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冯幕线——命运的开端3

作品:《幕后黑手:我的词条邪到发癫

    一连串的问题像失控的列车,钻进我的大脑,碾过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平静”。


    被我强行压下的关于世界异常的疑问,再次如同沸腾的泥沼般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带着更多更具体的恐怖细节。


    “呃啊……”


    脑壳内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痛楚,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钎在同时搅动我的脑髓,试图撬开某个被封印的区域。


    我眼前阵阵发黑,血色庭院在视野中扭曲、旋转,几乎要跪倒在地。


    似乎有一个完全陌生的、疯狂而嘶哑的声音,在我脑海的最深处苏醒,它冲破堤坝,开始不顾一切地嘶吼、尖叫。


    它在催促着我,诱惑着我,用我无法理解却又莫名熟悉的语言,重复着同一个恐怖的、不容抗拒的指令。


    ——抬头!抬头看太阳!现在!立刻!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的脖颈,变得异常僵硬,仿佛被瞬间灌入了冰冷的水泥,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抗议的呻吟。


    随即被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柔软所取代,我感觉自己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像极了一个被无形丝线操纵的提线木偶,而操纵者的意志远比我的强大。


    我的头部,开始违背我残存意志的抵抗,违背这个身体与生俱来的“设定”,以一种机械般的缓慢速度,缓缓向后仰去。


    “嘎嘣……”


    颈椎的骨节发出清晰可闻的、如同干枯树枝被强行折断的声响,一节一节地、艰难地反向弯折。


    肌肉和韧带被拉伸到极限,传来撕裂般的、火烧火燎的剧痛,提醒我这个动作是多么违背常理。


    不!不能看!停下!快停下!这是禁忌!会毁灭的!


    我在内心疯狂地呐喊,徒劳地试图夺回控制权。


    但我的身体却反而愈发用力地朝上仰起,像一朵追逐黑暗的邪恶向日葵。


    直到我的脸完全朝向正上方,与地面呈九十度直角,视线再无阻碍地,直直地投向禁忌的天空。


    血色的太阳,瞬间占据了我全部的视野!


    它不再是一个遥远的光球。


    它如此逼近,如此巨大,红色粘稠得如同真正的血液,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天空滴落,将我彻底淹没、融化。


    一种被巨大而恶意的存在直视灵魂的战栗感贯穿全身。


    视网膜传来了灼烧般的剧痛,仿佛被浓酸腐蚀,我感觉自己的眼球像暴露在高温下的蜡像,开始融化、滑淌,视觉迅速变得模糊、扭曲,所有的色彩都混作一团肮脏的调色板。


    紧接着,是眼球内部无法承受的、急剧增加的压力,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在里面孵化、破壳而出。


    “噗!噗!”


    两声仿佛熟透果实爆裂的沉闷声响,在我的颅腔内回荡,宣告着视觉器官的彻底毁灭。


    瞬间,所有来自外界的视觉信号彻底消失了。


    世界陷入了一片纯粹物理意义上的、无尽的、令人绝望的黑暗。


    然而,这黑暗仅仅持续了一瞬,或者说,视觉的丧失反而打开了另一扇“感知”的大门。


    在我的意识深处,太阳非但没有因为眼球的毁灭而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巨大、更加……真实得令人疯狂!


    它不再是那个散发着血色光芒的、象征“主”的遥远球体。


    它变成了……线。


    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纵横交错的线!


    它们在天空的正中央,疯狂地编织、缠绕、纠结、蠕动,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不断变化形态的、活物般的恐怖线团圆环。


    像是一个臃肿的、充满恶意的巢穴,又像是一个吞噬一切的漩涡!


    ——这就是太阳?!这就是……主?!!


