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山乳业这个项目，让松月对李正大失所望。她返回榕城以后，上班时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李正作为投行部的负责人，自然不会向她做什么解释。


    两人并肩作战了六年的感情，似乎一下子就生分起来。


    哈尔滨的项目已经收尾，昆明的暂时没其他进展，牧山乳业这边又把她踢出局，除了日常上班处理文字材料，松月并不需要出差，她忽然有了一小段难得的空闲时间。


    早起健身、冲澡、吃饭、上班打卡、下班打卡。


    生活突然恢复了规律，她反而开始不习惯。


    松月自嘲，被资本家pua惯了，她都变得不像个人了。


    上班累成狗的时候，想休息。真的有时间休息了，反而不知道该干什么。


    松月点开微信通讯录，一个一个看自己给别人的备注，几乎全都是姓名加上公司名称这样的组合。


    零星几个没有加上公司名的人，还是大学时认识的，只是当时不算熟，几年过去了，就更陌生了。


    刷着刷着，孟河山的名字闯入视线中。


    松月的手顿了一下。


    *


    赢华律师事务所。


    周莹正将一叠厚厚的文件资料放在部门总的办公桌上，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进了律所大门。


    “孟河山？你怎么过来了？”周莹冲他招手，“实习证明不是已经给你盖过章了吗？还有什么事？”


    “那个……”孟河山迟疑了下，他不是来找周莹的。


    部门总抬头看到他，忍不住笑了，“小孟啊，你妈妈这会儿正在接待客户，你先去她办公室等着吧。她办公室在楼上，你出门坐电梯上去，找不到就问一下人。”


    孟河山不好意思地冲周莹笑了笑，一溜烟跑出了律所。


    周莹迟疑道：“他是……”


    部门总道：“Lily姐的儿子。”


    “Lily姐？”周莹更惊讶了，“只接500强case的Lily姐？”


    “对啊，所里还有哪个Lily姐？”部门总笑了，“你不会不知道吧？Lily姐中文名孟嘉呀，两人一个姓。”


    周莹无语：“我哪知道孟河山跟他妈姓？”


    “那小孟长得就跟从Lily姐脸上复印下来的一样，这你都看不出来？”


    “拜托老大，全律所上上下下几百号人，也就你们这些合伙人才能见到Lily姐，我什么时候见过？我要是知道他后台这么硬，出差的时候就好好巴结巴结他了。”


    此时，后台很硬的某人正躺在办公室柔软的沙发上，享受真皮质感带来的丝滑触感。


    一直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算等到开会结束的人。


    来人跟他有八分相似，身材高挑，一头浅色烫着波浪卷的及肩长发。无框眼睛架在鼻梁上，镜片也无法挡住她明亮的视线。


    五十出头的人了，却干练又优雅。


    “孟嘉女神，”孟河山看到来人，连忙从沙发上跳起来，窜到她身旁，抱住胳膊就晃了晃，“你再不回来，你儿子就要饿死在这了。”


    孟嘉将怀里的文件夹递给孟河山，“说吧，什么事找我？”


    孟河山揽过她的肩膀抱了抱，而后接过文件夹放在一旁的办公桌上，又给她倒了一杯咖啡，“加奶不加糖——我就不能因为想你，来见见我亲爱的老妈？”


    孟嘉接过咖啡，坐回办公桌前，随手打开了桌面上的显示器，只从镜片后扫了他一眼，“有屁快放。”


    “老妈——”孟河山哀嚎一声，趴在办公桌上跟她撒娇，“好吧好吧，我承认，找你是有事。你还记不记得，大一开学之前你跟我说，要是我谈恋爱了，每个月补贴我一点恋爱经费？”


    “谈了？”孟嘉随口问。


    “算是吧。”孟河山有点支支吾吾，他跟松月目前的关系，离谈恋爱还有十万八千里，但是要没有他老妈的经费支持，那就是八十万八千里了。


    他能不能脱单，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孟嘉女士的支持力度。


    孟嘉道：“你要多少？”


    孟河山闻言，喜出望外。他原以为要软磨硬泡一阵才能有所收获，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随便我提？”


    “嗯。”


    孟河山扭捏了一下，“那……两万？”


    当初他跟松月睡完以后，松月就大大方方地给他转了一万。一个月两万的话，那他和松月花起来绰绰有余吧？


    “可以。”孟嘉盯着电脑屏幕，头都没抬一下。


    孟河山愣了一下。他说两万，其实是预留了空间，给他妈大刀阔斧地往下砍的，没想到他妈一口就答应了。


    随即就是一阵狂喜，连忙振臂高呼，“谢谢老妈，老妈你简直就是我……”


