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薇薇记得自己回家的路。


    虽然她是个路痴，但她记得自己回家的路。


    说记得也不太准确，因为她使用的是物理意义上的手段。


    打个比方就是，设置了一个锚点。


    那个锚点链接着学校和家。


    她记住的并非路线，而是对自己设下的锚点的感知。


    所以……


    她是能回家的，只是每次回去的，可能不是同一条路线。


    开学第一天就逃课这种问题，在薇薇脑海里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一秒，她才不在意呢！


    逃就逃了！


    她本来就只是对学校好奇而已。


    去过了，也没觉得有什么新鲜的，就是人特多，吵吵闹闹的，还挺烦。


    唔。


    硬要说收获的话，还是有的。


    她找到了除沢田纲吉以外的稀血。


    那几个他口中重要的同伴，和他一起，都是散发着美味香气的血液。


    只是那三人的血液香味不如沢田纲吉那么浓烈，还不至于让她失控。


    但薇薇还是很想要。


    单论营养价值，她就想要极了！


    她从沉眠之中醒来以后，整个人就处于一种极度虚弱的状态，或许是睡太久的缘故，好像听那个仆人说，她睡了起码百年？


    这么久别说稀血了，连最营养价值不高填饱肚子的东西都没有。


    她很饿，也很虚弱。


    或许在别人看来她每天都有冷藏柜里的血饮用，不至于饿肚子，但那些鲜血真的没什么营养价值，她还是这么一个状态。


    她需要的，是沢田纲吉和他同伴那样的血。


    她要力量！


    等她渐渐恢复力量之后，就不用麻烦地设置什么锚点了，直接从家里瞬间移动去学校就好，更不需要走路。


    想到这个，薇薇抱着怀里糖拌的红色冷饮，垂下头叹了声气。


    这世界上怎么就不能有无数个沢田纲吉呢？


    这样，她就能原地恢复全部力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哪怕她不怎么记得自己都拥有什么力量，但薇薇可以肯定的是，她超强的！


    区区沢田纲吉，根本打不过她！


    到时候，她就可以把沢田纲吉抓起来，逼问他那个她记忆里和他相似的家伙是谁，他们拥有一样的血液，按照人类世界的说法，应该是亲人。


    这一点，薇薇是在回家的路上想到的。


    如果沢田纲吉不愿意说，或者还像是今天那样，说出让她不满意的答案，她也可以狠狠惩罚他，直到他说出那个人为止。


    就是……


    目标挺远大的，第一步卡死了。


    她恢复力量，需要长期，大量的，沢田纲吉那种有高营养的血液。


    只有沢田纲吉本人和他的同伴有。


    他的同伴，他不让她动。


    他本人，她现在好像又打不过？


    就……


    好烦人啊。


    就没有什么方法是，可以让沢田纲吉对她立刻言听计从的吗？？


    薇薇自认为不是笨蛋。


    但她也清楚，自己不太了解人类这种情感细腻的生物。


    不了解的时候，还是要找个人问问的。


    她的熟人几乎没有，这种时候能找的，只有她家里的仆人。


    但那个也很烦人，他不让她动沢田纲吉，说什么他是很重要的人，不能死？


    薇薇想，这可能是因为这个仆人是沢田纲吉那个Mafia家族养着的，他不想要首领死，不然就没人给他养老了。


    他都那么老了，说不定明天就死了。


    那要怎么办呢？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沢田纲吉对我言听计从？】


    【我不杀他！】


    发出这两条消息的时候，薇薇可认真了。


    你看，她都纡尊降贵的保证了呢，这个仆人敢怀疑他，她就立刻冲去意大利揍他。


    打不了沢田纲吉，还打不了一个年迈老仆人吗？


    她很坏，一点不怕良心的谴责。


    【……您是想做什么呢？薇薇小姐？】


    【我有很想知道的事情，他可能知道，但是不告诉我！】


    她可没说她还想要好几个移动血包。


    沢田纲吉是首领。


    那几个重要的人是他的下属，到时候，首领都对她言听计从了，她还担心得不到更多的稀血吗？


    她的！


    都是她的！


    【冒昧问一下具体是什么事……？那孩子似乎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跟我忘记的东西有关。】


