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醒来时，屋子里静悄悄的。


    窗帘的缝隙透出明亮的光线，天已经大亮。


    她下意识伸长胳膊，摸了摸身侧，还好，没人。


    要是孟河山还在，那就尴尬了。


    松月爬起来，拉开窗帘，刺目的阳光顿时洒满室内，晒的人身上一阵阵发热。


    她找到手机，开机一看，已经上午十点。


    第一个点开的是孟河山的头像，他果然已经回学校上课了，给她留了言，又是撒娇又是卖萌。


    松月看着对话框里的内容，忍不住笑了下，却没回复。


    昨晚黑灯瞎火，她和孟河山滚作一团，当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意识清醒，再回想当时的情景，她觉得羞耻。


    松爸爸也给她发了信息，说他买了票，赶当晚的飞机带她妈回老家，叮嘱她在榕城好好的。


    松月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躲开了她妈，可是她爸，这辈子怕是要和她绑定在一块了。


    李正也找过她，有电话也有微信，电话她关机了没接到，微信中的语气很不客气。对于她突然提出辞职，李正非常生气。


    松月想了想，认真回道：【李总，我考虑清楚了，我想辞职。】


    松月放下手机赶紧去收拾东西。


    她妈已经回望山了，她可以重新住回酒店。


    再说了，要是孟河山中途突然回来，两人撞见了，她该说啥？


    现在最要命的是，她不想碰见孟河山。


    反正能躲一时就躲一时。


    松月恨不得捶自己一拳，昨晚怎么就精虫上脑，又跟孟河山滚到一块去了呢？


    这回恐怕不是给他转一万块钱就能解决的。


    匆匆收拾好行李，松月打了个车回酒店。


    房间里一片狼藉，置物柜上的东西全都扔在地上，看得出来，昨晚杨女士发了很大的火。如果她在场，说不定又要挨一巴掌。


    松月叫了客房服务，把房间收拾好，把自己的衣服重新挂回衣柜。


    中途，徐如诗忽然给她打来了电话。


    松月诧异地接起电话，“上次的事谢谢你，在医院一共花了多少钱？”


    “我稀罕你那点钱？”徐如诗不屑，“李正让我问你，你说辞职到底什么意思？想谈条件？”


    松月语气平淡，“不是，就是不想干了。”


    她累了。


    不喜欢的行业，越来越低的薪资，越来越难的IPO市场，无不在告诉她，是时候离开了。


    “你不想干了？”徐如诗有些惊讶，“你以前不是喜欢李正吗？怎么忽然不干了？你跟孟河山真好上了？”


    “跟他有什么关系？”一提起孟河山，松月的嗓音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些，“我就是太累了，想辞职而已。”


    “啧啧啧，问一下怎么了？要是没关系，你瞎激动什么？”


    松月：“……”


    她激动了？没有啊！她很淡定！


    “这是我的私事，倒是你，我不干了最高兴的不就是你吗？”


    她可没忘了，徐如诗因为喜欢李正，一直把她当成情敌看待，暗地里给她使绊子，明面上更是争锋相对，她都不记得自己吃过多少次亏。


    现在她辞职了，徐如诗应该去放鞭炮庆祝才对。


    “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徐如诗冷哼了一声，“你跑路了我以后跟谁吵架？真没意思。”


    松月：“……”


    你大爷的，搞了半天你跟我吵架，还觉得有意思？


    “怎么会没意思？”松月嘲讽她，“李正还在呢，你俩双宿双飞，省得你一天到晚觉得我是你情敌。”


    电话那头突然没声音了，松月忍不住拿下手机看了眼。通话没断，只是徐如诗没说话而已。


    她接着问道：“还有别的事吗？”


    “嘟嘟嘟——”


    这回是真被挂断了。


    松月讶然，心中觉得奇怪。


    看刚才徐如诗的反应，她跟李正的关系，似乎不太妙？


    周一，松月刚到公司，就被李正叫进了办公室。


    李正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西装革履，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精英派头。


    平心而论，以他的年纪和目前的职位来说，算是青年才俊。加上他脸保养的不错，也很注意健身，丝毫没有外面那些中年男人大腹便便的样子。


    松月刚进宁投正业工作的时候，就觉得他仪表堂堂，看得人赏心悦目。


    只是，六年多的时光过去了，李正老了，她的眼光也变了。


    相比较而言，孟河山这样的大学生，虽然年纪小，看着青涩，但是却活力无限、精力充沛。


    尤其在床上的时候。


    再加上脾气好、情绪价值给的足，完全能把那些自命不凡的中年男人拍死在沙滩上。


    难怪现在姐弟恋越来越多，弟弟就是香啊。


    谁不想吃点好的呢？


    “松月？”耳边忽然响起李正压低的声音，“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松月微微有些走神，连忙假装咳嗽，掩饰过去。