    无数更细的、几乎透明的线,如同散发着恶意的瀑布,又如同无数贪婪而精准的触手,从那个巨大的、搏动着的线团中垂落下来,洒向整个大地。


    它们融入看似平常的“光线”之中,伪装成阳光的形状,但实际上,它们是一张笼罩天地的、肉眼看不见的巨网。


    而这张巨网的每一个末梢,都精准地、无可逃避地,连接着地面上的一个活物。


    那些行走的人,庭院中扭曲的花朵,甚至我自己。


    我能“看”到,一根冰冷的线,从我的头顶百会穴深入,如同寄生虫的口器,连接着我的脊柱,我的大脑,我的每一根神经。


    整个线团,或者说,“太阳”,就像一张不断咬合的血盆大口,正通过这些丝线,缓慢而坚定地将整个世界、所有的生命,都扯向祂的“嘴”里。


    一种终极的无法逃避的吞噬!


    恐惧,绝望,渺小感……种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


    恐惧达到了顶点,反而催生出一种极致的、破罐破摔的疯狂。


    无处可逃!无处可躲!既然无论如何最终都会被吞噬,那么……


    一个荒诞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鬼火,骤然诞生了——如果,我抢先一步,主动爬上去呢?


    会发生什么?


    不知道!完全无法预测!前方是更彻底的毁灭,还是……一线挣脱的生机?


    但有什么关系呢?


    与其被动等待被“主”无声无息地消化,不如我主动的向上发起尽全力的冲锋。


    哪怕是飞蛾扑火,也要在燃烧前,看清火焰的真实面目。


    于是,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凝聚起所有尚未被侵蚀的意志,死死抓住了头顶那根属于我的“线”。


    线比我想象的更要实体化,有一种滑腻而坚韧的触感。


    我开始爬。


    这并非物理意义上的攀爬,更像是一种意志的攀升,一种灵魂沿着命运之线的逆流而上。


    我像一只渺小得可悲的昆虫,沿着捕食者布下的蛛丝,义无反顾地,主动地爬向那张等待着它的巨口。


    所有的感官都向内收缩,所有的念头都凝聚为一:


    向上!爬上去!爬到尽头!看看那到底是什么!


    向上,向上,不断向上……


    周围的“光线”(那些垂落的线)越来越密集,温度越来越高。


    那是一种灼烧灵魂的热度,并非火焰般暴烈,而是如同浸入高温油脂般,缓慢而持续地煎熬着我的意识。


    时间感彻底混乱,或许只是弹指一瞬,又或许已经过去了千万年。


    空间感也完全扭曲,上下左右失去意义,只有前方那不断接近的、蠕动的、巨大的线团核心。


    我只有一个念头,如同最后的灯塔,指引着这疯狂的旅程:爬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在我几乎耗尽全力,意识即将模糊的时候,我恍惚间感到自己触碰到了什么。


    那不是有形的壁垒,也不是物质的边界,更像是一个意识的接口,一个信息的漩涡,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系统”的入口。


    仿佛我穿透了一层看不见的膜,抵达了某个核心区域的外围。


    也就在这一刹那,一个冰冷、机械、毫无任何情感波动的声音,如同预先录制好的程序提示音,直接在我那濒临破碎的意识深处响起。


    一遍遍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最终确认的意味:


    “人物初始化完成,命名成功——冯幕!”


    声音震得我残存的意识嗡嗡作响,仿佛这声音本身就在重新定义我的存在。


    冯幕……


    是了,我想起来了,冯幕……是我的名字。


    没错,我是冯幕,那现在在我脑海中说话的是谁,是主吗?


    主又该叫什么?


    原谅我,我也不知道为何,我此刻脑海中竟生出如此亵渎的念头——主就应该叫主,主怎么会有别的名字呢?


    这一瞬间,我突然无比的希望知道主的名字。


    主……或许也应该有个真正的名字吧?


    主的真名?!!


