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松爸爸，他几乎一个健步冲过去，挡在松月面前。


    “你干什么！”


    松爸爸扭过头，仔细去看松月的脸，“怎么样，要不要紧？”


    松月却没什么反应。


    这一巴掌来得太突然，太猛烈，她已经被打蒙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半边耳朵听不清声音。


    她看到她爸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我干什么？”杨女士的冷笑声传来，与此同时，松月恢复了听觉，脸颊上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热意。


    “我还问你们两个想干什么？”杨女士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后槽牙磨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把我这个当妈的晾在酒店，不管不问，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松月，你就是这么当女儿的？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带过那么多学生，还没有哪一个像你这么不知好歹，简直无法无天！”


    “还过生日？你有什么脸过生日？要是没有我，你以为你是孙猴子，还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过生日？简直可笑！你以为你的生日值得庆祝？我告诉你，你的生日，就是我的受难日！”


    “你不想着怎么孝顺父母，成天在外面鬼混，不知检点，跟游手好闲的小混混……”


    “够了！”听她越说越离谱，松爸爸忍不可忍，大吼一声。


    松月的脸色越来越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就不明白了，松月是他们唯一的闺女，为什么要对她如此苛刻，甚至于到变态的程度。


    “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还是一个当妈的应该说的吗？闺女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提醒过就行了。她又不是小孩子，她有分寸，你干什么非要……”


    非要说的那么不堪入目。


    “之前你可答应过我的，有话好好说，我要是知道你一见面就打人，还讲这么难听的话，我才不会让闺女见你！”


    “你敢！”杨女士越发愤怒，从椅子上腾地站起身，“姓松的，我还没说你呢，你还敢给我找晦气！要不是嫁了你这个窝囊废，我至于一辈子过得这么苦？要不是被这个扶不上墙的东西拖累，我早就远走高飞！你们父女两个就是一个德性，要不是你们，我不知道快活成什么样子！”


    “我这一辈子，就被你们两个绑架了！是你们毁了我！”


    “还有那个什么鬼工作，说是搞金融的，你才赚了几个钱？就一天天不把我放在眼里！人家做投行的，一年都几百万几百万往家里挣，你一年几十万，就拽的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你有和男人鬼混的功夫，怎么不去巴结巴结你们领导，让人家给你多发点奖金？”


    “你跟个小混混睡什么睡？你怎么不去陪你们领导……”


    “杨静！”松爸爸一声暴喝，“你疯了！”


    “疯的是你们，你们两个穷鬼！”杨女士歇斯底里地叫起来。


    两人又吵得不可开交，包厢内只能听到不断拔高的声音。


    松月呆立在一旁，片刻后，她拿出了手机。


    打开微信，找到李正的名字，点开对话框，她手指颤抖着开始打字。


    杨女士吵着吵着，忽然意识到松月一直站在旁边没吭声。她眉毛一拧，“你在干什么？”


    松月听到了，却没有理会，两个大拇指飞快地敲击着手机屏幕。


    “我问你话呢！”杨女士走过来，劈手就要去夺手机。


    松月往旁边闪了一步，按下了发送按钮。


    她想冲她妈冷笑一下，可是笑不出来，脸上的肌肉似乎僵住了。


    “如你所愿。”松月嘴角颤了颤，“我没本事，也不会巴结领导，一年就挣那么一点，没让你享福，是我没用，我就是个窝囊废。”


    松月的声音都在颤抖，松爸爸于心不忍，“闺女，你……”


    “爸，让我说完。”松月打断了她爸的话，目光看向杨女士，“我对不起你，不配做你女儿。这什么破工作我也不做了，我累了，受够了。既然你瞧不上，那正好。”


    杨女士满脸狐疑，“你……你什么意思？”


    松月深深吐出一口气，“我辞职了。”


    说完这句话，她仿佛卸下了肩上一块沉重的大石头。


    原来也没那么难，不过就是辞职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看，她辞职了，她妈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为什么以前就那么害怕呢？


    只要她妈一句话，她就吓得像只鹌鹑一样。


    她究竟在害怕她妈，还是在害怕想象中的某个幻影？


    “松月！我看你是疯了，你脑子坏掉了！辞职？现在什么形势，你敢辞职？你是要……”