    “是，我想了很久，这项工作可能确实不适合我。感谢李总这些年的栽培，是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松月边说，边将手里的文件夹递了过去。


    文件夹里夹着她的奖金审批单。


    同事们的奖金已经到账了，只有她的，单子都还没批。


    她把单子拿了出来，直接找李正签字。


    李正看了眼审批单，手上却没有动作。显然，他并不想签字。


    松月早就想到这种情况。


    那天晚上给李正发辞职报告，是一时冲动，但是她不后悔。


    那天要是没发出去，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勇气。


    她也可以等拿到奖金再辞职，可这一等，又要等多久呢？


    她的人生似乎一直在等，等到读大学就好了，等到工作就好了，好像只要多等几年，生活就能变得幸福。


    可惜，并没有。


    除了眼角的皱纹变多，幸福并没有变多一分。


    连银行卡里的存款，都一直维持在五位数——


    原先的那些积蓄，全都被她妈拿走了。


    现在两人闹得天翻地覆，想从她妈口袋里再把钱拿回来，比登天都难。


    “松月，我明白，人都有一时冲动的时候。”李正轻飘飘地合上文件夹，脸上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微笑。


    笃定，自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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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总，我……”


    松月刚张口，李正已经抬起食指，示意她不要说话。


    “我年轻时也跟你一样，总想出去闯闯，觉得外面的世界更精彩。”李正指尖在办公桌上点了点，了然地说道，“你还年轻，我可以理解你的想法，工作累了嘛，总会想要逃避。”


    松月不自觉地蹙了下眉。


    这种自负的强调让她很不爽。


    她承认，工作中李正有很多值得她学习的地方，但是这种自命不凡的自恋人格，真的让人很烦。


    他理解什么了？


    他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就断言她是想逃避？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李正这个臭毛病呢？


    原来，她也不是很了解李正。


    还是孟河山好啊，他鼓励她，愿意花时间带她去尝试，什么是她喜欢的，什么是她厌恶的。


    他在陪伴她，而不是试图说服她。


    李正洋洋洒洒，从他初入职场，一直讲到如今功成名就，无非就是想告诉松月一条——


    跟着他，有肉吃。


    等他终于停下来，松月才找到说话的机会。


    “李总，我不是在逃避。诚如您说的，我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有一点我想得很清楚，我不喜欢金融，我不想再在这个行业干下去，这是确定的。”


    在她喝酒喝到吐血的夜晚，在她加班超过半夜十二点的无数个凌晨，在杨女士命令她必须要出人头地的时候，她无数次咬紧牙关，告诉自己，再拼一点，再努力一点，她不能让她妈失望。


    她把自己当作一把弓，弓弦拉到最远，结果，箭未射出，弓把却已崩断。


    松月的坦诚让李正沉默了。


    片刻，他才问：“那以后怎么打算？”


    “以后的打算以后再说吧。”松月笑笑，“目前还没想好。”


    “松月，这不像你的风格。”李正不赞同地皱起了眉，“你是一个做事很有计划、有目标的人，这么仓促的决定，实在不像你。是因为……孟河山？”


    这是他第二次主动提起孟河山，上一次是不久之前，她提出要休假一周，李正问他是不是跟孟河山玩真的。


    松月不由得奇怪，她想辞职只是因为她想，为什么一定要找个理由？又为什么要提起孟河山？


    “李总，这好像和我想辞职没什么关系。”松月客气地说。


    孟河山的事属于她的隐私，她不想多谈。


    “怎么会没有关系？松月，你一毕业就跟着我，你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我很了解你。”李正一副掌握全局的姿态，似乎已经洞察一切，“如果没有外力推动，你是不会轻易做出改变的。换句话说，你对事、对人，都很忠诚，一旦是你认定的，除非有强大的外力干涉，否则你轻易不会改变。”


    “这也是这几年来我一直欣赏你、支持你的原因。”


    “工作辛苦我可以理解，搞金融的，哪有不辛苦的？不过付出与回报成正比，你付出的劳动，都成了账户上的数字。看着账上不断增加的数字，难道你不觉得很有成就感吗？你不享受这种成就感吗？”


    “还是说，一个男学生随便给你说几句漂亮话，撒撒娇，你就要放弃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