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祈祷

作品:《血玉碎璧

    一口凉酒入肚,方觉脑中清醒一些,让他想到刚刚卖泥塑的老人说的话。


    十几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即是那样天下震惊的巨变,为何竟没有真正的知情人,能将那事件说得清楚?


    还是说其实还有人知道,只是知情者都对真相讳莫如深,有意隐瞒遮挡。


    是谁有那样大的能力,隐瞒了什么,目的又是什么?若是能做到这一点,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了吧。


    或许这才是某些人迫切想要他与老臣结亲的原因,而师父的死,除了因为他的原因,又与这件事有多少联系?


    时渊仰头饮酒,却觉得思绪混乱不堪,今日是真的有些乱了。只是他酒量不浅,倒享受不了一醉解千愁的痛快。


    他一面急于寻找真相,却又恐惧知道,每每在发现的线索与那个难以接受想法相近时,他甚至有些抗拒再进一步。


    他真的能接受那个结果么?如果是真的,他该如何自处,他一直相信的、追逐的,还能这般理直气壮吗?更重要的是,他可能此生都无法向那个人交代了。


    无从辩驳、无脸开口。


    罢了,他呼出一口气,仰头看着月亮,


    “他乡的月亮,也是故乡的月亮……”


    他想到师父离开轩国之后,曾在景国呆过,应该也看过同样的风景,赏过同样的月色,只是他负辱离国,当时的心情怕是难与人言。


    是如释重负还是心有不甘,其实都不重要了。


    时渊眸底一沉,自语道:“你放心,师父,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要做到这一点,我就要坐到那个位置上,所以我会去争,除此之外,师父的女儿,我一定会找到她,也一定会尽我所能护好她。”


    他说到这,突然想起客栈里遇到的那个姑娘,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觉得有些面熟,后来细想发现她的眼睛有些像师父。


    时渊差人去找那姑娘的身世,他的感觉一向敏锐,何况是他一直萦绕心头的心结。


    他当时的话真假掺半,可对那姑娘说见到她感觉亲切却不是假话。


    他一向不信什么凑巧之说,巧事自然是有,可更多时候确是线索,众多的“巧合”凑到一起,便拼凑成了一个完整的真相。真正洞若观火之人,自然不会放过一丝可能的真相。


    但纵使他花了大力气去查,直到现在为止,他始终查不出什么令人生疑的事情,那袁清之确实有一个妹妹,按照年纪来看与这位姑娘倒也相匹。


    若这些都是假的,那这背后帮她隐藏身份之人未免太过谨慎,谁会有这样的能力?那位玢公子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如果是真的,那便不是他要寻的人,也不必与其有什么牵连了。


    他喃喃道:“真的不是她么……可怎么会这般像?”


    他轻笑一声,将酒壶随意一放,一手搭在脑后整个人向后躺去,


    “对了,倒是忘了问……你的名字。”


    说罢想起她说的话,那姑娘看得通透性子直接,不愿虚与委蛇,说出的话也直接透彻。


    “不过也不重要了,毕竟说了,也定然是假的吧。”


    他自语道,不禁轻笑出声,不似平日玩世不恭那般笑不见底,现在他眉眼少了凌厉和压迫,倒真像个洒脱随意的少年郎。


    *


    容玢他们带的人在寺门口搭建起了棚子,寺中僧人则照常分发着热粥。


    江文如看袁清之和僧医在一旁的棚子里给受伤的流民医治,正想过去帮忙,却看到一个衣衫破旧的男孩畏缩在寺门边上的角落里,大抵是一直吃不饱饭,如今窝在那里显得更加瘦弱。


    江文如向他走过去,那男孩看到有人过来满脸警惕的看着她,只是那眼神里更多的是惊慌失措。


    江文如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蹲下来看着他笑道:“你的胳膊受伤了,这样下去会发炎的,我来帮你包扎一下好不好?”


    他一直没有回答,只是颤巍巍的看着她,江文如没有动,仍然笑着说:“那这样,我不碰你,我就过去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然后你自己敷药好不好?”


    男孩这次终于点了点头,江文如眉眼一弯,慢慢向他走过去,看到他胳膊上一道不浅的划痕,近乎有他半个胳膊长,伤口泡了水已经有些肿胀。


    江文如见他没再抵触,轻轻的给他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然后拿出止血消炎的药粉给他敷上。


    江文如给他包扎的时候,小男孩一直安静的配合着,他刚开始有些不自在,一直沉默,见江文如没有嫌弃他的意思,才小声开口蚊蝇般说了句“谢谢。”


    江文如试着问道:“这是怎么伤的啊?”


