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地点在A大视觉艺术学院附近的泰晤士小镇，以前上大学画场景插画的时候，林素每次卡稿就会来这里逛一逛，找找感觉。


    特别是天主大教堂。


    他当年拿起画笔，除了少年时期获得过一位艺术家无偿的帮助，对这个职业带着滤镜，还有个因素就是这个教堂，他曾被这个教堂深深地震撼过。


    那时他从偏远的小镇来到A市，与这个城市的人格格不入，在班级里很透明，除去交作业等必需的交流，他和同学几乎没有话题可说，也因此逐渐变得沉默，成绩逐年下滑。


    好在学校的老师很负责，察觉他的变化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林艺，那时林艺的事业刚起步，忙得要死，却也依然抽出了两天的时间陪他，温柔且耐心地撬开他的心房。


    林艺给他请了一周的假，带着他来到这个小镇旅游，只为同学在聊英伦风的时候，他不至于一无所知。


    旅游的第一站就是这个，天主大教堂。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大教堂。


    长大后，林素因工作需要参观过欧洲那些世界闻名的哥特式大教堂，以及著名的凡尔赛宫，在那些宏伟的建筑面前，这所位于小镇上的天主大教堂根本不算什么，但无法否认的是，如果没有那次旅行，他不会尝试绘画。


    没有高中三年自学绘画打下的基础，他大学就算还是上的视觉艺术学院，也不太可能转到动画。


    也不会成为林主美。


    沿着小镇的步行街往前走，很快就到达了大教堂，有些网红和情侣在这里拍照，林素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来看他们拍照，便没有多做停留，沿着步行街往前走。


    江衍难得没有活蹦乱跳，与他并肩走在路上，踩碎枯叶。


    “我十岁的时候来过一次。”江衍说，“二十年前，我妈和我爸结婚十五周年纪念日，刚好那天也是我生日，我妈本来说带我去法国吉□□小镇玩儿，那是我妈妈长大的地方，但公司临时有事，我爸没去成，我妈也不想回去，就临时改道来了这里。”


    江衍有点失落，垂下眼，双手背在身后：“那年后，我姨妈回了国，我妈的事业也逐渐起步，就没有再提过去吉□□小镇的事。”


    “你很想去吗？”林素从口袋里伸出右手，在一棵树旁停下，垫脚，帮江衍梳理乱糟糟的头发。


    下午五点，太阳还未完全落下，阳光照在林素脸上，一条条细小的树枝也倒影下来，把本就白的肤色衬托得更加白皙。


    江衍看着这张脸，一时没有忍住，在林素收回手时抓住他，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拉，林素瞳孔微震。


    路过的行人看过来，江衍及时控制住自己，放开林素，自行抓了把头发，侧身往后退。


    他记得林素不喜欢被人围观。


    而林素只是摇头笑了笑，来到他身前，轻轻地把人抱住。


    “想什么呢，这里是A市，包容的国际化大都市，大家都忙得要死，可没有闲心看别人谈恋爱。”


    林素又揉了揉他的头发，歪着脑袋笑。


    江衍又一次确定，眼前这个人很爱自己。


    二人沿着这条道继续走，这次，江衍不再拘谨，食指勾着林素的衣角要拉手，林素一向拿他没办法，一把捏住小朋友不安分的手。


    他捡回先前的话题：“你特别想去吉□□小镇吗？”


    江衍摇头：“小时候特别想去，因为当时我在班上的死对头去了吉□□小镇，回来和班上的人炫耀，说什么莫奈的，花园什么的，反正我没听懂。但是，我特别不喜欢他，我觉得他在撒谎，所以想去考据一下，回来揭穿他的谎言。”


    还真的是……不要太可爱。


    林素拍了一下他的头：“所以，你就记到了今天？”


    打疼了，江衍委屈：“也不算吧，只是突然想起。”


    怎么早不想晚不想，偏偏这个时候想？林素不想拆穿他的谎言，直接问：“你想我陪你去？”


    江衍眨眨眼，没想到林素竟毫不留情地戳穿自己的小心思，小心翼翼道：“我们明年一月份，放年假的时候可以去吗？”


    要是别的时间段还好，林素现在自己是部门老大，又不是请不出来假，但为什么是过年？


    先不谈林艺明确说了今年要回A市过年，就光是江衍的家里，江衍他父母那么爱他，怎么可能同意他不回家吃年夜饭？


    而且，还是去法国那么远的地方……


    林素抓紧他的手腕：“你不想回家过年，是害怕你妈把你扣下来？还是说，她现在很忙，没有管我们，等年假，她有空了，你怕她找上门来为难我？”


    “别这样，宝贝。”江衍垂下眼睫，很是失落，“别总是这么较真嘛，我总不能说，我太菜了，说服不了我妈，想带你出去躲一阵吧。”


    “可躲避不是办法啊。”林素说，“没事的，慢慢来，我们好好表现，说不定你妈妈就接受了呢。至于去吉□□小镇，这样，等游戏顺利上线，我们就去法国玩儿，我们开发组全部带薪休假。”


    他说：“我们去看莫奈笔下的花园。”


