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金黄糖浆的酥白肉，表层的面糊炸得嘭起，活像小酥肉样，一股子油香甜香味飘出。


    芝麻、花生、葡萄干点缀在顶上，红黄白绿的，煞是好看。


    蹭饭吃的组员端来凉水，喻田夹出的那块酥白肉身上的糖浆拉出细长的丝线，过水凝固下来。


    “趁着热乎赶忙吃！”


    边月端详着面前的肉块，裹上的面糊炸成象牙白，外头的糖浆轻薄，介于小米白和枣红色之间。


    牙齿咬下，对后厨师傅的技艺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蓬松的面糊间全是气孔，不似红薯淀粉的略脆硬的口感，内里竟是带着些许油知啦口感的肥膘。


    没有经过提前处理，直接裹上淀粉让内里的肥肉反油，控制火候的功夫不可谓不深厚。


    “屯里吃席都不一定能吃上呢，你们厂里伙食可真不错！”


    刘婶嘴里酥脆的声响都没停过，裹上糖浆的酥白肉，是这个时候难得的美味，同酥黄菜一般。


    “这俩天说是餐标提高，不知道干啥呢。”


    一旁的组员不缺油水，只夹了几块，将筷子伸向旁边的溜三样。


    肠肚肝，是猪身上主要的下水，这会儿经过处理，在朴素的铝制饭盒中躺着，块状的下水染上浓浓酱色，泛着油光，红绿辣椒和葱段在里头，瞧着就有够吸引人的。


    [诶哟，这俩我们这儿饭店都不乐意做了。]


    [怀念，小时候吃席就喜欢吃这些。]


    [现在都没人爱吃肥肉，以前有得吃就不错了。]


    [熘肝尖也好吃，熘三样就是加倍的好吃！]


    边月嘴里还吃着煎饺，底下煎得焦焦，皮自带的面粉在水蒸气的作用下留下薄薄的脆壳，顶上的皮韧劲十足，还透出里头些许绿色，果不其然是韭菜鸡蛋粉丝馅的。


    这会儿看人吃得高兴，也夹一筷子熘三样下着饺子吃。


    扑面的香油味道，浓郁的酱汁，同葱姜蒜一块在油里爆香后的圆葱变软，给这道菜铺垫下香味。


    肠用草木灰搓得干净，同肚一块用煮去腥味，才切成小块，只选用最嫩的肝尖部位，泡出血水后上浆，油里划散，才有嘴里现在带着微微碱味的弹爽大肠，脆韧肚块，鲜嫩猪肝。


    边月细细品嘴里剩下的淡淡回味，在淋上酱油等料汁前，一定是沿着锅边烹入了酒和白醋，虽然已经同蒸汽一块散去，但那股子呛香和清冽香味刚好将腥臊压下。


    提鲜的白糖，增香的胡椒粉，收敛酱汁的土豆淀粉，临出锅前加上的香油，对于这一盒熘三样都必不可少。


    刘婶说不出个一二三，只觉得这个法子做出来的下水好吃又下饭。


    “害，我们厂里啥都缺，就不缺这下水，师傅换着法子天天做，才没吃腻了！”


    那个组员也欣喜今天做得出彩的下水，还不忘小小的炫耀一下。


    “公社里头下水，好的早被人买走，剩下的要没点本事，做出来也全浪费了，没人乐意买。”


    刘婶喟叹，要都像有这样的手艺，谁不愿意时不时吃上点肉。


    “这里头的鸡蛋焖子也香，有味！”


    边月对着旁边的一盒大三烀竖起大拇指。


    三烀一焖，其中三烀是苞米、土豆、茄子，一般往锅底排好苞米，铺上苞米叶，放上土豆子，架上盖帘再放上茄子，一参水，盖盖就等着烀透。


    一焖就是鸡蛋焖子，肉联厂食堂熬的猪油可不少，将鸡蛋煎得蓬松嫩滑的，宽油炒出大酱的香味，鲜嫩的辣椒一加入，别看样子不咋样，味道可没谁了。


    厂里员工嫌肥肉吃腻，换个口吃上原汁原味的蔬菜，刮油又舒爽。


    “那可不，我家老太太都能吃几口，这穗苞米，黏糊的！”


    喻田手里的苞米金黄金黄的。


    “我下午可看见人剥土豆子，都烀开花，直接沾鸡蛋闷子多好，费这事！”


    “你别说，就这撕好葱、香菜跟黏糊茄子和土豆泥拌一块，我觉着比酥白肉都香呢！”


    [都别挣了，反正我也吃不上。]


    [数着日子算，后面都没假期了！]


    [讨厌网红店，特别是等两个小时后，给我来个大的！]


    [没假了？！]


    [看着主播吃的这么香，我就更生气啦，差评！]


    “吃吧，这样式也没谁了！”


    耿老太太把菜都端到炕桌上。


    油煎出金黄糊嘎嘎的苞米面大饼子，在泥火盆里烧好的土豆子，地里最后的绿叶菜，和一碗炒好的大酱。


    “这个！烫，蘸酱。”


    闫妍接过老太太剥好的冒热气的土豆，十分豪迈地将拿不住的大土豆淹死在酱中，皱起眉头。


    “奶做饭真香，跟我娘一样了！”


