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作品:《世无同心结》 是日天阴,栖梧宫里十分昏暗,并不明媚的光线透过窗户打进殿中,和昏黄的烛光糅合在一起,映照在周怀淑脸上。
她今日妆容郑重,满头珠翠,可光线一来,她脸上的脂粉显现出过分的白,让这张艳冠天下的脸带了阴气,活像一尊鬼。
周怀淑人虽未动,但心是乱的。
昨天赵臻进了宫,拟了周韵仪和陆忧的赐婚旨意,盖了玺印。这代表着他同周韵仪已无甚可能,本是件让她高兴的事。
可赵臻周身散发着对他来说极少见的温和气息,走近的时候,周怀淑能闻到他身上檀香和皂角香之下,那若有若无的独属于男子身体的味道。
先帝高宇于男女之事上花样繁多,手段酷烈,因为恐惧,周怀淑对这种味道极其敏感,敏感到了几近病态的程度。
所以她知道……赵臻已经临幸过那个伎子了。
断情绝爱的赵臻,将自己的身体,给了一个下贱的伎子……
指甲陷入掌心,周怀淑感受到指腹之上传来黏腻的湿意,是她的血。
奚瞳……
赵臻对奚瞳,会笑吗?
周怀淑脑海里充斥的,是这样一个有些可笑的问题。
赵臻已经很多年没有对她笑过了。上次还是在……还是在他们婚事刚刚定下来的时候。
当时赵臻还在天机山上,赵燊已经是大司徒,周家刚因为旧情谊得了赵燊提携,从老家迁居京师。周怀淑随父亲去赵家做客,临行前父亲反复嘱咐她,说赵世伯是个很有威严的大官,要她小心说话。可到了赵家,赵世伯对她非常亲切,伯母还让下人做了许多她爱吃的菜。
饭后长辈们在席间聊天,她实在无聊,就去赵家花园里散步,周围无人,她也就卸了在家里学的规矩,看到花园里有蝴蝶,她就和红盏青璃一起扑着玩儿。
闹了一会儿,她远远就看见一个少年站在远处的廊下,含笑抱臂看着她。
周怀淑愣住了,她认得赵臻,只是几年不见,他竟已经长成了这般耀眼的玉树临风的样子。
原是赵臻特意从天机山赶了回来,想见见父母为他定下的妻子,于是赵臻走近她:“本以为你会变成一个古板的大家闺秀,现在看来,还不算没救。好久不见啊,周怀淑。”
回忆来到此处,周怀淑的眼睛里蓄了泪。
她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把这一幕忘却了的。她有很多事要忙,她要争宠,她要怀上龙嗣,要在这偌大的宫殿里体面地活下去。是做了太后之后,她才越发频繁地想起了年少的时光。
赵臻是从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周怀淑望着窗外那棵花朵已经凋零,枝叶却日渐旺盛的黄梅,不由打了个寒战。
这棵树是被银铃的尸身滋养起来的,银铃被活埋的那天,赵臻特意着人不堵她的嘴,银铃凄厉的呼喊在宫城上空呼啸,久久没有散去。
周怀淑的视线因为泪水变得模糊,原本端正坐着的身体也有些无措地摇晃起来。
青璃发现了端倪,走到周怀淑身边:“太后娘娘,您怎么了?”
周怀淑抬起无辜而脆弱的眼眸,看着青璃:“青璃,我没有做错,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活下去。生死之前,哪有什么对错呢?”
青璃的目光有一瞬犹疑。
周怀淑抓住青璃的腕子:“我知道,我知道他失去了母亲和妹妹,他难过,他生我的气。可他为什么不想想,若我不将阿吟交出去,高宇会对我做什么?青璃,我只是为了自保,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错,青璃,我没有错对不对?”