    “好！宝贝你真好！”江衍跳了起来，动作和声音都很大，引得旁人匆匆一瞥。


    他不在意，林素也不在意，二人牵着手在小镇里漫步。


    晚饭在翠晶餐厅，林素导航过去。


    沿着切尔大街一直走，来到湖边，再过桥，便可以到达一个小岛屿，翠晶餐厅就在这中间。不过比起餐厅里，餐厅外的草坪更加惹人喜爱，好些人在这里散步，搭建帐篷。


    林素没有准备帐篷，他吃了晚饭还要赶回去处理文件，只能陪着江衍在湖边逛逛。


    江衍仍然笑着，想必任何一个人看到他这个样子，都会觉得他很快乐，可林素知道江衍是在强颜欢笑。


    他分辨得出来，平时江衍笑的时候，眼角会微微往上翘，眼睛也会眯起来，而这次，江衍只是眯起了眼睛，笑得很假。


    林素眸色微暗，来到一片干净的草坪上，拉着江衍坐下，面对湖泊。


    有风吹过头发，林素双腿曲起，双臂抱着腿，抱几秒又觉得这个姿势难受，干脆随便做，一双长腿就这样横放在草坪上。


    “你妈妈在法国长大，是混血？”林素侧头问。


    想要让江衍的母亲接受自己，只有搞清楚江衍母亲的喜好。


    江衍望着远方，身体往后仰，双手垫着后脑勺，就这样躺在草坪上：“我妈妈是书香世家的大小姐，后来父母离婚，跟着我外婆和姨妈去法国。外婆是雕塑家，姨妈走了油画路线，我妈妈在这种氛围长大，后来也成了一名漫画家。”


    “但是，我外婆和姨妈在我妈十八岁那年被一伙歹徒抢救并殴打，外婆当场死亡，姨妈双腿瘫痪，右手截肢，再也拿不起画笔。”


    江衍转头看向林素：“姨妈很喜欢画画，对她来说，画画就是生命。姨妈很痛苦，而我妈妈被精心呵护了半辈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正当她迷茫的时候，我父亲伸出援手，提出联姻。”


    “联姻？”林素疑惑。他活了这么久，还只在小说中看到过这两字。


    “对，联姻。”江衍把头靠在林素肩膀上，取下自己手上的白金戒指，放在眼前把玩。


    “我父亲说，只要我妈妈嫁给她，他可以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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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妈妈处理好一切，包括让那几个歹徒付出代价，我妈妈同意了。”


    “那个时候，我妈妈也是慌了神，没有想到她的父亲，我外公要是真想联姻，又怎么会把她这个跟着前妻的女儿推出去，而不用自己的女儿呢？更何况，我父亲是做医疗生意的，我外公家的产业在文化领域。”


    “所以……”他越说，林素越是不可思议，停顿了一分钟才说出那两个字，“暗恋？”


    “对呀，我父亲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我妈妈，他们曾在同一所高中上学。”江衍翻了个身，盯着林素的手，林素无奈，取下戒指给他。


    他把两个戒指并在一起，竟然能稳稳扣住，林素这才发现自己的戒指两端并非平整，而是有一个很小的凹槽，而江衍的戒指则是凸出了点。


    “在婚后好几年内，妈妈都很介意这段婚姻，一方面是我爷爷奶奶不喜欢她，她在家压力很大，另外一方面是，我父亲有位女秘书，她认为那位女秘书才是我父亲的真爱。总之，那段时间我妈很痛苦，为了缓解情绪，开始在网上连载漫画。”


    江衍摊手：“但实际上，那位女秘书只是个很有能力的女强人而已，做了一年半就调岗，先升总监后升副总，后面又做了几年辞职创业去了。”


    “之后呢，又过了几年，我爸因为劳累在家里摔跤，磕到了头，差点就没了，幸亏我妈凌晨开车送他去医院，他才活了下来。后来，我爸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发现爷爷奶奶针对妈妈，与妈妈已成为知名大V的事，一边强势护妻，一边鼓励我妈搞事业，二人的关系渐渐缓和。”


    “最后，我哥和我姐发现爸的小心思，加上我妈也喜欢上了爸，就撺掇我爸表白，二人解开误会，就有了我。”


    江衍指着自己：“我还是在爸妈的十周年纪念日出生的呢。”


    “所以，你是你父母爱情的结晶。”林素抱紧江衍的头，开始乱抓他的头发，不消片刻就把金发甜心揉捏成炸毛的小狮子。


    江衍顶着一个鸡窝头，也不知哪根线搭错了：“宝贝，我也喜欢你。”


    林素把人放开：“你只能喜欢我。”


    “好，我，江衍，只喜欢林素。”江衍对着湖泊抬手，他的声音不大，也没有搞发誓那一套，只是单纯说话，说完后就又转身对林素笑。


    “你喜欢这里吗？”江衍问，额前的几缕头发被风掀到一半，慢慢落下，挡住了他的眼睛。


    林素往前面移了点，把他额前的碎发剥开：“喜欢。”


    “那，明天你生日……唔，我先画个饼。”江衍指着西北方向，“就在那边，温莎半岛别墅区，我们退休后就来这里。”


    他举手，向天发誓：“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吃六刀的蔬菜，3刀的番茄，和三十刀的盒饭，我每天都要自己做饭，带饭上班，把钱攒下来。”


    “好，咱们一起攒。”林素起身，也这样举手发誓，“我也不吃外卖了，咱们努力攒钱养老。”


    江衍噘嘴，甩了两下头：“不行。”


    “哪儿不行？”


    “你必须在不吃外卖后面加个，只吃我做的饭！”


    “好好好，我以后不吃外卖了，只吃江小朋友做的饭，每天带去公司吃，羡慕死那群单身狗。”


    江衍举起手，满头的金发被风吹得立起来：“就这样说好了，不准吃外卖，也不准吃别人做的饭，只能吃我做的！期限为六十年，我觉得我能活到九十岁！”


    “好，我们一起活到九十岁。”


    湖畔的风光很美，草坪很苍翠欲滴，风带走世俗的烦恼。


    最重要的，今天的江衍也在尽力爱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