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诗啜了一口咖啡，神情犹豫，似乎有话要说。


    松月放下手机，“有事说事，没事吃完我就走了啊。”


    “哎呀你急什么，我这不在思考么？”徐如诗嗫嚅半天，才小声问，“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松月没跟她客气。


    话一出口，她明显感觉到徐如诗肩膀缩了下，是种可怜的姿态。


    说话的语气倒是很嚣张，“我觉得你也不怎么样，咱们彼此彼此。”


    松月忽然有些后悔，她感觉徐如诗那么问她，可能真的是想听听她的想法，不是在逗她玩。


    又联想到她在做心理咨询，她越发后悔。


    徐大小姐虽然平时很欠扁，可就冲她在陕西能送她去医院，在她晕倒的时候找关系帮她弄了间单人病房，她就该对人家客气点。


    这可以说是救命的恩情了。


    至于往常因为李正对自己的挑衅和排挤——


    李正现在在她眼睛都算个屁了，那徐如诗喜欢屁，也实在不值一提。


    “行了，刚才跟你开玩笑的。”松月摆出一副“看看你没脑子被骗了吧”的姿态，言语间放松了许多，“反正我已经准备辞职了，也不怕说实话。”


    松月顿了顿，继续道：“你这人吧，大小姐脾气，没理也要吵三分，得理更加不饶人。”


    随着她的话音，徐如诗的脸色越来越差。


    “不过，”松月话头一转，“优点也特别明显——大方、仗义、不斤斤计较，长得又漂亮，还是组里的大靠山。大家都挺喜欢你的。”


    要不是因为李正，松月觉得，她跟徐如诗应该能处得不错。


    就凭徐如诗一边因为喜欢李正而对她横眉冷对，一边又大大方方地帮忙，她就觉得，这姑娘除了恋爱脑，其他方面都挺棒的。


    “这还差不多。”徐如诗抿着唇笑了笑，倒不像往常那么嚣张，甚至有点害羞的样子。


    松月不由得稀奇，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徐如诗也有这么一面，以前还从来没见过。


    “那……”徐如诗两手握住了咖啡杯，手指不停地互相摩挲。


    松月有预感，接下来她要问的才是重点。


    就听徐如诗说：“……你觉得李正对我怎么样？”


    果然是个恋爱脑，还是离不开“李正”两个字。


    回想起刚才在李正办公室里的交锋，松月就觉得一阵恶心。


    李正的话听起来是在替她打算，实则每一句都在贬低她，在试探她。


    她跟孟河山的关系、孟嘉能不能接受一个比她儿子大十岁的女朋友，这些跟李正有什么关系？


    松月思索了一下，打算开门见山，反正都辞职了，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既然你问，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实话，你们俩具体的事我不清楚，但就从我一个外人看到的部分来说，他对你，可真不怎么样。”


    徐如诗没进公司之前，李正身边的女朋友一茬接着一茬的换。


    等她进了公司以后，两人关系就不清不楚的。


    李正不再谈女朋友了，但这并不耽误他和别人搞男女关系。


    有好几次，松月都撞见他们因为其他女人吵架。


    至于这些女人，肯定是李正从风花雪月的场所认识的。


    松月已经做好了徐如诗对她生气，或者破口大骂的准备。毕竟在她眼里，李正就是绝对正义的存在。


    可是，徐如诗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她没有反驳，没有生气，反而慢慢地低下了头，只用指腹轻轻摩挲咖啡杯。


    松月暗暗叫苦，大小姐不给个反应，她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半晌，徐如诗抬头，表情平静中带着一丝失落。


    居然……这么淡定？


    松月暗自诧异。


    “其实，我都知道。”徐如诗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松月不解，她都知道什么了？知道怎么还来问？


    徐如诗没有再多说的意思，松月也不便打听。


    她有种感觉，其实徐如诗一直都知道这些事，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可现在，徐如诗似乎想通了。


    是心理咨询的功劳吗？松月忍不住猜测。


    她又想到李正不久前的试探。


    会不会是李正觉得徐如诗有些不受掌控，所以又想来找她这个“备胎”？


    *


    整个下午松月都心神不宁，整理工作资料的间隙，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屏幕。


    没有孟河山的消息。


    他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松月心里气鼓鼓的，有点跟孟河山杠上的意思。


    以往都是孟河山跟在她屁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现在她主动找他一次，结果他还玩起了失踪。


