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糖她们台里面又开了几次内部会议，决定取消“残障与博物馆”的议题。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个节目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马上就能完全批下来，晚些着手准备录制即可。


    结果，博物馆突然接到了重要文物展览任务，场地需要全面调整。


    原定计划被打乱，无法正常录制。


    管理层内部也对这次节目录制有诸多分歧，他们倒是没有跟电视台藏着掖着，直接开诚布公地跟他们沟通。


    一部分人觉得：盲人去逛博物馆，可能会对文物造成意外损坏。


    还有人觉得：花费大量时间去用材料仿做一个缩小版的文物供给视力障碍人士触摸，这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们觉得没什么意义。


    支持这档节目的博物馆工作人员占少数，他们之间意见不齐，所以，为了防止这种内部矛盾愈演愈烈，电视台只能考虑取消节目，以免陷入纠纷。


    周糖把这个消息告诉周谨言的时候，他没什么反应。


    他本身就是学传媒的，深知如果遇到不可控的情况，取消录制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他给徐玲悦发信息告知台里取消这档节目的时候，手指还是顿了一下。


    “徐玲悦，南城电视台决定取消关于‘残障参观博物馆’这个议题的讨论，节目取消录制。”


    这是他第一次用手机键盘给对方打那么多字，对于周谨言来说，失明之后用手机触摸屏盲打是最难的一件事。


    那边很快就有了回复。


    徐玲悦：知道了。


    ……


    在李冉冉的热情招待下，徐玲悦在假期的最后一天带着陈思文胡吃海塞了一通。


    第二天，徐玲悦赶一趟早班飞机回南城，告别时，李冉冉和先生一起把徐玲悦姐妹俩送到了机场。


    新婚夫妻送完老同学马上就要去度蜜月，而徐玲悦回到南城还有新的工作要完成。


    坐上飞机，徐玲悦照旧靠着座椅补眠，等落地时，已是中午。


    陈思文一手拉着登机箱，一只手想来拉徐玲悦，人有点多，她没有空间抽出盲杖，只好把手递给对方。


    回到家，陈思文很自觉地去收拾东西，她行李不多，一个双肩包就搞定了。


    “姐，我回学校了。”


    她站在门边跟徐玲悦道别，徐玲悦点点头，说：


    “不送，注意安全。”


    这是两个人之间最温和的一段时间，可惜，马上就要结束。


    陈思文带上门，踏着沉沉的脚步走下楼。


    ……


    徐玲悦自己点了一顿外卖，简单地把午餐解决，下午她打算去体验馆。


    今天是她假期的最后一天，觉已经在飞机上睡的差不多了，还不如去体验馆兼职带团。


    到体验馆的时候，保罗刚好在楼下看见了徐玲悦，他俩一起上的楼。


    “徐，最近有空吗？我有两张很有意思的画展门票。”


    “啊，画展？”


    “对，画展，我问过其他人了，他们都不感兴趣。”


    徐玲悦摇摇头，说：


    “你知道的，保罗，我对于摸不到的东西也不大感兴趣。”


    保罗笑的很爽朗：


    “哈哈，徐，你说对了，这次的画展就是可供视力障碍人士触摸的一场特殊的展览。”


    徐玲悦知道，早些年在其他国家，会有人将国际名画通过3D打印技术和特殊的雕刻技术，用触觉的形式让视力障碍人士进行欣赏。


    保罗这么一说，她倒是有了兴趣。


    “好，你这么说我倒是很感兴趣。”


    画展场地距离徐玲悦住处不远，下周末才开办，名字叫《触感画廊》。


    她捏着手里的两张票，指尖晃了晃，纸张摩擦带来“哗啦哗啦”的声响。


    刚好是两张票。


    刚好，她想约周谨言出来。


    她对于周糖策划的节目取消录制倒没有什么想法，这种事情很正常。


    那天周谨言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她正好在外面和李冉冉吃饭，就没有接他的话找他聊天。


    从体验馆出来，徐玲悦想直接约周谨言吃饭。


    其实，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约一个男性。


    之前他们不是在公园偶遇，就是周谨言来她家里找自己有事。


    好像从没有，只是为了见面而见面。


    不过，这么突然的去约他，场地徐玲悦都没有想好。


    但是她就是很想听见周谨言的声音，并非通过电波传来的声音，而是实打实站在自己面前能跟自己交流的，近在咫尺的声音。


    手总是比脑子快，她又一次给周谨言拨通了电话。


    那边这次接听的很慢，当她以为无人接听的时候，周谨言的声音才从电话那头传来。


    “喂。”


    “周谨言，是我。”


