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这一夜，从天黑到天亮，不少人都是一夜未眠。


    太医到了夜里，每半个时辰都来把一次脉，每次都唉声叹气的离开，这让阿元更加惊慌。


    她夜里数次去探他的鼻息，察觉到那越来越微弱的气息，整个人浑身颤抖，她不要，她真的不要他就这么离开。


    夫妻相处时间虽短，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否则，哪里会有那么多的恨，阿元可谓是泣不成声。


    天色大亮，不少朝臣再一次聚集到了宫门口，一夜未睡的公子旭连忙进宫。


    他心里也是有期许的，希望公子煜赶紧醒来，给众人一个希望，他兴冲冲的到了宫殿，看着躺在塌上，依旧昏迷不醒的侄儿，脸色不由得一变。


    长久下去，这也不行，国政会不安稳，等消息传到了各个封王那边，难保他们不会动别的心思，他可不想楚国内乱。


    他脑中迅速闪过那些侄儿，想起这些人中，最仁慈，有才能，年纪长的侄儿，到底那个最合适。


    公子旭长叹一口气，转身出去。


    公子煜到现在已经清醒了一些，可他就是醒不过来，只觉得身上千斤重，他也很焦急，这期间太医也有帮他上药换药。


    他没有子嗣，没有王后，宗室中，适龄的小公子们也有，过继还是召一位先王从前的儿子回来继位，公子旭立在宫殿门口想了很多。


    他到底该如何？


    赵国


    桃源郊外，几名儒生此刻正被五花大绑，他们不断叫屈，呜咽呜咽的喊个不停，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大王有令，尔等妖言惑众，即刻坑杀。”


    士兵们正用尽全力的挖坑，死到临头，这些儒生们各个后悔不已，想起之前去楚国见公子煜，各个都在心里痛骂他。


    他给了他们官职富贵，他们却要因此葬在赵国，赵王好狠的心，还有公子煜，明显是在算计他们。


    他在赵国为质多年，岂会不了解赵王。


    这些儒生都被扔到坑里，他们不甘的反抗着，后悔不已，可惜最后还是被黄土掩埋，没了声音。


    过往百姓没有观看的，战事起，百姓们压力也很大，要多交赋税，这些从他国来的骗子，他们也没什么好同情的。


    这些人周游列国，借着圣人的名义，四处撞骗，富贵不少，他们只不过是可怜的，混口饭吃的黔首罢了。


    “好了，回去复命。”


    坑杀无疑是很残忍，但许多人早见怪不怪。


    楚国


    不少大臣都在王宫外等候消息，公子旭出去的那一刻，众人从他神情上也窥见不出一二。


    公子旭自然也很聪明，一路走出来，他也想好了说辞。


    “诸位，太医跟老夫说了，大王不日便会醒来，你们都先回去忙。”


    他不能说实话，私下也得考量日后该如何，新国君必须要服众，他只盼着公子煜能早日醒来，哪怕他不成了，临终之际交代几句，也好给下一任国君一个名正言顺的登基理由。


    这几天，想来各国探子也都忙坏了，传递消息自然也需要一段时间，公子旭心急如焚，却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这次，他走的时候直接把几个太医的嘴堵住了，不许他们在说。


    眼下他只期盼神明显灵，一定要给楚国一个机会，楚国不能大乱，祖宗基业，更不能毁于一旦。


    宫殿内，阿元困饿交加，她强撑着，数次快要晕厥过去。


    齐辉也一直没离开，他倒也没委屈自己，他想好了，如果公子煜真的没了，他就收拾东西跑路。


    楚国不能待，新君他怕是也拉拢不了。


    “夫人，您用几块糕饼，大王醒了，看到您这样子，怕也是会担心。”


    公子煜身边的内侍已一直守着，看着阿元失魂落魄，神情不安，面色苍白的模样，他连忙低头劝到。


    他最是知道公子煜对眼前人的心意。


    阿元拿过一块糕饼，吃着吃着便开始哭，她的心真的好痛。


    “那日要杀我的，是不是楚太后。”


    内侍低头不语。


    阿元双眸闪过一丝愤恨，也不知道她怎么被赵王利用，最后却重伤了公子煜。


    不过她眼下，还真的没办法处理这人，身份使然，她又是先王遗孀，公子煜的继母，也是棘手。


    阿元吃了两块糕饼，喝了一碗茶水，继母目不转睛的盯着塌上的人，她早熬红了眼睛。


    深夜


    王宫中寂静一片，但若是多加注意，便会发现，有的宫人私下已经开始商讨日后谁继位的问题。


    虽然跟她们关系不大，但好奇心驱使下，不少人都是蠢蠢欲动。


    一些留在国都的宗室公子，其中不乏一些年岁大的，觉得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为了王位居然愿意认公子煜为养父的。