青璃的眼神里有难以掩饰的冷意。
她和红盏是太后的贴身婢女,自幼服侍她。若一年前太后这般说,青璃一定会泪眼婆娑伏在她膝头安慰她,可如今,再也不会了。
青璃也曾天真的以为,赵夫人受辱惨死,赵二小姐肠穿肚烂,太后虽然心狠,但也确有自保之意。
直到看到了红盏的下场,青璃才知道,一个彻头彻尾自私自利的人,是只能看到自己的难处,看不到别人的悲喜的。
再回看当年之事,便有了另一重味道。
那时赵二小姐藏在栖梧宫,并没有人来搜查,只是禁军队伍经过这里,周怀淑便十分恐惧地将人交了出去。
而事后,她也因为此事,被先帝赞许忠心,由昭仪晋升成了贵姬。
红盏跟越阳王回府的那天,青璃对赵臻正式投诚,愿意做他在后宫的眼睛,调动后宫的人事。
“青璃,你当明白,即便你为我做事,也未必能得什么荣华,周怀淑阴毒,我亦非君子。”
赵臻这句话,反倒让青璃安心起来。
青璃跪着,叩首道:“奴婢所愿,并非荣华。他日主公事成,还望主公允奴婢自由之身。”
赵臻看了她良久,应一句:“好。”
青璃在周怀淑身边,看过赵臻年少时的意气风发,也看过他惨遭灭门后的嗜血狠毒,但为人奴婢者,最会察言观色,她知道赵臻比周家、比宫中任何人都要可信。
青璃抬手,安抚似地拍了拍周怀淑的肩膀:“太后娘娘,今日是黄门侍郎同新妇拜见您的日子,算算时辰,他们也快到了,娘娘莫要再他们面前失仪才好。”
周怀淑这才想起,她今日这般早早打扮是为了什么。
周潮同越阳王府的郡主三天前成婚了,今日郡主回门后,要进宫拜见她。
提起这桩事,周怀淑心里也有些别扭。
周潮自从做了黄门侍郎,除了上朝,日日都会来栖梧宫陪着她,还会给她带一些民间的玩意儿逗她开心。
可如今,他居然十分痛快就娶了越阳王府的,甚至都不曾问一问那郡主的年纪样貌、品性学识。
果然,男人在权力面前,都是人尽可妻的贱骨头。枉她还相信了周潮几日,信他会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对自己忠贞不二。
“黄门侍郎周潮携新妇高凌拜见太后娘娘!”
阉人尖细的通报声传了进来。
周怀淑赶紧擦干自己的眼泪,坐正了身体。
……
太傅府中,奚瞳醒来的时候,是在赵臻的怀里,她睁开双眼,便看到赵臻硬朗的胸肌线条。
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一直闭着眼的赵臻听到她的吞咽声,忍不住笑了:“怎么,才刚起来就又馋我了?”
“你胡说什么!”奚瞳刚一张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
她咬了咬下唇,就赵臻这么夜夜折腾她,她不哑才怪。
赵臻却有些紧张,他先是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热之后,又起身倒了一杯水,端到床边。
奚瞳想要接过来喝,可赵臻却先一步,扬首将水送到了他自己的嘴里。
奚瞳睁大了眼睛,你是人吗,我都这样了你不给我喝?
可下一刻,赵臻的唇就吻上来,沾染了他体温的水也渡到了她的口中。
奚瞳真的渴了,这个吻难免带了吮吸的味道。
赵臻的眉眼和声音都带了笑意:“还渴吗?”
“渴。”出于本能,奚瞳回答,可稍作思忖,就又开了口:“不渴了……”
“可是我渴。”赵臻道:“你渴的是水,我渴的是你。”
于是赵臻又饮一杯,奚瞳又得一吻。
最终奚瞳轻轻喘息着依偎着赵臻。
“赵臻,我们不能再这样了。我们太……太耽于美色了。”
奚瞳真心说道,自打她同赵臻经了人事,便都有些放纵,赵臻如今散朝回家也不看书了,只一心同她耳鬓厮磨、共赴巫山。
奚瞳承认,赵臻让她很快乐,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快乐过。可色是刮骨刀,人在情/欲里浸泡久了,骨头就软了。无论男女,都是如此。
奚瞳对赵臻有期待,对自己亦然,她希望赵臻实现他的抱负,她也希望自己成为对天下有用之人。而这些理想,同情/欲似乎是天然相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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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臻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他透过她不安的眼睛,似乎看到了她的担忧。
“奚瞳,我太老了。”
“嗯?”
