲话不必,南平王殿下,”他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道:“时渊。”


    看着那从开始就一直面容嬉笑的人动作一僵之后,他微微一笑,“你叫我来,是想说什么呢?”


    桌上落着枯枝花叶,时渊伸手将其扫去,再开口时声音已沉稳冷肃,“我若传消息回轩,老头子不见得会拦我,你也没什么可要挟我的,所以能告诉我,你自信的底气来自哪里?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对她动手?是觉得我会忌惮你?”


    时渊眸光闪烁,紧紧盯着对面的人,“先不提你在我这有没有这么大的面子,我凭什么会因为你对她心生顾忌?你是她什么人?”


    容玢眼尾上扬,突然轻笑一声,声音清润悦耳,随后整个面容都舒展起来,在对面狐疑的神情中笑的清爽又坦然,仿佛与这雨中山林相融,铺就成一副上好的丹青。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个。”他眼含笑意,“我能有什么面子呢?只是觉得以你的性情,应该不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太过为难。”


    “我倒是想为难她。”时渊轻哼一声,“手上是没什么力气,嘴皮子倒是厉害得很,谁也别想从她那里听到半句好话。”


    容玢并未回应,只是嘴角不经意的勾起,目光停留在地上一根枯木枝上。


    片刻后,他静静道:“至于你在这的消息,你若是不想授人以柄,尽可早做打算,不论你是主动还是被动,对我都没有意义,我也根本不在乎。”


    时渊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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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看着他,薄唇抿成一条线,只是眼里带着审视般的微弱笑意。


    容玢继续道:“不过需要提醒你的是,就算你有法子应对轩国非议,你也应当知道,在景国状况全然不同。我不和你绕圈子,希望你在这‘游历’了这么久,不会真的只是为了躲亲事,闲的发慌跑这来看风景了。”


    时渊眉头一跳,挑眉继续看着容玢,只听那人面不改色继续道:“景国的安稳局势还能维持多久,这谁也说不准,一旦消息传开了,在被添油加醋说上几嘴,到时候有的是文章可以做。两国本就已成水火之势,还是说其实你并不介意成为那个——打破表面平衡的突破口?”


    这话听着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时渊眉头微蹙,心里升起疑窦,却一时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积在亭瓦上,又顺着缝隙速速滴落,形成一段段长短不一的水柱。


    地上溅起点点水花,跟着斜飞雨星一起溅了进来,亭里亭外都不可幸免。


    无处可避。


    时渊擦去额角的湿意,感受到指尖的凉意后心里一动,随后猛地看向容玢,冰凉的触感一瞬游走遍全身。


    他知道哪里不对了,是立场!


    容玢与他的每次对话,话里话外的态度都太中立了,这绝不是寻常为达到目的,而剖析利弊的设身处地将心比心。


    再正直坦荡、公正直率的人,在面对国家之事时,都会本能的在言语上偏袒自己的国家,这种亲疏态度难以避免,因为这是心里下意识的反应。


    而容玢则不同,他太冷静了,冷静到了不正常的地步,明明是景国的臣民,提起景国更像是个看客,没有丝毫的维护之意,对它的存亡态度比他这个真正的外人还要漠然。


    锋利眉眼里的冷厉越来越重。


    既然他不是为了一国,那他究竟想干什么,他图的到底是什么?


    额上的湿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而时渊也无暇再顾。


    他的野心和态度都太过模糊暧昧,而他本人又过分聪明了些——这是极端危险的讯号。


    若今日的对话传了出去,恐怕二人中成为众矢之的那人是他才对,因为三国的君主无论如何,都不会容许这样一个人存在。


    时渊收回视线看向亭外,开口的语气却轻松随意,“景国,呵,景国现在都自顾不暇了,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容玢,比起旁的人和事,我现在最好奇的,还是你的想法。”


    容玢咳了几声,抬眼冷静沉着的看向对面,眸子清明异常。


    “与其扬汤止沸,不如绝薪止火(1)。”


    他指尖在桌上轻点两下,稳住声音道:“王爷是聪明人,既然有登天之志、忧国之心,何不将话摊开说明呢,毕竟对坦荡之人,才能以诚心相应。”


    时渊愣在原地,面上是难以掩饰的意外。


    “容玢,”


    他收了笑意向后倚去,声音平静肃冷,“她是何方神圣?能让你,今日对我说出这番话?”


    空旷寂寥的半山上,除了雨声外再无一点响动,亭中的两人连呼吸都被雨声盖住。


    半晌后,沉稳清透的声音带着无可置疑的力度,将湿冷的空气穿透,盖过了潇潇雨声。


    容玢伸手接住外面的雨星,任凭湿意覆满青白的掌心,缓缓启唇,


    “是你不可轻视之人。”


    “是你我,都不可轻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