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态度

作品:《血玉碎璧

    门窗被风吹得噼啪作响,蒋殊进屋后,向两边张望了下,费了些力气才将门关上。


    “开着就是,这破地方我都习惯了。”袁清之悠悠说道,看了他一眼,又笑:“啊,看我怎么忘了你主子是谁,是因为这种事经常干已经顺手了吧?你说你这么个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大小伙子,当初脑子是怎么抽的,偏偏跟着他整天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到现在连个媳妇都找不到,估计之后更悬。”


    说完后,他还对自己的话颇为认可的点点头,然后乐于助人的问道:“要不要我帮你骗……打听几个姑娘你看看,说不定就碰到瞎了眼的呢?”


    蒋殊眼角一抽,心想他自己年纪不小了都找不到人,哪来的脸面说他,还要替他找媳妇,他真是谢谢他了。


    他将这话生生咽下,礼貌的勾了勾嘴角,强行把话题扯到正事上面:“先生的药备好了么?时间紧急,我这就要走了。”


    袁清之叹着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怎么,急着去给他收尸吗?啧,我看大可不必,他既有那么大的主意,那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不把我这个他的救命恩人的话当回事,干脆就在那随便找个土坑把自己埋进去算了,反正也活不久。告诉他,我是拿他没办法了,若是再有这种情况,便请他另请高明吧。”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显然还没顺过气来,蒋殊不敢答应,因为惯常了解他的性子,也只是一边笑着打着哈哈,一边满腔怨言的受着他的话。


    说了良久,其实他是个什么人袁清之心里清楚得很,轻叹道:“算了,他那个人,能听得进什么呢?他想干什么事,打定主意后谁都拦不下。”


    蒋殊见他回过神来了,忙笑着点头称是,又在他老大的白眼下收了笑意,神情严肃的站着。


    袁清之将配好的药交到他手上时,不由问道:“那位五殿下也在这里?怎么没有看到过他?”


    “听说他住在西院,虽说他在这没大张旗鼓表明自己皇子的身份,算是顶着个‘微服暗访’的名头,但当地有些门路的官员谁不知道他是谁,安排上也是费了心思的,我们自然就随意了。那西院离我们不算近,而且他平素鲜少出门,只是偶尔出来闲逛,碰不到也正常。”


    袁清之点点头,现在面上才显出点正经意思:


    “倒是还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跟他说一声比较好。你见到他之后告诉他,有个人来了,是个老熟人,让他心里有数。”


    *


    车身在崎岖的泥地上缓缓前行,虽然有意保持平稳,但难免有些颠簸。


    江文如就是在这摇晃中醒过来的,睁眼看到周围情景时,她的神情出奇的平静,似乎对这并不意外。


    她看了看身上披着的衣服,又看了看旁边人的侧脸,


    他清晰的下颌线在晨光中浮着一层绒绒金光、垂下的阴影映在白皙的脖颈上,从这个角度看,面色看着好多了。


    他眼睫半垂似睡非睡的看着窗外,随着她的目光,他慢慢转过头来,眼里一片清明,但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二人对视良久,都没有要收回目光的意思。


    “有什么想问的么?”容玢开口淡淡问着。


    “我们这是回程,还是去和他们会合?”


    “我们直接赶往平溪县内,路上会路过寒山寺。”


    江文如点头,移开了视线。


    “还有别的想问的么?”


    “疼么?”江文如只是看着窗外。


    容玢手指一缩,看着她的侧影,并不回答,“还有,别的什么想问的么?”


    江文如摇头。


    容玢目光一直注视着她,神情莫测。


    江文如感觉那目光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穿透似的,虽无冒犯之意却莫名令人心中发紧,实在难以忽略。


    她的衣袖下的手微蜷,终于转头看向他,目光满是询问之意。


    “我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容玢淡淡一笑,终于开口,闲聊一般问道:“你知道为何平溪和丹溪都带有‘溪’字吗?”


    “是因为两地以卞溪水为界。”


    容玢紧随问道:“你去过那里么?”


    她摇头,肯定道:“未曾。我如何会到这里?”


    “是啊,寒山寺离这里并不近,按照常理,应该不会来过这里才对。”


    她平静的回视着他,微微一笑:“正是。”


    “但我来过。”容玢道:“圣隆九年,我来过这里。”


    江文如面色这才有变化,表情有一瞬的龟裂,沉默的看着他的薄唇一张一合。


    车帘在颠簸中向外翻飞着,透出外面的荒凉景色,马蹄声混合着风声在空气中传播。


    但车内好像隔绝了一切,相视的二人眼里只有彼此,只能听到对方或急或缓的心跳声、呼吸声,似乎试图透过伪装的外表,从相对难以隐藏的微小变化中探寻试探。


    容玢面沉如水:“那时我路过这里,在这遇到一个七岁上下的姑娘,她一路被人追赶跑到这里,最终跳进了水里,我的随侍救下了她。把她放到岸边之后,我们就离开了。”


    “只是救她的时候发现,她的右臂上有一道划痕,手里握着一块吊坠,那吊坠可能是逃跑过程中受过磕碰,边角破损了一块。”


    “那姑娘遇见公子,实在是她的福气,不然恐怕就没命了。”


    江文如诚恳的微笑说着。


    容玢看着她的笑脸,想从中看出点什么,可最终只是徒劳,江文如的表情除了开始时僵硬了半秒,之后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过,真的是毫无破绽,淡定至极。


    他突然也笑起来,“你知道,我当初为何答应带你同行,又提出想与你合作?”