“我比你大十岁。”
奚瞳从赵臻的胸膛上起来,看向赵臻,他的目光真挚而悠远。
“我昨天梳头时,发现了一根白发。我仔细瞧着铜镜里的自己,眼角也有不易察觉的细纹。奚瞳,你还是少女,我却已经是中年了。”
奚瞳的心猛然一滞。
她下界时,是十九岁。十九岁是她殉国的年纪,也是她成仙的年纪。
而赵臻……她没怎么注意过赵臻的年纪。因为她自己“活得”足够久,也因为赵臻的容貌足够英俊。
今日经赵臻一说,她才想起,正月十七开朝那天,裴叔告诉过她,那天是赵臻的生辰,三十岁的生辰。
赵臻继续道,语气里满是遗憾:“放在民间,我这年纪,是可以做你叔父的。我若此时不努力,日后哪怕你想,我恐怕也是力不从心。”
奚瞳听了,不禁失笑,世间男子都对自己的体力莫名自信,怎得赵臻这般妄自菲薄。
她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他的双唇因为奚瞳掌心的力气微微嘟起来。
“什么叔父?是哥哥好不好?”奚瞳笑,十分热血的鼓励道:“哥哥哪里是中年人,哥哥风华正茂。”
赵臻握住奚瞳的手,眼睛里迸发出深刻的喜悦:“你叫我什么?”
奚瞳道:“哥哥啊。”
“再叫一声。”
奚瞳这才明白,赵臻喜欢她这样称呼他,她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头,声音也不由低了:“哥哥。”
可很快,赵臻的鼻息又找到了她,又是一席缠绵的长吻。
赵臻这次吻得更为投入,奚瞳因为缺氧,又有些意识朦胧起来。
可就在她脑海的迷离幻境里,一道影像突然闯了进来。
长秦王宫里,玉美人宫里新来了一批奴婢。
这天玉美人带着一个小太监来王后宫里请安,冲撞了王后。
玉美人正得宠,王后不愿与其正面冲突,却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将气撒到了小太监头上,寻了个理由,让小太监去殿外,领十下掌掴。
奚瞳当时只有五六岁,从官学下学,便往母后宫里跑,想同母后一道吃晚饭。
可到了母后宫中,便发现门口站着一个面颊通红的小太监,到底是宫里长大的孩子,只一眼,奚瞳便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往前走,小太监乖顺地给她行礼,她仔细看了看小太监,觉得他甚是眉清目秀,她很是喜欢。
于是她从荷包里拿出先生奖给她的麻酥糖,递到小太监手里。
小太监有些惶恐,更多的是感动:“公主……”
奚瞳却道:“哥哥莫怕,吃糖。”
……
被赵臻吻着的奚瞳眼眶慢慢热起来,居然还有这样一桩事吗……她怎得现在才想起来……
所以赵臻……后来那么多次的辱骂和杖责,你尽皆忍下来,是否也因为曾经那一声“哥哥”和那一颗麻酥糖。
“主公!”
两人的吻被十三的敲门声打断。
赵臻气闷:“何事?!”
“宫中传来消息。”十三道:“黄门侍郎在太后宫里将郡主高凌打了。”
赵臻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这种小事还须我处理吗?”
十三噎住,这事儿往小了说,是周潮夫妇的矛盾,可往大了说,牵扯到周家和越阳王府,十三哪敢不报。
不同于赵臻的不以为然,奚瞳却直勾勾盯着门外,想要吃瓜的心情达到了巅峰。
赵臻忍不住掰过她的下巴:“专心一点,跟我在一起时,眼里只能有我。”
奚瞳感受着自己蓬勃的心跳,伸手抚摸他的脸,她叹一口气:“赵臻,你哪里老啊……祸水红颜,怎么会老?”
赵臻笑了,将她拥入怀里,目光里尽是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