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善再度陷入昏迷。


    等意识又次恢复，似乎已经过了很久。


    还没睁眼，叶善便清楚感觉到身体如无垠的浮萍，晃晃悠悠的，贴着冰凉地板的那只耳朵，清楚听到汹涌的海浪和发动机的轰鸣。


    显然，陈耀祖带着他出海了，行驶速度很快，可能坐的是快艇。


    叶善闭目缓解长久昏厥而造成的不适，边在脑海判断情形。


    陈耀祖等人像在打电话，没人注意到他的苏醒。


    手机开的是免提，一道略微沙哑的烟嗓传来，语气冷静：“我不在国内，一下调动不了那么多资金，你得给我时间。”


    ——姐！


    叶善双手不晓得被反捆了多久，正悄悄动弹着试图舒缓麻痹，闻言浑身一震。


    “而且，你今天发给我的视频，阿善的姿势跟昨天一模一样，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安全？”


    叶良要求：“我要视频通话，让阿善亲口跟我说句话，否则你一个子儿都别想得到。”


    陈耀祖咬牙：“你别太过分！肯给你发条视频确认就不错了，你就不怕我现在捅死他吗？！”


    “只要确定他真的一点伤都没受，我可以给你4个亿，并把专攻重金属中毒治疗的医生联系方式给你。”叶良直击陈耀祖痛点。


    “妈的！”


    陈耀祖无法不心动，狠狠道：“等着！”


    挂了电话，他让人去弄通讯设备，准备视频通话。


    叶善见状，也不装昏迷了，直接睁开眼，恰巧对上陈耀祖瞟来的怨恨视线。


    “叶良对你真好啊……”


    陈耀祖阴阳怪气，“明明我也跟她留着同样的血脉，她怎么从来不送我东西呢？她分明清楚我重金属中毒，却从没想过给我找人治疗，现在就为了跟你说一句话，答应给我找最好的医生！？”


    他拽着叶善头发，猛地磕向地板！


    “喂！秃子！”


    一个刀疤脸忙过来推开陈耀祖，操着浓浓的某地方言骂道：“你他妈别犯病！叶良讲了，他一点伤都没受才肯多给！”


    陈耀祖踉跄扶稳，不服气地与刀疤脸争执起来。


    叶善趁机甩了甩脑袋，睁着发黑的双眼，扫视快艇外。


    他得抓紧机会。


    视线一片模糊，他牙齿大力咬着口腔内壁，借此保持清醒。


    隐隐的，他瞄见远方有座尖尖的建筑物。


    “别忘了，是谁花钱雇得你们！谁才是你们的主人！”陈耀祖气得拔刀，威胁地指向刀疤脸。


    刀疤脸一身腱子肉绷紧。


    他还没反驳，调式设备的人便催促：“可以视频通话了！一定要快，免得被他们定位到。”


    陈耀祖瞧自己镇压住这群垃圾，不屑地丢开水果刀，拿起手机走向叶善。


    叶良接得迅速。


    “看吧，人好好的呢！”


    陈耀祖抓着叶善头发，内心想着等拿到钱便把叶善剃光，再打碎他的牙，让他品尝跟自己一样的滋味！


    变得与自己同样丑陋！


    ——至于放了叶善？


    做梦！


    他又不傻，一直绑着叶善，才能反复找叶良勒索钱。


    “姐……”


    一开口，叶善嘴角便溢出鲜血，数次被磕到的额头一片血肉模糊，说话间腹部阵阵钝痛，“我没事……”


    “陈耀祖，我是不是讲过，要他不受半点伤害！”叶良双目立即变得猩红。


    陈耀祖：“急什么……”


    趁着这个档口，叶善忽然斜眼望向左方，而后使尽全力给了陈耀祖一个头槌！


    “卧槽！”


    陈耀祖被打得朝左边晃了下，电光火石间一把抓住栏杆才没翻下船。


    手机镜头也随之对准，叶善适才盯着的方向。


    “你他妈！”陈耀祖回身踹向叶善！


    “咳咳……”


    叶善咳出一口血沫，目前一片天旋地转。


    晕倒前一刻，他下意识瞄向左前方，那个类似灯塔的尖尖建筑物。


    希望附近这片海域，灯塔并不多……


    “你也瞧到了！他还有力气反击呢！赶紧准备钱，否则我可不保证他还能全须全尾！”


    陈耀祖阴狠的话音逐渐远去。


    -


    “他妈的怎么回事！？”


    “这都能找来？现在怎么办？”


    “不可能的……叶良不在国内，苏昀明也出国了，谁有那么大财力，能搞出这么大阵仗……陆辕吗？”


    “他妈的别再分析了！老子问你怎么办！”