    我挣扎着,用最后一丝意识,奋力抬头,向着那线团的中心“看去”,尽管我早已没了眼睛。


    恍惚间,我似乎穿透了无数交织的线,看到了……看到了……


    ……………


    230年3月14日。


    我坐在窗边,老旧合金窗框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皮肤,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越过布满灰尘的玻璃,投向头顶陌生的天空。


    并非我所熟悉的,由大气层和遥远星辰构成的苍穹。


    那是“上城”的底座。


    一片黑压压的覆盖了整个视野上方的金属与未知材质的复合结构,遮天蔽日,如同永悬于顶的乌云。


    上城的底座并非一片死寂的黑暗。


    上面镶嵌着无数灯泡,形状各异,有的浑圆如兽瞳,有的狭长如毒蛇之目,有的则是不规则的多边形。


    它们不分昼夜地释放出白森森的光芒,缺乏温度,缺乏变化,只是恒定无情地普照着下城的每一个角落。


    所以,我们亲切的称呼那些眼睛为——太阳。


    是的,复数的太阳。


    也因此,我们将头顶的悬空之城,尊称为“光之上城”,寓意着光明常驻,永恒不灭的彼岸。


    可我,每次抬头望向太阳们,感受到的并非感恩或温暖,而是一阵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的恐惧与窒息。


    像是被无数只没有瞳仁的苍白眼球死死盯住,无所遁形。


    或许是我潜藏的密集恐惧症在作祟,也或许是别的什么,更深层、更本能的东西在预警。


    我不清楚,也……懒得深究。


    在这个世界上,知道太多,思考太多,往往并不是什么幸事。


    上城,以及它所代表的一切,离我太遥远了,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传说。


    反倒是此刻静静躺在书桌上那张纸,殷红刺目得如同刚刚凝固的鲜血,离我无比接近,近得能嗅到绝望的气息。


    《根骨潜能综合测试报告单》。


    姓名栏,印着我现在使用的名字。


    而在那最显眼的综合评分栏里,一个猩红的数字灼烧着我的视线:


    49分!


    一个令人无比绝望的数字。


    一个同样令这具身体的原主,无比绝望的数字。


    但细细思量下来,应该还是原主更绝望一些吧。


    毕竟,他用自己的方式,彻底地解决了这份绝望。


    他死了。


    悄无声息地,死在了学校后面堆满废弃训练器械的仓库角落里。


    而我,不得不用他尚有余温的身体,重新“活”了过来,继续他绝望的人生。


    有时候,我会漫无边际地思考,我和原主,究竟谁才是更有勇气的那个。


    我觉得是他。


    因为他有勇气亲手结束这一切,对抗这个世界施加给他的命运。


    而我,没有。


    我贪恋这第二次呼吸的机会,哪怕它如此沉重,如此令人窒息。


    但他或许会觉得是我,因为我有勇气替他活下去,而他没有。


    人在经历过生与死的边缘拷问后,灵魂总是容易变得敏感而多思,滋生出许多关于存在与意义的感悟。


    然而,这些刚刚萌芽的哲学思考,很快便被一阵尖锐而单调的下课铃声粗暴地打断了。


    铃声像是某种开关,教室里凝固的空气瞬间流动起来。


    同学们像是被上了发条的玩具,迅速收拾好个人物品,脸上带着或轻松或疲惫的表情,三三两两离开。


    交谈声,脚步声,桌椅碰撞声,汇成一股嘈杂的潮流,很快便将教室冲刷得空旷起来。


    我刻意磨蹭到了最后,等到教室里只剩下我,才缓缓拿起测试单,装入自己的书包。


    我其实一度冲动地想将它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指尖已经用力,纸张被捏的褶皱。


    但最终,我还是松开了力道,小心翼翼地将它抚平。


    因为,在那殷红的“49”数字旁边,沾染着几点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


    那是原主的血。


    这张纸,某种意义上,是他留给我的……临终遗物。


    也是我来到这个陌生而冰冷的世界后,收到的第一份,也是最具冲击力的“见面礼”。


    还是很有该死的纪念意义的!


    我以往绝不是一个念旧的人。


    在前世信息爆炸,一切都可以被快速复制和丢弃的时代,怀旧似乎是一种奢侈而无用的情绪。


    但当那个世界与我之间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名为“穿越”的鸿沟后,某种东西就在我心底悄然改变了。


    我对“过去”变得异常敏感,异常追忆,异常缅怀。


    念旧成为了我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改变。


    收好成绩单,拉上书包拉链背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