    徐玲悦声音很明快，看起来心情不错。


    “嗯，你的脚好了？”


    他听到徐玲悦正在室外走路，盲杖敲击地面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早就好了，你在哪里？”


    “在家。”


    “在家做什么？”


    他觉得今天的徐玲悦问题格外多，但还是如实回答：


    “研究厨房用品。”


    “做饭吗？”


    “差不多。”


    脑子一热，话语脱口而出：


    “要不，我去教你做饭。”


    “现在？”


    “有什么问题吗？”


    周谨言说：


    “没有。”


    “那你把你的住址发给我。”


    像徐玲悦这样的女孩子，周谨言真的见得少。


    她很直白，从来不会扭捏，如果他再迟疑，就显得自己矫情。


    于是周谨言把自己家的地址给对方发了过去。


    徐玲悦看了看路线，还是决定打车过去，虽然不远，但是没走过，心里没底。


    车程大约十五分钟，徐玲悦坐在后座，感觉面上发烫。


    她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跑到了人家家里去了呢？


    ……


    等到了周谨言家楼下，她发现这是移动高级小区，治安严格，必须要门禁才能进去。


    网约车最多只能开到小区门口，下车的时候，迎面一辆洒水车开了过来，水柱溅湿了她的衣服。


    屋漏偏逢连夜雨，小腹好死不死有轻微的坠痛感，刚才上车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她没当回事。


    结果现在发现，那种感觉越发强烈，可能她不大准的生理期到了。


    她赶紧给周谨言打电话，让他过来接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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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谨言很快就来到小区门口领着她往家走，由于他对这里的路线很清楚，步伐不由自主就快了一些。


    徐玲悦跟着很吃力，一方面她担心自己会突然流血，另一方面，她又担心自己会撞到东西。


    所以，她跟在周谨言身后，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


    盲杖滑动着地面，是一种很懒散的声音。


    上了电梯，那种感觉又来了，针扎一样的坠痛朝着她的后腰和小腹袭去。


    随即，是有些温热的东西缓慢的流了出来。


    徐玲悦脸都白了，她突然叫了一声：“周谨言。”


    周谨言正在刷电梯卡，听见徐玲悦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他转头问她：


    “你怎么了？”


    徐玲悦颤着嘴唇说：


    “等下，我恐怕不能教你做饭了，我要先用一下你们家的卫生间，然后，嗯……抱歉啊，情况有些特殊。”


    她说不出口，太窘迫了。


    周谨言一边把卡片贴在电梯壁上，一边想徐玲悦话里面的意思。


    他不笨，自然很快就明白了。


    徐玲悦靠着金属墙壁，手捏着衣角，恨不得马上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叮咚……”


    周谨言所在的楼层到了，他拉了一下徐玲悦，对方还是一小步一小步跟在他身后。


    到家，周谨言打开门，徐玲悦捏着他的袖子，声音如同蚊蝇：


    “我，要去，卫生间。”


    周谨言把人带去了卫生间，然后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思考了一下，然后敲了敲门，说：


    “需要我帮你去买用品吗？”


    里面沉默了一会，才说：


    “需要。”


    “好，那你有什么过敏原吗？”


    徐玲悦现在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对于周谨言的严谨简直无语。


    不过想了想，她确实有过敏原：


    “那个，周谨言，我不需要那种有味道的产品，比如，比如薰衣草味道的，或者薄荷味道的，就，就普通的就可以，最好帮我买夜用的。”


    周谨言cpu也差点烧毁，这些东西他不懂，还是第一次帮女生购买生理期用品。


    小区里面就有便利店，他知道位置在哪里，于是他拿着钥匙重新下楼。


    本来以为直接去买会很快，但是那里琳琅满目的品牌和大小让他头晕，各种术语他也听不明白。


    他只好按照徐玲悦跟他说的内容复述：“不要带各种味道的，普通的就可以。”


    “好，先生，那是日用还是夜用？”


    “夜用。”


    最后付款的时候，便利店的小姑娘说：


    “先生，要不办个会员吧，今天有礼品赠送，你是帮女朋友买卫生巾吗？办一张卡，我单独再送你安睡裤和红糖水。”


    周谨言悬着腕子正准备扫码付款，听见小姑娘这么说，他觉得也可以办一张。


    他自动忽略了小姑娘口中的女朋友，周谨言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纠结，也不想给陌生人解释太多。


    等回去的时候，他大大小小拎了一堆。


    有所谓的安睡裤，还有红糖水，另外在便利店小姑娘的怂恿之下，他又买了一些一次性内裤和一支护手霜……


    一水儿的，全都是女性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