    “那日捡的果子掉了沟里,去捡的时候没站稳,脚底一滑就摔下去了,被下面的树枝划得。”


    江文如听后沉默良久,小心给他包好,问道:“你是跟谁来的啊?”


    小男孩把脸埋下,一时没回答,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江文如瞬间意识到什么,自悔失言,正想说点什么绕过这话题,就听男孩低声说道:


    “我是自己跟着队伍来的,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爹死在路上,是痨症。”


    他的声音很平静,江文如只听声音听不出悲伤,有的只有麻木,这种麻木是经历太多苦难后磨砺出来的自我保护的外壳。


    生离、死别,实在是最具有悲剧性质的字眼,有的人用悲伤来祭奠它,有的人用沉寂来忘却它,也有的人,用漠然来对抗它。


    但人的悲伤是有限度的,若是不断经历悲痛之事,不断地被外界冲击,那么对这种悲痛的感觉会渐渐变得迟钝。


    这不是冷血,只是无力到极致后的一种反抗,无论徒劳与否,无管结局已定。


    因为总得活下去,可这不代表不会痛,只是麻痹自己,连自己也被骗过去了。


    她咽下口中的酸涩,问道:“是为什么,离开家呢?”


    “闹了饥荒,村里人越来越少,好多得病的人,有些人到了村子,不少还死在里面,听说往北走,到一个叫什么溪的地方会有活路。”


    男孩说的有些凌乱,许是村子里的人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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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个问法,道:


    “那这路上,可有遇到得什么奇怪病的人?”


    “我也不是很清楚,出来的人基本都各自赶路,互相之间都不怎么说话的,而且这路上还有人会跟着过来,也分不出哪些是一开始到村子里的了。”


    男孩跟江文如坐了一会,渐渐熟悉起来,觉得她和善的很,跟着话也多了起来,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但路上死了很多人。”


    江文如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闻清,闻清在旁边听的也有些难受,看出主子的意思后,连忙将拿出来的吃的递给她。


    男孩看到吃的眼睛里满含渴望,江文如把吃的递给他,他惊讶的看向江文如,她却被这眼神一灼,觉得心里很难受。


    她并不想站在怜悯者的位置,以行善之名抬高自己,可有时候却难免陷入其中,毕竟当两人身份不对等时,一方的帮助很容易形成对另一方的施舍。


    而比物质上的不对等更加残忍的,是精神上的不对等,就像此刻男孩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像刚刚自己心中升起的对这男孩的悲悯。


    寺门口的银杏树不时有落叶飘下,树枝垂下的阴影刚好将他们二人遮蔽,江文如看着男孩吃东西的样子,还有时不时露出的难得的童真笑意,她又觉得身上暖暖的,像有暖阳洒落在肩一般。


    几片落叶飘到男孩的头上,江文如替他拿下之后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喃喃说道:“会好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三个字,也许是安慰男孩,也许是安慰自己。


    男孩大口吃着东西,不知听没听到。


    “现在的状况,会改变的。”江文如说的很小声,她甚至都有些不确定。


    这没有保证的承诺,像是无根的草木,太过轻,可这是此时她能给这孩子仅有的慰藉。


    “我相信姐姐。”


    江文如抬头看向他,听他又说:“姐姐看起来,就像那种会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的人,与我们这里的人都不一样,所以我信姐姐。”


    江文如听他认真的语气,不由轻笑,说道:“谢谢你的信任。”


    她看着男孩的眼睛温声说道:“不过是一样的,我们都一样。”


    江文如回去的路上,见有人跪在蒲团上,虔诚的拜着佛像,闻清不由问道:


    “主子,我们不去上柱香么?听闻这里香火很灵,总归是有个寄托。”


    江文如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不是信神佛之人,倒是扰了佛家清净。”


    “神佛有灵,便无需人求,神佛无灵,我拜了又有何用。”


    “刚刚的男孩,若是祈求祷告有用的话,现在的状况会有什么不同吗?”她喃喃道:“这种事情,他还未麻木,刚开始面对现实的时候,应该也是祈求了无数次的吧?”


    闻清不知她是在自问还是问她,却也觉得不知如何回答,听到后面觉得江文如似有感触,一时失了言语。


    闻清的确从未见过江文如祈福许愿过,只有一次听她说过,与其靠着心中的寄托,倒不如相信自己,努力为自己搏出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