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最先感受到的，是少女唇瓣温热的触感。


    热意交织着冰凉的呼吸。


    轻飘飘的，像是冬日的最后一场雪，即将被拂面的暖风融化。


    下一秒。


    汹涌又浓郁的血腥味侵蚀掉他的嗅觉，占据他的口腔，夺走了他短暂感知到的一切暧昧。


    吸血鬼的獠牙是尖尖锐锐的，舌尖划过他上颌处，小小的，却又锋利无比的牙齿末端咬破他的上唇，她用柔软的唇齿裹挟着他沁出血丝的伤处，轻轻地吮吸着。


    一下又一下，像是一连串暧昧至极的亲吻。


    沢田纲吉本能地呼吸急促起来，他撑在地面的手掌不由自主地开始用力，拖着身体往后退了些，试图与她拉开距离。


    咚。


    背后是一块坚硬无比的墙壁，他的背脊抵着墙面，再没有后退的选择。


    原本半跪在地上扑在他怀里的长发少女也趁机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坐在了他腿上。


    纯黑的裙摆至她腿边铺平，如墨色晕染的荷叶边与他的浅色衣服交叠在一起，形成了一幅较为绮丽的画面。


    沢田纲吉睫羽的闪烁频率快得惊人。


    蓬勃而出的热意叫嚣着，沸腾着，要将他一同燃烧。


    “薇薇……”


    他在短暂的喘息之间伸手按在她的肩膀，把她推开了一些。


    这下子，沢田纲吉终于看清楚了她此刻的模样。


    她绯色的眼眸里含着潋滟妖冶的赤红色光芒，色泽绚丽又明艳，眼波流转间，那抹猩红是忽明忽暗，有种怪异的美感。


    少女的皮肤是较为冷色调的白，但又不到惨白的程度，沾了血的唇色由原本的淡粉色变得更加红润饱满，被推开后，她用舌尖舔舐了下自己的唇瓣，卷走了残存的血液。


    接着，她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惬意的神情。


    像是在回味。


    “……好香。”


    薇薇的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少年身上，鼻翼间的空气全是沾染了他血液的甜美气味，余光瞥到对方那被自己咬破的唇上缺口处，她抿紧唇，咽了口水。


    ‘好香好香。’


    ‘没那么饿了但是……真的好香。’


    薇薇想，她可以再多喝一点。


    谁规定吃饱了就不能继续吃了？


    这么想着，她纤细的手指搭上对方的肩膀，再次往前凑上去。


    “——不行。”


    出乎预料地阻止，薇薇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握住遏制行动的手腕，神色迷茫了一瞬。


    ‘为什么？’


    她想要，就应该给她，不是么？


    薇薇抬眼对上了那双褪去赤金的眸子。


    那里倒映着她此刻的神情，还有一些，她看不太明白的东西。


    四目相对，沢田纲吉的唇角往上扬了扬，低声问她：“薇薇已经没那么饿了吧？”


    他的嗓音偏沉，和刚才截然不同，古怪的低哑。


    却又让人生不出抗拒的心思。


    薇薇想了想，点点头。


    她一向诚实：“是吃饱了，你的血很好喝，营养价值也高，是补药。”


    ‘补药啊……’


    沢田纲吉一时心情复杂，如果说吃掉他能让薇薇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她是不是会心动？


    “但是……”他还是决定和这只不懂人类尝试的吸血鬼说清楚一些事，“今天我给薇薇的血，已经超出人类的承受范围了，如果下次薇薇也要这么多的话，我应该会死去。”


    说到这里，沢田纲吉停顿了一下，忽然想到一些事，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但也转瞬即逝。


    他真切地望着眼前的少女：“薇薇明白死亡是什么吗？”


    “死亡？我知道哦。”薇薇歪着脑袋，手指抵着下唇，将手上的血迹往唇角蹭，“就是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不能给我生产这么好喝的血，变成一具尸体的意思嘛。”


    ‘生产……’


    这个形容词听得沢田纲吉眉梢直跳，如果不是当下的气氛不合适，他真的很想纠正一下她这古怪的发言。


    但最后，看着少女那天真又冷漠的表情，他所有想说的话，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嗯，既然薇薇明白那就很好说了。”


    “我失血过多就会失去，所以短时间内不能再给薇薇第二次血液了，但是之前答应你的，每天必需品的‘食物’，我会帮薇薇解决，可以么？”他用商量的口吻问她。


    薇薇咬着手指一脸纠结。


    但她也只纠结了几秒钟，就闭上眼睛，颇为沉重地点头了。


    沢田纲吉的话她还是明白的。


    她确实很馋他的血，不过今天自己一下子也快吃饱了，确实喝了很多，他这会可能都站不起来了。


    人类就是这么脆弱。


    稍微满足一下吸血鬼，居然就要死了。


    更何况，他都还没有满足她呢！！！


    为了下次也能‘吃饱’，薇薇愿意暂时放过他，让他回家好好吃饭睡觉多养几天，再来给她吸血。


    这叫可循环利用的储备粮。


    再者，沢田纲吉说每天必要的血还是会提供给她，不会让她饿肚子，虽然对她来说残次品的血也就只能算是小零食，但有总比没有好吧。


    身为公主，她不是那么不懂变通的人。


    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吃点好的！


    可……


    沢田纲吉刚才不是说不让她吃零食了么？怎么又要自己给她提供零食呢？真是奇奇怪怪的。


    算了。


    不重要的事情不值得浪费时间，她只需要知道自己每天还有零食吃就好。


    想到这里，薇薇的心情非常愉悦。


    可很快，那股刚平复的躁动和异样，又开始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翻涌着仿佛要灼烧她皮肤的每一寸。