    “公子说过的,那番令人心中震撼、感慨万分的话,文如实在难以忘却。”


    “那是一个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你是个聪明人。”他定定看着她,“所以,你来过这里么?”


    江文如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公子今日是怎么了?我已经说过了,我没有来过。”


    “好。”


    容玢沉默看了她半晌,最终只是笑笑,并未在追问什么。


    他转过头后,江文如两指死死捏紧,感觉指甲都快要断裂的时候才收了力度。


    她不动声色地将右袖往下拉了拉,袖子里面的一道疤痕和手腕仿佛被火烘烤一般,早已没有知觉的伤口再次被划裂开来,在火焰下炽热的血迹似乎洇出衣袖,毫不掩饰的袒露在人面前。


    没错,圣隆九年,她来过这里。


    那日她为寻母亲计划良久才偷偷跑出,一路往北走着,却在路上出了意外。醒过之后便到了这里,还被人塞住了嘴关在车上。


    她寻机滚下车后,便随便找了个方向跑去,谁料没跑出几步就被发现了,后来就像容玢说的那样,她记不得什么了,醒来就看见闻清满脸焦虑近乎崩溃的看着她。


    根据闻清说的,她是找了好久,最后才发现昏迷已久的她。


    她知道容玢大概是知道了什么,现在不过是试探她,想看她会做出什么反应罢了。


    她一再否认,给他的,也是一个态度。


    因为她知道如果说出口,便没了回环余地,她将再无退路,把所有的筹码摆到那人的台面上来,任他打量审视,将选择权放到他的手上。


    可是……江文如必须承认,她心底对他其实并没有那么信任,这一路她也算见识了容玢的心思手段,随着他那隐藏在温润外表下的另一面渐渐浮现出来,她心里对他那迟来的警戒和恐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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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来越深。


    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自己在现在的局势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在这种情况下,她如何能全然相信他?


    绝无可能!


    她原来还不确定,容玢提出想让她与他同行、甚至话语间暗含合作之意,是因为他觉得她背后有江家的势力,可以相助于他,还是说他真的发现了什么关于她身世的秘密——可现在她全然清楚了,恐怕容玢从一开始就不是因为她江家的身份而对她多有关照,而是因为他的怀疑和猜测。


    只是这件事这么隐蔽,他的怀疑究竟从何而来?他究竟想做什么?一个景国的公子,真的能有这般令人震惊的消息来源和筹谋手段?


    江文如脊背发寒,觉得通体冰凉,一个荒唐的问题突然浮现在她脑海——他究竟,是什么人?


    比起她这个江家的身份来说,其实容家本身更加容易引人猜测,江文如知道的是,容家并非燕京世家,那么为何会突然成了景国官员?


    既然她的身份有假,容玢的身份,是不是也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普通?


    江文如不自觉看了眼旁边闭眼假寐的人,觉得他实在不是自己能够轻易攀扯招惹的,也有些怀疑自己当初跟在他后面说出那些话,是否真的太过鲁莽?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对的。


    容玢当时已有察觉,她已经露了破绽,还不如将话说开自然坦荡些。


    只是现在不能再进一步了,当下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再观望局势,而非过早的押注,毕竟这是她最大的筹码,纵使二人这一路颠簸,也算共患过难,她也绝不可能把自己的命运交到一个不知底细、心思不定的人身上。


    至少,也要看到他的底牌才是,否则这一路,她注定只能蒙着头跟在他身后了。


    她不要这样,她有选择的资本,绝不是无路可走,若对方想与自己合作,便该拿出足够让她信任的诚意才是。


    哪怕,这个人是容玢。


    何况,这个人是容玢。


    马车突然慢了下来,


    容玢膝盖上有节奏轻点的手指停下,他睁眼问道:“怎么了?”


    前面驾车的人回头喊了一声:“公子,前面有个小孩摔地上了,咱们要不要停下看看?”


    江文如掀开车帘一看,刚才镇静十足的脸色顿变,她打量着下面那个趴在地上的女孩,觉得实在面熟——就是他们跑出鬼市后在庙宇里看见的那个!


    “是她,是那个姑娘。”江文如下意识转头看向容玢,不料鼻子差点撞到他的锋锐的下颌。


    “嗯,确实是。”容玢面不改色的扫了她一眼,接着看向外面。


    他面容坦然身子不动,江文如却某名有些心虚的与他隔开了些距离。


    “怎么倒地上了,快起来!”


    一个方脸厚唇的中年男子蹲下要把女孩拉起来,江文如狐疑的看着他,觉得女孩似乎有些抗拒。


    她想下车去看看,刚作势起身,还没站起来又唰得一下坐了回去。


    “哎呦。”她捂着鼻子低呼一声,这次是真的撞上了。


    抬眼就看到容玢像是竭力忍耐,但嘴角却不自觉上扬的样子,潋滟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他似乎忘掉了刚刚不算愉快的对话,神情与往常一样。


    “没事吧?”


    “嗯。”她按下心绪看着容玢,又看了看窗外,“我想……”


    “下去看看吧,我在车上等你。”


    “好。”这次她等容玢回身坐好后,才慢慢起身下车。


    前面驾车的人看到江文如下去,转过身来想说什么,看到容玢目光仍然看向窗外,只是有所察觉的摇了摇头,便又停了嘴,跟着看向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