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轻，裴琰鹤的刘海蹭在眉毛上有些痒痒的，心跳加快，像是一块石头敲打巨钟，他跪在十里长阶，仰望顶端。


    正前方的领导者是阮青，也是喻青黛，她的背影坚定而决绝，从没有回过头。


    “阮青。”


    话说出口，内心空荡荡的，席卷而来的是惶恐，不安，十多年来挤压的感情在这一刻释放，又痛快又紧张。


    “你……”喻青黛定定地站在楼梯上，从他这个角度里，裴琰鹤像要哭了一样。


    “你喜欢我？”


    喻青黛想起这个问题，她说过很多次，裴琰鹤回答她的只有否认和一个背影…他嘴很硬，今年二十四岁都没有一段情史。


    “裴琰鹤。”喻青黛重复道：“你喜欢我。”


    “嗯。”


    “那你为什么不承认？”


    “你先回答我。”


    他的声音又忐忑又执拗，思绪一下子回到喻青黛考上A大的时候，裴琰鹤比谁都开心，那时候他给她办庆功宴，也是这样的神情。


    “嗯。”喻青黛说不出不字，安慰似的：“你给的工资这么高，怎么会不去。”


    “那你还这么说。”


    “网上很多人带节奏，我不想让你有压力。”


    “我没压力。”


    喻青黛看着他，越来越觉得他像个小狗，高兴的时候兴高采烈，不高兴的时候蔫巴巴的绕着她转，耳朵也耷拉着。


    “就因为这个？”


    在她心里，这一个问题还犯不着这么生气。


    “不止。”


    裴琰鹤顿了顿，眼神突然亮起来：“那次考试，你为什么没写最后一道物理大题？”


    你是不是也想和我一个大学？


    你是不是高中也喜欢我，哪怕是一点点。


    为什么把我蒙在鼓里，以为这个成绩合乎常理。


    “谁告诉你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老师，半年前。”


    “她怎么告诉你这个……”


    “你回答我。”


    是不是对那些钱的补偿？如果没有春节的礼物，喻青黛不会回到学校，一切都是那张银行卡引起来的，造成了后来的乌龙。


    答案也如他想象的那样。


    喻青黛低着头，声音都有些发酸：“当年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给我的钱，我就会出去打工，休学补贴家用。”


    她又说：“我知道你想上A大，保送名额很珍贵，你敢保证你高考能上金融类吗？我敢保证，这样，我们两个…”话音止住。


    裴琰鹤：“我们两个就可以在一起了。”


    原来，那时的你，心里也有属于我的地方。


    “差不多吧。”


    喻青黛和他对视久了，感觉脑袋晕乎乎的，他的目光那么炽热，几乎要把她钻个洞，那些阴暗努力，不为人知的日子里，两人真真切切地为了未来而奋斗。


    裴琰鹤想不到有什么要说的，似乎要说谢谢，或者是对不起，两个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直冲他的内心，看吧，他想的都没错，除了那一串数额，他们两个都会为对方考量。


    他收到保送A大消息的心情是怎么样呢？除了战胜喻青黛的激动，更多是对未来的憧憬，喻青黛考上那里是板上钉钉的事，当时他还忍不住向上天祈祷。


    老天爷有眼，一定要让我和她在一个学校，不要让她考试失利……


    “对不起。”


    那两个字太讽刺，这么说，像是在给自己强行挽尊。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喻青黛揉揉头，“我很乱，咱们可以休息一下。”


    “等等。”


    气馁的裴琰鹤深吸了口气，问出了那个最重要，最难以启齿的问题：“如果你拒绝我，咱们还可以做朋友吗？”


    “嗯？”


    “你还会来我家上班吗？年薪税后两千万，上四休三早十晚四……如果你和我在一起，那就火速结婚，我有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可以分你五十点。”


    话音落地，喻青黛眉头一挑。


    “实在不行，我还有几个商业街都……”


    “打住。”


    喻青黛笑了笑，五十点的股份，她向来讲究高质量生活，这么多钱，就算她在家躺平一辈子都花不完。


    “容我思考思考。”


    “好吧。”裴琰鹤又说：“不能不理我。”


    回到宿舍，喻青黛关上门靠在墙上，脑海里的记忆一茬接一茬地浮现，明峦，林昭，闺蜜们…那些许久没有联系的朋友都跳了出来。


    最后，停格在一个人身上。


    裴琰鹤…


    裴琰鹤居然喜欢她？


    是她太迟钝，还是……她居然从没有感受到，可能是裴琰鹤对她一直很好，好到没有出过错，好到她以为理所应当。


    进入裴氏后，她协助裴氏更上一层楼，以为就是报答。


    原来，那么多的好，都是在情感的基础上。


    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里面的心脏跳地很重，这时才意识过来，心下一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喜欢裴琰鹤吗？


