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顾着自个吃，差点给你忘了！”


    边月将和汤汁充分融合的米饭喂到闫妍嘴边。


    “啊-”


    都炖得软烂的食物，小孩不费劲就能全咽下，酸爽开胃的汤汁，在夏日里促人多吃几口。


    闫洋已经吃完一碗了，再添上一碗米饭。


    晶莹剔透还泛着油光的米粒，口感细腻滑润，干吃上一大口，细细咀嚼能感受到其中的特殊香味。


    新收的早稻就是好吃，但再来一次的种稻就让人开心不起来了。


    昏暗的清晨，田间蓄满水，雾气笼罩，看不见人影。


    雨丝打下，激起层层涟漪。


    昨天王添禄趁着雨停喊人整了几亩地，足够平整、细碎、松软，今天就能进行移栽工作。


    “哗啦啦——”


    远处的黄牛拉着犁，时不时发出哞声，只能看出个黑影。


    数个戴着斗笠，穿上蓑衣，裤脚高高拉起的婶子姑娘站在冰凉的水里。


    边月腿边是漂浮的盆，一路弯着腰将翠绿的秧苗按在泥里，凉风吹过，三片叶子飘扬。


    渐渐的，脑海里只剩下了插秧，浓雾看不到远处，慢慢插满一亩三分地。


    地不等人，伴着头顶、身边稀稀拉拉的雨声，王家屯的晚稻必须得在中旬前全部种完。


    冷风和雨丝慢慢消失，边月手里动作逐渐加快，旁边的人影露出真面目。


    终于到休息时间，上了田坎，泡白的脚在草地间分外明显。


    脱下雨具，边月站在路边沐浴在阳光下，等闫洋送饭来，脸上沾上的淤泥已经干掉，垂落的裤脚被打湿，沾在身上有些难受。


    “娘，小龙虾我们抓好了。”


    闫洋悄声说着，将杂粮粥递给边月。


    孩子们也没闲着，去割牛草，挖野菜，这会儿捡不了柴，全让闫洋忽悠着抓小龙虾去了。


    双手喜欢搪瓷碗周围的温度，捧了好一会儿，一口气喝完，边月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成，晚上给你做肉吃！”


    经历过风吹雨晒的一天，边月浑身乏力，把身上冲洗干净，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进了厨房。


    要不是看在机械厂给了十块的定金，送到后就能得到尾款和明天的定金，谁乐意再炒四十斤小龙虾。


    好在有刘婶帮忙，林支竹边洗刷着小龙虾边和冯悦互相出题，沉浸在学习的氛围里，闫洋把自己隐藏在灶前，老老实实烧火，没敢提一句吃肉的事。


    四个搪瓷盆装满，齐整地放在背篓里，四个大人面面相觑，如何送到机械厂就成了最大的麻烦。


    林支竹瞥了两眼冯悦，两眼一闭，站出来，“我俩凑钱买了个自行车，我送去！”


    “闷葫芦啊，这么大事都没给婶子说一声！”


    刘婶一脸震惊，刚还想要不让刘卫明跑一趟，反正人自行车可快了。


    “耽误你俩学习了吧？”


    边月正在看需要一万多积分的自行车，正愁不知道怎么编一个来历，有些担心地看向两个知青。


    她俩这些天几乎书不离手，就为能考上大学。


    “害...”


    “冯知青！公社里找你有事！”


    林支竹头一个把视线投向院子外，王婶小跑着进屋，裤脚上满是黄泥，这会儿根本顾及不了。


    “敢情在边月这，难怪找不着！说是着急找你，有啥人...哎，反正就是说抓着人了！”


    “你王叔条子都给你写好了，这会儿上公社，估摸着晚上赶不上趟回来了，找个招待所，注意着点啊！”


    王婶眼睛亮闪闪，把手里的纸塞到冯悦手里，拉着人絮絮叨叨，身后天边的彩霞也多姿多彩。


    “我有自行车。”


    “哎哟，那还免得花钱住招待所了，快快去，那边可急了，我听着像是好事！”


    王婶看着人回知青院子，恨不得跟着一起上公社。


    电话那头可说了，王家屯今年的先进集体基本是板上钉钉。


    背上的背篓盖上了油纸，让人难以分辨底下是什么东西。


    “叮铃铃-”


    二手的自行车有些不好操纵，冯悦摇摇晃晃适应了会儿，在全村人的眼下，骑着出了村。


    “嚯，这知青还买了自行车，这得多钱啊！”


    “瞅我干嘛，我没钱！”


    “这姑娘多俊啊，这要处上对象...”


    “您自个处吧，我怕被打了都没处说去！”


    边月亲眼看着王婶远去才关上门，把剩下的半块五花肉炒了，老黄瓜、番茄、土豆子熬汤，另外拌个茄子，都端上炕桌。


    “滴答滴答-”


    洗脸架上的新毛巾正往下滴水。


    “八月四日八点，...亲自主持，召开座谈会...”