    话音未落，就被孟嘉无情打断，“你先做个开支预算表，没问题的话就给你转账。”


    孟河山：“……”


    垂头丧气地离开律所大门，孟河山打了个车返回学校。


    坐在出租车上，他有点头秃。这开支预算表怎么做呢？一个月两万的恋爱经费额度，好像能做挺多事情。


    可是，松月想做什么呢？


    他打算找松月问问，刚摸出手机，就发现松月给他发了信息。


    孟河山顿时喜上眉梢，点开一看，松月问他：【你知道榕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他更高兴了，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嘛，正要问松月喜欢玩些什么，她就先一步来问了。


    孟河山美滋滋地抱着手机，两个大拇指飞快地戳着屏幕：【这是不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发信息呀？】


    *


    松月看着列表中孟河山的名字，犹豫片刻，点开了两人的对话框。


    从陕西回来以后，她对孟河山的态度也不好再像原来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毕竟她生病的时候，孟河山忙前忙后，事事上心。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雪中送炭的人。


    不过孟河山这小子，脸皮太厚了，性格又黏糊，你给他洒洒小水滴，他能给你整片大海，对他笑一下，他就美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看看两个人的聊天内容，百分之五十的内容，都是狗狗表情包，撒娇的、卖乖的、委屈的，能一天不重样的给她发好几十。


    她甚至怀疑，孟河山是不是专门建了个文件夹，就囤这些表情包。


    信息发的多了，她也不好每次都无视，偶尔挑一两条有实质性内容的，回他两句。


    然后引来一阵更加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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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的表情包雨。


    主打一个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孟河山从小就搬到榕城定居，这么多年，他肯定对这里很熟悉，想要找好玩的地方，问他肯定不会有错的。


    想了想，松月还是给他发了信息：【你知道榕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对面秒回：


    【这是不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发信息呀？】


    【软乎乎小狗吐舌头.jpg】


    松月盯着那只吐舌头的小狗，明明是一张静态图，她却从小狗脸上看到了得意。


    她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在心里哼了一声，吐你的舌头去吧，谁稀罕问你？


    松月拿了个抱枕，往房间的小飘窗上侧身一躺，后背贴着窗户的位置，身体弓成一个S形，懒洋洋地晒起了太阳。


    手机就在不远处的床上，每隔几秒钟就“嗡”的一声，很明显是在给她发信息。


    松月不想理会。


    孟河山那种仿佛拿捏住她的表情包，让她心里升起一股不爽的感觉。


    一个刚满十八的大一男，在她面前瞎嘚瑟，显得她像只菜鸡，这让她很没面子。


    “嗡嗡嗡嗡——”手机突然持续震动起来。


    松月抬眼一扫，就看到了视频通话的界面，她长时间没回，孟河山直接给她打过来了。


    “一、二、三……”


    在心里默默数到“十”以后，通话请求还没有挂断，她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走到床边拿起了手机。


    按下接听键，孟河山笑嘻嘻的漂亮脸蛋立刻填满了整个屏幕，松月胸口猛地跳了一下，连忙转成了语音通话。


    “哎？”对面传来孟河山诧异的声音，“怎么没视频啦？”


    松月：“……”


    松月慢吞吞道：“你长得丑，伤害我眼睛了。”


    “不可能啊！”房间里回荡起孟河山震惊的声音，“我怎么会丑？就我还能丑？我拍照从来就没出现过死角啊。”


    即便隔着屏幕，松月都能想象出孟河山一边摸着自己脸，一边不可置信地地对着屏幕左照右照的场面。


    他似乎特别在意他那张脸，而且也非常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里，有时候跟她说着话，突然就弯腰，把整张脸凑到她跟前来。


    即便已经见过很多次，松月还是会被他猝不及防的举动，弄得胸口怦怦乱跳。


    这是生理本能，她甚至无法用理智去控制。


    听筒对面咋咋呼呼，伴随着低低的“不可能”“怎么会”“不会吧”这样的话。


    松月隐隐觉得好笑，又莫名觉得畅快，心想果然是刚成年，心智还不成熟，成天在意自己的脸上是不是冒了个青春痘、多了个黑头粉刺之类的。


    等到了她这个年纪，眼角多一条皱纹，都能面不改色。


    就这么听了将近一分钟，松月见听筒那头孟河山还在没完没了地咋呼他那张脸，忍不住催促道：“行了行了，你都十八了，能不能别成天就在乎那张脸？你又不指望这张脸吃饭。”


    “我是不靠脸吃饭，可我靠脸吃你啊。”孟河山委屈的声音传来，“你不就喜欢我这张脸吗？”


    松月：“……”


    她猛地按掉了通话，一秒钟都没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