    薇薇没有隐瞒。


    如果能从这个仆人这里得到一些新的情报，那自然就更好了。


    听说这个仆人活了很久了，说不定，也知道很多呢？


    果不其然，那边很快回了消息。


    【您是想问谁的？】


    薇薇：“……谁的？”


    难道她还有很多忘记的人吗！！


    不是只有那个和沢田纲吉很像的人，是很重要的吗？？


    【我有很多重要的人吗？】


    和沢田纲吉一样——？！！


    【沉睡之前，是的。】


    薇薇：“……”


    天塌了。


    这个瞬间，她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天空变成一片漆黑，甚至开始裂开巨大的缺口，最后化作尘土的碎屑一般，散落下来。


    难以置信！


    她居然会是和沢田纲吉一样讨厌的存在！


    薇薇讨厌沢田纲吉有很多重要的人。


    他口口声声说她和那些人一样重要，可是她想做的事情，他都是只阻拦她。


    她又不会直接把那些人杀了？


    她只是要一些他们的血补充营养而已，他都不乐意。


    她哪里重要了呢？


    薇薇不喜欢这种平等的重要。


    她是特殊的，是独一无二且至高无上的，凭什么要和其他人一样？


    所以。


    同样重要，等于根本不重要。


    这才是她在三番两次被沢田纲吉阻止之后生气的理由，因为那个狡猾的人类居然妄图利用情感约束她。


    可现在，仆人告诉她，她也有很多重要的人。


    薇薇立刻就无法释怀了。


    那她还要怎么理直气壮去要求沢田纲吉把她当做特殊？


    不对。


    她果然还是被人类给同化了。


    她这么高贵，凭什么要用人类的标准要求自己啊？她有很多重要的人怎么了？她想有就有！


    但沢田纲吉不能有！


    没错，这就是公平！


    冲破了人类思想的桎梏，薇薇直接无视了仆人发来的这句话。


    【那你能回答我想知道的吗？有个和沢田纲吉模样相似的人，血液也一样，我是不是忘记了他？】


    【是的。】


    【他是为我准备别墅的人吗？】


    【是的。】


    【他是沢田纲吉的亲人吗？】


    【是的。】


    【他是你口中我的家人吗？】


    【是的。】


    【那你是谁？】


    【……受人之托，在你醒来之后，照顾你的人。】


    薇薇终于理清楚了。


    为什么她的父母会给她留下一个人类当仆人，为什么血缘关系淡薄的吸血鬼，会留人给她。


    因为自始至终，让这个“仆人”来照顾她的家人，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吸血鬼父母。


    她没有仆人。


    只是那个被她遗忘的人，担心她醒来以后无法融入这个世界，让自己的熟人引导她，不至于让她孤身一人而已。


    对方对她不耐烦的原因也明白了。


    陪她玩什么“公主仆人过家家”的游戏，他应该是很不想这么做的。


    只是那个人拜托他了，只是他答应了，不得不这么做。


    可那个人……


    她还是想不起来。


    他似乎已经死去了。


    因为她沉睡很久，人类没有那么漫长的生命，而那个家，是遗产。


    那么，要怎么才能回忆起一个，只存在于，被她遗忘的记忆中的人呢？


    想来想去。


    问题的答案又回到了最初。


    ——沢田纲吉。


    要从他那里得到血液，得到记忆，得到力量。


    要怎么做呢？


    ——


    沢田纲吉是在吃过晚饭后，孤身一人来找薇薇的。


    因为夜晚才是吸血鬼活动的时间。


    放学后立刻过去的话，薇薇的心情可能会更加烦躁，不是一个好时机。


    扣扣扣。


    他站在门前，礼貌地敲击了几下后，静待了几秒钟。


    没有得到回复，便推门而入。


    宽敞的客厅内一片漆黑，仅有的光源是月光透过窗口洒下来的清冷辉光，屋子里昏暗又冰凉。


    不属于这个时节的寒气在滋生。


    “……薇薇？”


    沢田纲吉试探着唤了声她的名字，抬脚往屋内走。


    借着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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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月色，他看到桌子上吃剩下的古怪料理，赤红色的血浆里有几颗被红色浸泡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糖果，糖果表层似乎还裹着砂糖，有细微的颗粒感，血液沿着颗粒沁出，看起来十分诡异。