    杨女士尖锐的咆哮刺痛人的耳膜，松月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出了包厢的门。


    与此同时，她点开微信通讯录，删掉了杨女士的好友。


    就这样吧，爱咋咋地，她不伺候了。


    松月打车回了孟河山家。


    孟河山不在家，应该还在学校上课。


    家里一片漆黑，她也不想开灯，脱了鞋将自己扔到床上，抓过被子蒙住了头。


    屋里很安静，静得任何一丁点响声都能听见。


    可是却没有任何响声。


    松月趴在床上，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不愿想。


    她胸口像被掏了一个巨大的洞，望山县冬夜的风不停地往洞口刮，从她的少年时代一直刮到二十九岁。


    她本该开开心心的二十九岁生日，却是和母亲断绝关系的一天。


    *


    晚上八点。


    孟河山一手提着小蛋糕，一手抱着一束鲜花，急匆匆地赶回家。


    已经八点了，他得快点，抢在松月之前先回家。


    他算过了，松月六点左右和爸妈一起过生日，吃完饭估计八点，如果他们聊聊天，那时间就长了。可如果不聊天，那她很快就会回来。


    他等着给她再过一次生日。


    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也没有灯光。


    孟河山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看来松月没回来。


    他用胳膊肘蹭开玄关处的照明灯，换鞋时才发现松月的鞋摆在地垫上，给她买的那双粉红色拖鞋不见了。


    松月回来了？


    孟河山诧异，怎么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漂亮姐姐？”


    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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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山将花和蛋糕放在餐桌上，转身拧开了主卧的门。


    两间卧室，松月第一次过来的时候住的就是主卧，反正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住，住哪都行。


    借着玄关处透过来的光，他看到了床上隆起的被子。


    床上有人。


    松月果然回来了。


    “松月？”孟河山低声喊了一句，被子没有动。


    他有些担忧，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连忙打开了卧室里的灯，就要上前去看。


    就见被子动了下，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


    松月低低的声音传来，“不要开灯。”


    “啊？哦。”孟河山转过身，将主卧的灯关上，心里越发紧张，“你怎么了？”


    “别开灯。”松月又说。


    孟河山忙将主卧的门关上，玄关处传来的灯光被挡在门外，卧室陷入完全的黑暗。


    他听到轻微的声响，松月似乎坐了起来，他看不见，只能依靠常识判断。


    凭借着记忆中的方位，孟河山很快挪到了床边，挨着床沿坐下。


    “你怎么了？”他又问了一句，手指顺着被子摸过去，摸到了松月的指尖。


    松月没有躲开。


    孟河山的手指继续往上，摸到她的手臂，有些热，可能是刚才在被子里捂的。


    再往上，摸到了她的肩膀。


    松月的肩膀抖了一下。


    孟河山连忙挪开手，以为她是害怕。


    可是紧接着，他又感觉到一阵有规律的颤抖，松月似乎在哭泣。


    “松月？”孟河山慌忙伸出手，手掌摸到她的脸。


    松月偏头躲了一下，没躲开。


    孟河山的指尖摸到一片凉意，是眼泪，几乎满脸都是。他有些急切地抓住她的肩膀，“出什么事了？”


    松月不是去过生日吗？


    她的爸爸还特地从老家赶来，帮她们母女缓和关系。


    先前松月跟他提起这件事，心情明明很好，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躲在被子里哭？


    “是不是你妈又骂你了？”他问道。


    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别的可能。


    或许，她爸也帮着她妈骂人了？


    “孟河山——”


    一声低低的呜咽声传来，紧接着，孟河山腰身一紧，整个人被松月抱住，温热的躯体扑进他怀里。


    孟河山呆呆地支棱着胳膊，半晌没敢动弹。


    只听到怀里的呜咽声越来越清晰，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厉害，最后变成嚎啕大哭。


    印象中，松月一直是平静的、冷淡的，甚至有些冷酷的。


    哪怕是几年前，在他大哥的毕业录像里，她也是冷冷清清的。


    就是她看向镜头时那漫不经心的眼神，瞬间抓住他的心脏，让他在以后的岁月里念念不忘。


    那是他的情窦初开。


    一见钟情。


    松月第一次情绪如此外露，在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如同当时一样，他的心脏再次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那只手在不断收紧，他的心跳变得剧烈，呼吸变得急促。


    他低头，用力将她搂紧怀里，恨不得揉进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