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鹰与蛇

作品:《大雪

    闻珏死了,高吟吟也死了。诃息同闻淙的婚期一时间变得遥遥无期。


    诃息倒是不怎么急,闻淙的脾气近日却有些急躁。他鲜少如此的。


    乔柯近日也总不在宫中,是闻淙让他出去找什么东西,可乔柯却总也找不到。陛下的病也不好、皇后近来又摔伤了脚,闻淙每日忙得焦头烂额,不到深夜是万万见不到他的人的。


    所幸诃息不是离了他就活不下去的性子,她从不似望夫石一般等闻淙回来,每日照常起居,无非便是有些闷。那次打马球不欢而散后她便鲜少与宫中命妇来往,也就只有闻凇与她时时往来,可诃息心里依旧很安宁。


    只一样,却让诃息心里百感交集——


    清河郡主,殁了。


    诃息见过她,那般珠圆玉润的体格、蛮横的性子,怎就会得了急病突然死了呢?


    她本不想多想,可是……


    可是。


    东宫池水中养的金鱼今日多了两条,想必是闻淙昨日不慎,数错了数目。那些金鱼其实并不是在冬天也能活,而是闻淙四处搜集模样相似的鱼儿,每隔几日便换几条。诃息早就发觉了,只是他并未说穿。


    而那些被换掉的金鱼呢?那些鱼又在哪儿?


    他豢养的那些狸奴的腹中吗?


    诃息斜倚在廊桥的美人靠之上,指尖垂落于水面,那些鱼儿争先恐后地聚在她指尖的涟漪出,混乱地轻啜她的手指。


    草原的争斗血肉模糊,而宫中的杀戮却从不见血。那只是鹰与蛇的分别。


    诃息哀叹一声。


    *


    高吟吟猜得没错,她的确没有坟茔。辛晚楼分明看着她的尸身被人抬走,可她再去找时,那尸身已不见了。


    她的鹿王本生图还在她手上。


    冰雪消融、春意渐至,辛晚楼忽而想起高吟吟的另一个嘱托,便回了襄王府。


    沈羡亭的禁足令依旧未解,冬去春来的日子里,他却每日都拘在屋子里度过了。辛晚楼在明面上依旧是下落不明的,她只能偷偷潜入襄王府,陪他的日子也少之又少。沈羡亭便又整日整日地不说话,每一闭目,便总看到高吟吟死前流泪的眼。


    辛晚楼这日天未黑却来了,身上穿了一件他没见过的新衣,应是趁着开春新裁的。那裙摆如莲花般随步摇曳,裙摆只到脚踝,其下仍是裤子。


    她仍是从窗户翻入秋水阁的,进来时怕吓着沈羡亭,故意将动作放大、弄出了一点声响。


    沈羡亭果真一下便转过眼看过来,视线紧紧粘在她身上,可面上依旧淡淡的,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辛晚楼朝他笑,小步走过来。沈羡亭追着她移动的轨迹缓缓转头,直到她坐在自己手边,又自然地摸上他的脸颊。


    “想我了吗?”


    沈羡亭平静地看着她,几不可察地点一下头。


    辛晚楼也不多问,在心里无声叹息一下,仍是冲他笑。


    她从怀里拿出一件长条状的东西,拿出来才发觉乃是一张卷起的绣卷。她将那绣卷一抖,绣卷一边倾泻而下,乃是一张一丈长的团针绣鹿王本生图。


    辛晚楼看着沈羡亭渐渐睁大的双目,说道:


    “这是高吟吟在地牢里交给我的,说要我帮她在她死后烧去。”


    她轻轻压上沈羡亭的手背,指尖轻轻摩挲几下,说道:


    “我们今日烧了它罢?”


    沈羡亭沉默地看了那绣卷许久,指尖在九色鹿红色的眼珠上划过。


    他没说话,可辛晚楼知道,他是答应了。


    二人一同从秋水阁走出,转入一处人迹罕至的院中角落。辛晚楼随身带了火折子,先将那绣卷平摊在地上,合掌快速地念几声“怪罪”,便“哧”一下,将那鹿王本生图自边角点燃。


    火舌霎时舔上那柔软的织物,飞快地朝织物中央蔓延。空气中弥漫着蚕丝燃烧的气息,黑灰的烟尘扬起。


    辛晚楼蹲在地上静静凝视着火苗不住跳跃,高吟吟的一切罪恶似乎都随着火焰的燃烧尘归尘、土归土了。


    正在此时,她眉头一皱、随即睁大双眼——


    辛晚楼飞快地捡起还未燃烧的织物一角,猛吹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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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火苗未减,她又将织物在地上反复地摔几下,几步上前跺去火焰。


    “里头夹着东西……”辛晚楼将那救下一半的绣卷拿起来,两层织物间果真夹着几张边缘烧得焦黑的纸张。


    她小心翼翼地将纸张拿出来,那些纸张之上似乎涂了东西,才让它们不至于被火焰迅速吞噬。


    那些纸张上尽是字迹,仔细一看,俱是信件。


    “信……高吟吟怎会将这种东西藏在织物里,险些烧了。”


    “幸好还剩一半。”


    雪白的信纸散落满地,二人纷纷捡起。辛晚楼飞快地扫视纸张上残存的文字,愈看心里愈冰寒。


    “翦水……”、“梁王”、“往……雀台夺凤”……


    “吟吟吾爱”。


    ……


    纵使那纸张只剩残片,辛晚楼仍旧从其中看出几个令人心惊的文字。


    虽无落款,可却能从字迹之中窥得此人身份——


    细骨遒劲、撇捺颇长。


    “这是,当初雇我去载雪居……杀你——那人的字迹。”


    辛晚楼惊诧万分,她缓慢抬头,朝沈羡亭望过去。沈羡亭手里也拿一张纸片,久久呆立,神情却很淡然。


    他久久凝望着纸上字迹,连辛晚楼凑过去也恍若未知。


    辛晚楼低下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信件开端三字,一字烧去不存,余下两字乃为——


    “……流雪”。


    照流雪。


    辛晚楼猛地攥住他的手腕。


    沈羡亭垂下的双眸此时才如冰层碎裂般透出几分哀戚,不过那隔世的冰层太厚,其下深潭般的悲哀也只溢出几不可察的些许。


    他微弱地冷声一笑,喃喃低语:


    “闻淙……闻淙……”


    他点点头:


    “闻淙。”


    辛晚楼有一个瞬时觉得他要猛地将手中纸张攥去了,可他没有。他似是连这般心力都没有了,指尖微微一松,便让那纸片如白絮般飘落下去。


    他丢下辛晚楼,如伶仃的幽魂一般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