    小小的里屋，炕柜上放的收音机播报着今天的新闻。


    大红柜下的白菜没了，但柜子里头的东西少不了，不愁换麦乳精的积分，闫洋早上也能靠妹妹喝上一碗。


    全然不见去年还为两个孩子烦恼，一个吃奶，一个上学，都能供上！


    “供不上啊！”


    负责打菜的师傅一脸无奈。


    于长海和牟财俊早早赶来，排在队伍前头，就为那口麻辣小龙虾。


    加了汤，正温热的只只红通通龙虾，被灯光照得格外诱人，黄瓜和土豆条悄悄露头。


    “真不能多打点？”


    “不成，咱们厂里这么多人，真供不上！”


    两人又打了小碗绿豆汤，一张香酥的芝麻饼，才在座位上坐下。


    外头漆黑一片，整个公社里只有他们这边还亮着。


    “我就知道老胡指定舍不得，这才三小龙虾，多的都是土豆子，哟，还有黄瓜呢！”


    牟财俊啃了一大口花卷，才觉得人又回过神来。


    在车床前站了一天，铁人也打不住。


    再喝大口绿豆汤，从头顶到肚子，把燥热驱散。经过长时间熬煮，每颗豆子软糯而不失嚼劲，细腻的汤回味中带着丝丝冰糖的甜。


    “那可不，还舍不得给一整张饼子！”


    于长海嘴里的芝麻大饼清脆酥香，芝麻和融化的白糖完美融合，迸开的油脂让糖浆更加顺滑，咸味的油酥和本身香甜的饼皮相互衬托，丰富多彩的滋味。


    等吃到小龙虾的时候，周围都坐满了，大家也好奇得很，听说好久的味道，在厂里吃上了。


    “这点肉，还不如之前的炖白菜呢！”


    “说的像之前炖白菜能吃上多少肉来着，好歹这味道好啊！”


    “总算尝上味道了，难怪贵呢，我家还是舍不得花上那些钱吃这个，都够一天伙食费了！”


    “这饼排队还不一定吃上呢，咋做出来这味的！”


    胡家桌上摆满了，一大碗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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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虾，八张饼，一壶绿豆汤，还有粘豆包。


    “尽白花钱，咋不让老牟、老于来家里吃饭了？”


    说话人在厨房里忙碌，灶上熬煮着红豆，旁边盆子里的黄米面逐渐膨胀。


    胡甜受不了热，跟她爹先倒了碗绿豆汤喝下，脸上是骄傲。


    “你一天都不着家，可不知道我娘做的粘豆包都不够卖了！”


    “我啥不知道？你上个月工资花哪去了，要带粘豆包去供销社当饭吃。”


    胡厂长咬下带着黏性的皮，尝到还保留豆子口感的内馅，就用他那双迷瞪的双眼盯着人。


    胡甜眼神躲闪，随手拿了两张饼子，躲回屋里。


    一条黄色的的确良裙子在灰色的被子上，在窗外的月光照耀下，格外美丽。


    冯悦伴着月光回到村里，把二十四块交到边月手里，顿了好一会儿。


    “路上遇到个人，想买小龙虾。”


    [二道贩子？]


    “不成不成，四十斤都不该答应的，耽误你俩学了。”


    边月收下钱，心里估摸算了下，除开调料成本，这会儿都得有七十多块。


    “来，你跟林知青的十块，等跟厂里的生意做完，你俩好好学，考个重点大学，我到时候带闫妍去瞅瞅！”


    边月抽出里头的整钱放到冯悦手里，祝福她们的同时，也在思考后头怎么挣钱。


    刘婶睡梦中被喊醒，但手里被塞了一叠毛票，火气被压下，手指翻飞点了又点，确定没少。


    “这要在公社里有屋子可方便多了，咱们指定还能多挣些！”


    “都不乐意挣钱吗？”


    卢芳郁闷得很，在床上翻来覆去，她都看见送小龙虾的人了，偏生人不乐意理她，难不成是看她送了好些小龙虾上公社的缘故？


    边月枕着一叠钱美美睡去，梦里是数不清缀了多少零的积分余额和点不完的钱票，嘴角的笑一直没消失。


    王家屯的稻田逐渐变绿，帮忙捞小龙虾的孩子们脸黢黑，要有人往芦苇荡里瞅瞅，准能找到孩子们藏的汽水瓶。


    边月和刘婶的胳膊越来越有力气，每天足秤的小龙虾被冯悦送往机械厂，隔壁的纺织厂也眼馋，都是上夜班的，凭啥人就能吃上这好滋味。


    卢芳的送往自家爹手里的小龙虾随着天晴，也多起来。


    没吃够有钱的愿意花两毛吃上一盘，也有舍不得花钱，自愿加班的。


    每天入账二十四块，这样大的动静很难不惹人注意。


    “边月，你家每天都捣鼓啥呢，烟囱都没停过？”


    王婶手里的草帽不停摆动，扇出的却是热风。


    树荫底下都是人，炙热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落在地上，原本嫩绿的草都干枯了。


    “咋，还不乐意人回去天天洗洗？这一天下来人都要馊了，别说饭了！”


    边月捋起的袖子让胳膊上颜色分明，裤子松松垮垮贴在腿上，风吹过时能感受到一点点凉意。


    “你们可听说了，公社里出了好些稀罕的，供销社里卖的粘豆包，国营饭店的卤虾，芝麻大饼，冷面，害，都没钱吃！”


    旁边的婶子说得头头是道，惹得其他婶子拉着人问个仔细。


    “叮铃铃-”


    “诶诶诶，卖棒冰的来了！”


    卢芳耳边是热风，头发被汗水打湿，粘在额头上有些难受，视线很快集中到大顾客边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