    胆子不小！


    松月没再给他发信息，她倒要看看，孟河山晚上敢不敢不来。


    要是敢不来……


    松月顿了一下，他要是不来，她……似乎也没辙。


    下班回家的路上，会路过一家花店。


    透过玻璃门，松月看到了里面漂亮的花束，她心念一动，想起生日那晚，孟河山送她的那束花。


    要不然，她也买一束？


    松月抱着花回了酒店，心情还不错，一路上都轻轻地哼着歌。


    吃过晚饭就七点了，松月想洗个澡，又怕孟河山突然过来，索性再等等。


    孟河山正常是五点半下课，周一晚上他没有选修，在学校食堂吃个饭，再稍微收拾一下，七点多差不多能到她这里。


    松月等了几分钟就有点着急，她翻出孟河山原先留在酒店的Switch，打开一个游戏，转移注意力。


    时间很快到了八点，孟河山还没来。


    九点，孟河山依然没来。


    松月愤怒地把手柄往旁边一扔，拿起手机哐哐哐开始敲键盘，质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临到发送的前一秒，她忽然改了主意，把内容全删了。


    她不催了，先前话已经说的那么明白，孟河山要是不来，催来又有什么用？


    松月也不打游戏了，跑到楼下24小时健身房跑步。


    孟河山要是找她，回头敲门没人应，肯定会给她打电话。


    到时候她再回来开门，也显得自己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松月算盘打得挺响，只可惜，从她走上跑步机到她下来，整整一个小时，手机都没响一下。


    很显然，孟河山没来。


    回房间的路上，松月脚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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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沉重。


    她感觉，事情并没有沿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有些事情，已经失控了。


    松月一身臭汗，回到房间冲了个热水澡，然后放水准备泡澡。


    到衣柜拿睡袍的时候，瞥到置物柜上的花，忽然一阵心烦。


    人都不来了，还留着这花做什么？


    松月抱起那花走到浴缸旁，哐哐几下把花瓣全扯下来，扔进浴缸里。


    既然孟河山不来，她也用不着等了，这花就孝敬她泡澡吧。


    松月把花束包装一股脑扔进垃圾桶，半躺进浴缸，闭目养神，手机开了震动，就放在浴缸边上。


    手机一直没有动静。


    夜里十一点半，松月嚯地从浴缸里站起身，带起的水花溅湿了手机屏幕。


    在浴缸里泡了许久，她的皮肤泛着微微的白，脸色却黑得厉害。


    擦干身上的水珠，吹了个头发，松月怏怏不快地爬上床，关灯睡觉。


    孟河山不会再来了，今晚不来，以后也不可能再来。


    李正一语成谶，她和孟河山果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甚至都不用孟嘉出手。


    孟河山自己做出了选择。


    被子蒙在头上，黑暗中，松月默默想着她和孟河山之间的接触。


    没有迹象，真的一点迹象都没有。


    就在前几天，孟河山还安慰她，替她准备生日蛋糕，给她买了一束花。


    在孟家，他们甚至又滚了一次床单。


    在她离开孟家那个早上，孟河山还给她发信息撒娇，一切看起来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却遭遇断崖式下跌。


    究竟是为什么？


    是因为孟河山见识到她的家人竟然是这样的，退缩了？


    因为这段时间接触，觉得她又无聊又古板，不想玩了？


    还是单纯因为她年纪大？


    又或者都有可能。


    松月不知该去问谁，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能去问孟河山。


    人家已经决定不再联系她，现在再去问他，岂不是自取其辱？


    ——松月，清醒点！不过就是个男人，人家不再纠缠，你应该喜出望外才对！


    ——这不就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你再也不用担心赵淳发现你们的关系，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松月努力说服自己，眼睛闭得紧紧的，心里默念着“你困了，要睡了”。


    越是这样催眠自己，反而越睡不着。


    心底涌出一阵难以言说的酸楚，她无能为力地想，松月，你真是个可怜虫。


    一阵铃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松月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掀开被子，又听到一阵门铃声。


    这么晚了，谁来找她？


    难道是孟河山？


    不会的，不可能是他。


    松月一边穿上拖鞋朝玄关处走，一边摇了摇头。


    都这么晚了，孟河山怎么可能来找她？


    房门拉开，站在门口的人不是孟河山，还能是谁？


    松月愣在当场，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孟河山站在门口，脑袋垂得低低的，听到开门声，他慢慢抬起头，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