    不喜欢？那为什么想和他在一个学校，紧紧是因为弥补吗？在高中的时候，她也幻想过大学的生活，好像两个人从来没分开过，未来也必须有他的存在。


    为什么裴琰鹤这么烦人，她还是会秒回他的信息？和喻家人闹翻的那晚，她为什么乖乖地跟裴琰鹤回到润淼居？


    为什么喜欢看裴琰鹤生气的嘴脸，为什么不排斥他的靠近。


    为什么…在父母死后，在他的怀抱里哭到晕厥。


    脑袋里的信息很乱，喻青黛怎么理也理不清，一抬眼，桌上是昨天送她的米糕，还没吃完，剩下半块包的严严实实。


    喜欢吗？大抵是喜欢的，毕竟现在的喻青黛就已经脸红心跳，内心不能自已。


    但冷静下来，好像又没那么喜欢。


    恋人未满的感觉很致命。


    躺在床上，眼睛没有聚焦地看着天花板，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只有脑袋里的思绪在飞速穿梭，她不能答应，要该怎么说？


    我对你有好感，我们可以相处相处看，等一个月后，我再给你答案。


    这是最好的答案。


    喻青黛白脸一红，钻进被子里感受着心脏的跳动，到底是什么时候也对裴琰鹤有意思的呢？要不是他今天提出来，喻青黛真的无法意识到这一点。


    等一会在晚饭的时候回答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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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子里暖烘烘的，喻青黛关闭了弹幕显示，很快就睡了过去，再睁开双眼，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是裴琰鹤吗？


    脑海里脱口而出这四个字。


    迅速起身理了理刘海，喻青黛开开门，外面的人不是裴琰鹤，是陈欢欢。


    “青黛姐，”陈欢欢嘟嘟嘴，“裴老板让我叫你下去吃饭。”


    “他呢？”


    “他在楼下，我来拿充电宝碰见他的。”


    “好的，你先走吧。”


    陈欢欢点点头，下楼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里，喻青黛回屋里抹了个口红，套了件外套就走了出去。


    弹幕开启。


    【一下午没看到青焰cp了，呜呜呜。】


    【等等，裴琰鹤在楼下干什么？】


    【爱情的酸臭味，在等喻青黛吗？好甜甜。】


    【裴琰鹤的表情好古怪，红温裴琰鹤。】


    【今天食堂有咖喱饭，看上去好香啊，好羡慕宋氏的食堂……】


    【你是就知道吃啊……】


    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喻青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刘海乱糟糟的裴琰鹤，他靠着树干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东西。


    还没等她说话，他就远远的抬起了头，两人四目相对。


    炽热的情感迅速把喻青黛包裹。


    周遭布置了很多机位，现在他俩是王导演的重点拍摄对象，直播间镜头切换到他们两个，随着喻青黛的走动有些晃。


    【你俩的眼神……】


    【好暧昧啊，有没有胆量谈一个给我看看。】


    【姐妹们，绝对有戏！我第六感超级强，这俩人绝对说啥不给咱们听的了。】


    【爱情的酸臭味…这对比王楚白好嗑多了，这才叫双强。】


    【宋雨來呢？】


    【啊啊啊啊啊啊亲一个……】


    裴琰鹤步子大，两人站在一起谁也没说话，脸一个比一个的红，喻青黛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从来没觉得一段路可以走这么长。


    直到吃完饭，这场热度爆棚，观众依依不舍的直播才被导演关闭。


    手机里，青焰超话的粉丝已经突破了两百万，超话壁纸是两人曾经的照片，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看上去有些模糊。


    cp粉们疯狂讨论着，盖起了超高层大楼，其中最火的帖子是：今天裴琰鹤和喻青黛在一起了吗？


    下面是打卡的网友们。


    关上手机，喻青黛笑了笑，网友们的做法真是花样百出，侧头一瞥，发现裴琰鹤正看着她。


    两人走了一路也没说几个字。


    通往宿舍的道路很宽阔，路上三三两两有几个人结伴走过，也有看见她们掏出手机拍照的粉丝，按耐着内心的激动狂按快门。


    裴琰鹤忍着没说话。


    到了宿舍门口，他才犹犹豫豫开口：“你…想的怎么样了？”


    表情像是上了斩头台，可怜巴巴地看着刽子手喻青黛。


    “我回去考虑了一下。”


    “嗯？”他的心被提了起来。


    “我觉得我们可以再相处一个月。”


    “什么意思？”裴琰鹤声音变得有些激动，“你是说，我有机会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