    沢田纲吉一时心情复杂。


    他收回视线，沿着楼梯往上走，在来到二楼的台阶后，看到了上层倾泻下来的灯光。


    那灯光来自最上层。


    于是。


    他踏上三楼的楼梯，来到了空旷的楼顶。


    夜晚的花坛边缘，长发少女背对着他，赤脚悬空坐在花坛上，小腿时不时晃动一下，单薄的白色裙摆被她的动作带起，摇摇曳曳。


    像是盛开的白玫瑰。


    “薇薇。”


    沢田纲吉停在她身后，低声问她：“你在做什么？”


    少女摇晃小腿的动作一顿，似乎这才意识到他的存在，转头看过来，嘴角还露出一根棒棒糖白色棒棒。


    “唔？”


    沢田纲吉目光微微凝滞，随即，扬唇笑了起来：“血液冻糖？”


    ！


    那双绯色的眼眸在顷刻间变得格外璀璨，自己精心的发明被人一眼就注意到，当然会觉得心情好啦！


    薇薇一下就看他顺眼了不少。


    她将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举起来递给他看。


    “是的，血液冻糖，看！”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炫耀，更多的是自豪。


    显然，吸血鬼公主觉得这是自己的得意之作。


    如果不认同她并且夸奖她，她绝对会不高兴的。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很配合地垂下眼睑，朝她手举起的糖果投去了目光，眼前是一颗圆润的红色晶体，只是冰冻的糖块一直被人含在口中已经开始融化，看起来没那么饱满。


    它是绯色的，就像是她嘴唇的颜色。


    晶莹剔透，被水光裹挟着，涂着暧昧的色泽。


    而举着它的少女，眼中同样是明亮的色泽，正希冀地望着他。


    只需要他点头。


    那双眼睛，就会立刻迸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嗯，薇薇的糖果做得很好。”


    几乎是不假思索，他听到自己这么说道。


    顷刻间，他看到璀璨的焰火将深邃的赤红照亮，夜晚明亮到宛若白昼，雪白与绯红在夜风中起舞，他险些被这幅光怪陆离的景象晃花了眼，睫羽颤动了几下，这次，眼底映照出的，是白裙少女微笑着站在自己面前。


    她似乎很开心。


    又似乎，不只是在为了被称赞的糖果而开心。


    “怎么了？”沢田纲吉的目光不自觉柔和下来，声音极轻，“薇薇今晚遇到了什么好事吗？”


    “没有哦。”


    薇薇摇摇头，然后用轻快的语气告诉他：“不过，就在刚刚，看到你的瞬间，我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嗯……是什么事呢？”沢田纲吉配合地开口，丝毫不担心这个好主意会让自己变得不好。


    薇薇目光认真地锁定他，出乎预料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沢田纲吉，你来做我的男朋友吧。”


    她用的询问的句式，却又没什么柔和的语气在里面。


    与其说是在请求交往，倒不如说，是在通知？


    可即使是如此态度不端正，目的更不纯粹的交往宣言，沢田纲吉也完全没有恼怒，他只是目光温柔地望着她，如同那天初见那般。


    没有意外，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在思考。


    “……好。”


    是只间隔了半秒，就听到的回答。


    满脑子都是接下来要怎么说服他的薇薇：“……？”


    诶——？！


    这么简单 ——？！


    原来，让沢田纲吉对她言听计从，这么简单——？！


    薇薇还是不敢相信。


    “你知道人类的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吗？”


    “嗯，我知道。”


    沢田纲吉语气认真。


    不敢相信的薇薇继续提出要求了 ：“你接下来要把我看得最重要哦？”


    “比我自己重要，可以吗？”沢田纲吉态度极好。


    薇薇却突然磕巴了起来。


    “可，可以吧……”


    不是，这人脑子不正常吧？


    哪有人把别人看得比自己重要的啊？


    而且，她是吸血鬼诶！


    她不是真的要和他交往，是要利用他，利用他的人，他的血，他的感情！


    她超级坏的哦？


    他这都能答应——？！！


    薇薇觉得这人大概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