    闫洋夸赞着，一想到被留下做值日的小胖，脸上的笑容更是压不住。


    “别贫，今天到我这屋来写作业，电灯多亮堂！”


    耿清纾小口啃着苞米面饼子，看着俩吃得正欢的孩子，胃口大开，慢慢嚼着菜叶子都觉得开心。


    他娘那个灯可好使，跟村里晒谷场上的汽灯样亮堂。


    闫洋在心里这样想着。


    “成，我俩先回去了，组长你可记得给嫂子准备点东西，多哄哄！”


    “来找我有事吗？”


    喻田瞅见带着饭盒到外头刷洗应当听不到，这才问出从饭前就在心底的疑惑。


    边月同刘婶对视一眼，“肉联厂里有零碎骨头不？”


    “骨头？那不都送供销社，让小孩和骨折的都买去了，你俩家里有孩子？”


    喻田不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请求，大家都觉着骨头汤滋补，但凡生点病，总得喝上一口骨头汤。


    “嗯呐，也不全为孩子，咱只要点骨头，可成，不拘着，猪骨头、羊骨头、鸡骨头，要有牛骨头再好不过！”


    边月将声音压到最低，同面前人商量。


    刘婶也期待着将这笔生意给讲下来，等天冷下来，那可是源源不断的生意。


    “猪骨头不好搞，牛骨头也甭想了，羊骨头费点事，鸡骨头！”


    喻田原本愁的事可算有得解决了。


    “说起鸡骨头，咱厂里的鸡架骨可不少，你们要不，搭着点羊骨头，我再看看能不能匀点猪骨头给你俩！”


    以重工业为支柱产业的县里，办了个养鸡场，在肉联厂的净鸡会将各个部位划分开，运送到国外售卖，那留下来的鸡骨架，可是老大难。


    只有贴骨的一点肉，在补贴下吃惯各种肉的肉联厂工人前可不打眼，只有零零散散尝肉味的乐意买。


    [哦哦哦！烤鸡架骨，多撒点白糖，可香！]


    [诶哟，这小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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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都能搞出口了，只有外国人不乐意吃骨头的，会买散件。]


    [没品，烤鸡架多香，焦炭把酱油烤进味，撒白糖喷白醋，给我香迷糊。]


    [（图片）我晚上正好吃的烤鸡架诶，真的好香。]


    边月也被那张图片馋到，在像银子颜色的皱巴纸中间，平铺的鸡架，表层肉眼可见的枣红色糖焦，一瞅就在炭火上经历过滋滋冒油的阶段。


    “成！搭着买就搭着买，就是别给整得太贵了，我俩可没多少钱，够每天炖汤的量就成。”


    刘婶只点点头，做饭上，只听边月的就行。


    夜色降临，肉联厂的三层宿舍大楼亮起电灯，喻田在大门口目送两人离开，心底的愁闷消退，转头溜进隔壁巷子里，买东西去。


    没发现传达室外伸出个一脸探究的头。


    “再晚点回来，都赶不上热水了！”


    常婶子嘴上这样说着，把留好的热水提出来，让两人上水房洗漱去。


    “这不被外头巷子里的吃食耽搁了，来尝点不？”


    边月和刘婶从布包里掏出俩油纸袋，还没打开，香味就都跑出来。


    葱油饼和炉果就出现在五人面前。


    泛着绿的葱油饼还热乎，两面煎得金黄焦脆，面粉和葱香充盈在整间屋子中，慢慢才闻见撒着芝麻的长方体炉果散发出的甜香。


    “这可不成，收回去包给孩子吃多好！”


    常婶子连连摆手，她眼没瞎，也上巷子里转悠一圈，被高昂的物价吓一跳。


    公社中国营饭店几分钱的饼子，这里就翻倍，黑市里头翻倍正常，可县里翻的就不止一倍了。


    一块四一斤的炉果，她是真不好意思下手。


    “咱住一屋子的和气人也是该有的，后头要再遇上，你们别不帮我俩就成！”


    边月自个先同刘婶分了一块葱油饼，晚上吃得饱，这会儿也没多少空肚子。


    “我家里炒的油茶面，婶子们别嫌弃。”


    那俩姑娘是一块出来见世面的堂姐妹，从行李中拿出一袋子炒香的面粉往人手里塞。


    “嚯，就我空手吃，多不好意思，你们要手电啥的，电池！诶，要电池不？”


    常婶子跟变魔术似的，摆出目前最常用的几种蓄电池，手电筒的，收音机的，恰好在边月的心巴上。


    “我俩就捣鼓口吃的！”


    “那多好，谁能不张嘴吃饭的！”


    “咱就收废品的，不大稳定。”


    “技术活，我们公社里也没一个会的。”


    “我俩想找个活，不乐意嫁人，手里有钱多好！”


    “要像外头包干到户，你俩家里准顾不上啥嫁人不嫁人的，多能干的姑娘啊！”


    “就是。”


    常婶子在黑暗中点头。


    洗漱完齐齐躺在炕上的五人，难得在县城里遇上跟自个如此契合的同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市里是还要热闹，好东西多，也贵，就那的确良衣裳比公社里便宜，花样也多。”


    “那我俩明年攒钱上市里买去！”


    “先找个地方定下里，万一给家里抢去咋办？”


    刘婶出着主意。


    “诶，边妹子，你刚说的包...啥到户是啥意思？”


    常婶子在一系列建议中，插进了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