    即便他的辈分很大，一些幕僚们也是绞尽脑汁的给自家主子出主意。


    每个人心思各异，无不是为了这万人之上的王位。


    公子煜昏迷的第四日，朝臣们彻底坐不住，不少人都去公子旭府邸，要求他叫回从前的三公子，也就是公子煜的弟弟，回来主持大局。


    从血缘礼法上来说，他是最合适的，排名靠前，是先王的儿子，公子煜的亲弟弟，话虽然说的很隐晦，但就是那么个意思。


    公子旭也愁，他在宫里留了人，一有风吹草动，他便坐不住，可惜一直没等来好结果。


    “大人，您不能再拖了，想来在过几日各国都知道，边疆如今还有战事没结束，还需有人主持大局。”


    公子旭来回踱步，最终是下定了决心。


    如果公子煜就那么去了，自然还是从先王的子嗣中挑最合适，这个时候，谁年纪最大，便最有优势。


    只要不是烂泥扶不上墙，都能继承这王位。


    深夜，烛火摇曳，阿元一直拉着公子煜的手，她断断续续说了许多，嘴唇已经开始干裂，发髻散乱，整个人看起来也是很狼狈。


    她坚持留下，自然也没人能劝走她，其实来来回回就是那些话。


    深夜，阿元迷迷糊糊，她紧紧的拉着公子煜的手，忽然感觉他好像动了。


    昏暗的内室，阿元一下惊醒，她细细的观摩，发现公子煜的手确实动了，她一喜，当即叫御医。


    御医们仔细观察，连忙把脉。


    “大王的脉象强健了一些，我这就写方子，给大王开药。”


    一碗汤药下肚，公子煜也感觉到身体的变化，不知为何，他觉得十分困倦。


    人一下没了动静，阿元慌乱不已，御医们更是如此，几个胆大的又开始扎针。


    次日一早，旭日东升，公子煜只觉得疲惫极了，他缓缓的睁开眼眸，入目便是几个苍老的太医。


    太医们喜极而泣，立马大声叫人。


    阿元蹲坐在一旁，闻言立马站起，有些踉跄的朝着公子煜走去。


    “别担心，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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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煜声音十分沙哑，阿元用手捂着脸，不让泪水留下，这一刻，她是喜极而泣。


    他醒了，太好了。


    事关朝政，不能大意，内侍连忙给公子煜喂水，他虽然不能起身，但已经可以说话，太医一番把脉，也都放松下来，他的伤口虽然还未完全愈合，但只需要静养就好。


    “再过几日，大王便可下床。”


    “如此就好。”


    公子煜嘴上这么说，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阿元，狭长的凤眸里是不可置信，说实话，他以为她已经离开，一觉醒来，还能再看到她，昏迷之际，他并不清楚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公子旭很快赶来，看到公子煜这副模样，他放下了心。


    在三跟太医确保公子煜没有性命危险，他连忙去只会朝臣们，至于养病，有的是时间。


    “你们都出去，寡人无事。”


    内侍给公子煜喂了一些米汤，众人离开后，阿元没走，她直接让人准备几桶热水。


    她要洗漱，眼下这样也太狼狈，她要换衣服，她能感觉到公子煜一直紧紧的盯着自己，不过他要看，就让他看吧。


    一个时辰后，她把自己清洗干净，从屏风后走出来，跪坐到公子煜的床头，这几日，她不好过，茶饭不思，瘦了一些，公子煜并未多思量直接朝她伸出了手。


    阿元不假思索，这一刻，公子煜忽然笑了，他用宽厚的大掌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别走了，好不？”


    公子煜气息微弱，他认真端详眼前的人，怎么也看不够，也舍不得，私心里，他不想她离开。


    阿元眸中带泪，点了点头。


    “你好好养着。”


    “好。”


    公子煜牵着阿元的手，不多时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日，他每日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昏睡，因为用药什么都是最好的，他身子比太医预期的好的还要快。


    不到三日，他已经可以下床，每天也会抽出两个时辰跟大臣们商讨国事。


    其余时间他都躺着养伤，自然也要阿元陪着他。


    公子煜白皙的面庞慢慢变得红润，身上也有了力气，这天，阿元喂完了粥，看着他精壮的胸膛，忽然开口道：“当时为何要挡那一下，她未必能直接杀了我。”


    “你是君王，是百姓朝臣们的指望。”


    公子煜伸手拉着妻子的手，闻言一笑。


    “当时我本想目送你离开，可情况实在紧急，我做不到，当我看到她拿着刀冲你刺去的那一幕，我什么都顾不得，也是遵从自己的内心。”


    “之前的事……。”


    “过去事情就不说了，我未尝就没错，咱们又何必互相伤害折磨。”


    “我不会留她的。”


    太后说到底仰赖的也是他这个帝王，从前给了她脸，她却是个祸患，公子煜面色一寒，只恨不能把她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只能赐死。


    想到楚太后娘家人，公子煜已经下令剥夺了他们的官职，查抄家产，全家都会被流放，日后就是庶民。


    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朝臣们对此也没意见。


    从高高在上的贵族成了庶民，日后这生不如死的日子，他们且熬着吧。


    “好，你好好养着。”


    阿元帮他拢了拢被子，屋内实在热，可他受了伤，也不能用冰块。


    “阿元。”


    公子煜满含深情的叫了她一声，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