    浑浑噩噩间，叶善又听到陈耀祖和刀疤脸等人的争吵。


    他长睫一抖，虚弱地撩开眼皮。


    夜幕沉沉地压在他头顶，阴森寒凉的朔风嚎叫着，吓得月亮都藏了起来。


    海浪沸腾般拍打着快艇，偶尔有几滴水溅上叶善脸颊，鼻端尽是海水潮湿咸涩的气味。


    “把他扔下去！趁他们捞人的时候跑！”陈耀祖凶恶道。


    还没等叶善搞清楚情况，就感觉浑身一轻，伴随一阵瞬间席卷全身的寒意，他给砸入海面。


    被反捆的双手绑着绳索，他茫然地眼睁睁看着那辆快艇，以最大马力逃窜而去，自己却慢慢沉入海底，甚至无法挣扎。


    呼吸不上了……


    倏地，一道颀长的身影跃入海底，朝他游来，银色眼镜给海浪冲走。


    对方一把握住他手臂，拽入怀中，紧紧抱着。


    后面，叶善一直介于意识模糊与清醒之间，只能隐约感受到来了很多人，恭恭敬敬地送他们上了一辆巨型游轮。


    而抱着他的苏京慈，不晓得是因为冷，抑或是其他原因，一直在抖。


    不行！我得醒来！我有话要说！


    叶善挣扎着拨开意识内的重重迷雾，艰难睁开双目。


    “咳咳……”他喉头一阵翻涌。


    “慢慢喝。”


    苏京慈始终守在他身边，见状扶他起身喝水。


    叶善耳朵贴着对方胸膛，明明对方端水的手那么稳，心跳却快得不可思议，且杂乱无章。


    他吞了几口水，想起自己要讲什么，“Bro，别抖了，我想吐……咳！”


    叶善扑向床边猛咳。


    可他太久没吃东西，哪怕感觉胃都要吐出来了，仍只有些微刚刚喝的水咳出。


    “抱歉。”


    苏京慈轻拍少年瘦削的脊背安抚，握着水杯的另一只手，却因过度用力而骨节泛白。


    等叶善咳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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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住无力倒下的少年，温柔地喂完药，又忍不住语气紧绷道：“抱歉……”


    叶善终于确定，他抖是在后怕。


    他睁开双目，“你道什么歉，又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仇人太多啦。”


    苏京慈长睫垂落，沉默盯着他。


    少年额头被磕破，缝了几针，包裹的纱布衬得他脸色愈发惨白，虚弱到连睁眼似乎都费力。


    难以想象，这位让苏京慈毫无办法的少年，甚至他追求亲近稍微过分点都担心少年给吓到，现在却经历了这样的折磨。


    他至今仍记得，亲耳听见叶善被绑架走时的感受，整颗心一片冰凉。


    “以后，你去哪儿都让我的人接送，好吗？”苏京慈清冷的嗓音带着恳求。


    姿态全所未有的弱势。


    叶善微微一愣，不忍心拒绝：“好。”


    顿了顿，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不过，我姐以后肯定也会派人24小时保护我的了，所以不用担心，我不会让叶公主幼年失孤的。”


    苏京慈低声：“不是因为叶公主。”


    叶善呆住，目光飘忽。


    苏京慈清楚，他没准备好。


    自己也不打算在这种他刚刚获救的情况下，草草开口，以免少年把得救后可能产生的吊桥效应当真。


    “再休息下吧。”苏京慈替他掖好被子，“我陪着你。”


    叶善如获大赦，立马闭眼。


    再醒来，他们仍没抵达口岸。


    原来，叶善已然被绑了四日。


    当时，苏京慈第一时间联系官方，调取监控封锁各路大道，逼得陈耀祖等人不得不走海路。


    他料定陈耀祖会找叶良勒索，提前联系上叶良，让叶良配合拖延时间，通过电话定位绑匪。


    可惜绑匪也很警惕，每次通话时间太短，都不能准确锁定具体位置，如果不是叶善冒着生命危险，让他们看到那座灯塔，借此分析出他们的前进方向，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恒星自有几艘游轮，否则都不可能那么快赶过去。”


    叶良庆幸的声音自听筒传出，“苏先生倒是重视你，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呀……”叶善无辜。


    他脑海不由浮现，苏京慈昨晚盯着自己的眼神，那么温柔而小心翼翼。


    怎么回事？


    他忙捂着胸口。


    心跳好快。


    叶良：“这次营救势必花了不少钱，咱们得还给人家，你有空打听打听，别欠人家的。”


    “好。”叶善问，“姐，你什么时候回国？”


    “傻弟弟，这么重要的事我肯定已经飞回来了。”叶良笑他，“说不在国内是忽悠陈耀祖的。”


    叶善双眸发亮，扭头望向弦窗外。


    期盼着船能开快点。


    “不过，陈耀祖没抓住。”


    叶良语气变得严肃，“苏先生赶时间出海，等不及审批，带的不是官方专业人士，没有专业抓捕设备，给陈耀祖那泥鳅逃了，你回来得小心。”


    “知道啦。”


    顿了顿，叶善想到什么，突然问：“姐，你觉得现在这种情形，陈昌会不会趁机做点什么？”


    叶良微愣，“你是想……”


    他想报杀母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