    热意肆意蔓延。


    少女脸颊刚褪去的绯色再次攀附上来，她攥紧了掌心下的黑色披风，感受着这久违的躁动，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什么。


    她或许，好像是……


    成年了？


    睡太久，记不清了。


    还有。


    好久没喝过营养价值这么高的血，还是很大量的，有点，消化不良了。


    一直注视着她的沢田纲吉自然没有错过她的异样，他隐约能猜测出她眼下异样的原因，但是……诶？


    透过衣服传递的异常令他浑身一僵，紧接着，温热的躯体扑过来，与他额间相抵。


    “沢田纲吉……”


    眼眸明亮炽热的少女透过皮肤传递来的不再是冷意，而是陌生又令人头皮发麻的灼烫。


    他深深地望着那双瑰丽的绯色眼睛，抬手覆上了她的脸颊。


    “不行，薇薇。”


    “为什么？”吸血鬼眨了眨眼，眼眸雾气朦胧的。


    “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他温和的语气里含着浅浅的笑意，指腹抵在她的唇边轻轻擦拭着，“我已经不可以再流血了。”


    薇薇立刻蹙起眉，有点委屈地看着他说：“可是我不舒服。”


    力量，血液，不，准确来说，是吸血鬼内心深处最渴求的，欲望在躁动。


    无法平息。


    沢田纲吉颇为认真地思索了片刻，而后，他将手指探入少女的口中。


    毫无畏惧，亦没有一丝退却，他用自己人类脆弱单薄的皮肤，抚摸上吸血鬼最锋利的獠牙，轻轻地触碰了几下，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这个。”他用指腹点了点她的獠牙，温柔地询问，“可以收起来吗？”


    薇薇没有点头。


    她垂眸看着那只在自己口中轻轻触碰的手指，想了想，干脆啊呜咬住了他的手指。


    獠牙不见了。


    也不曾留下齿痕。


    但是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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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的吸血鬼，也没有归还他的手指。


    沢田纲吉的神情有些无奈，望着她笑了：“请还给我。”


    薇薇眨着眼睛，不说话。


    却情不自禁地更靠近了他一些。


    感受着身体的靠近，沢田纲吉脸上无奈的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眼中的笑意明显强烈了些。


    “还给我吧。”他再次提出恳求，并告诉她，“这只手，还要用来抱薇薇。”


    薇薇短暂地怔神，很快，便松开了他的手指。


    她觉得，这个人他……


    好奇怪啊。


    吸血鬼说不上来，但吸血鬼就是觉得他，很奇怪。


    眼前被吐出来的手指没什么伤痕，只是多了一些透明的液体，他用随身携带的纸巾擦拭掉水渍，面色如常。


    薇薇却低头蹭了蹭他的脸颊。


    轻轻地，像是带着眷恋。


    下一秒。


    她的后脑勺被宽厚的手掌托住，如秋日落叶般的浅棕色的眼眸落于她绯色眼底最深处，在吻上来之前，薇薇听到他说了句。


    “不可以露出獠牙，不可以咬我，好吗？薇薇？”


    然后，这么说着的人，没等她回复，甚至她都没听完这句话时，就已经将柔软的唇落于她的唇角。


    “……”


    这个人类真的很奇怪。


    更为奇怪的是接下来，与刚才她主动咬破对方的唇，吮吸，索取血液的感觉截然不同，这次，是人类主动将自己脆弱的舌尖送入她的口中，搅弄她残存的血腥味。


    很快，原本那股属于血液甜美的味道就消散了。


    它被陌生的气息所取代，驱赶，最后被占有，完全变成了她从未感受过的味道。


    新的气息并不甜美。


    但是，却很清凉。能够令她体内躁动不安的热源平复下来。


    渐渐地，薇薇感觉属于自己的空气被夺取了。


    她被迫张开嘴巴试着喘息，呼入新的空气，却在下个瞬间，被另一道陌生的气息给抢先一步堵住，把她的一切都吞咽得一丝不剩。


    “……唔。”


    少女试图握紧拳头的时候才猛然发觉，自己搭在对方肩膀上的手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垂落在他身前，手下还攥紧了他的衬衫。


    而他更是一只手扶着她的脑袋不让她后退，另一只手将她揽在怀里，紧紧扣着她的腰背。


    如同他所说的那样。


    ‘这只手，要用来抱薇薇。’


    黏糊至极的吻持续了很久，最后薇薇失去力气倒在他怀里，被松开的时候，耳边还回荡着令人脸颊发热的水声。


    眉目温柔的少年抵着她的额头，眸底是烫人的灼热，嗓音低哑：“……暂时只可以做到这里，可以么？”


    他的语气听起来仿佛全心全意都是在担心她：“有好一些吗？”


    薇薇感受了下皮肤下的温度，轻轻点头：“……有。”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她刚才是什么情况的？


    薇薇想不出所以然。


    但沢田纲吉已经在为她整理裙摆，在自己站起来后，又伸手将她拉起来。


    薇薇还注意到，他起身时一瞬间的恍神，险些倒在地上。


    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


    “要回去吗？”她抬头看着他的侧颜，很直白地说，“我怕你死了我就没东西吃了。”


    “我也想回去休息……”沢田纲吉说着神色微妙起来，看着她欲言又止，“只是……”


    薇薇眨眨眼，完全不明白他的异样：“什么？”


    沢田纲吉：“……”


    少年将拧着眉，将她散乱的长发整理好，才缓缓道：“要换件衣服才能回家，被薇薇弄脏了。”


    说着。


    他将自己身上偏长的风衣取下来，裹在她身上。


    薇薇：“？”


    干什么，她的衣服又不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