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坦白局

作品:《疯癫的男女主和脆弱的她

    ......


    家长会结束。


    大部分家长和孩子都已经散去回家了,少部分还在教室外等着。


    教室里此时只有倪苒,洪大通,和倪雄英几人。


    倪苒冷着脸,低头俯视前方端坐成一排的人。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洪大通和倪雄英低着头,双手放在膝盖上,像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你瞟我一眼,我瞟你一眼,就是没人敢开口。


    前门口,听到消息就马不停蹄赶来的齐老头,紧赶慢赶地终于及时赶到。


    听见熟悉的动静,倪雄英和洪大通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互相对视了一眼,像看到了救星。


    齐定国刚跨进教室门,气还没喘匀,就听见两道信誓旦旦的声音响起,异口同声:


    “都是他出的馊主意!”


    他抬眼一看,就看见洪大通和倪雄英齐齐用手指着他,一脸的严肃认真。


    齐定国看着倪苒快黑成平底锅的脸,心中顿感不妙,也顾不上这两个丝毫没有战友情谊的人,立刻开口背下黑锅。


    “贤侄啊,这......确实,都是我关心则乱了,出了这个馊主意,他们俩也没个主见,就......唉。”


    齐定国一脸真挚,手上却暗戳戳地对那两个没良心的家伙比了个手势。


    你们给我等着。(恶狠狠)


    倪雄英和洪大通则装作自己没看到,乖巧地排排坐,小鸡啄米式点头,表示齐定国说的都是真的。


    接下来,由倪雄英作为主讲人,齐定国和洪大通适时在一旁补充,间或狄管家附和两句。


    从倪雄英是怎么知道自己、引诱自己来到海丽斯、把自己安排到八班、精心策划第一次的见面、回去以后的针对性微笑训练、知道自己晕倒后的焦急与顾虑......


    最后,是今天这场荒谬的坦白方式。


    倪苒听着三人的解释,思绪控制不住飘飞。


    她刚刚确实有些恼火。


    不止是因为洪大通和倪雄英背着她在家长会上搞事。


    还包括从始至终,无论是让全班帮忙瞒着自己,还是第一次见面装作问路人,都让倪苒有种自己在被当猴耍的感觉。


    明明她才是双方当事人之一,却是唯一没有知情权的人,全程被蒙在鼓里。


    无论是倪雄英,还是洪大通,亦或是其他知情者,都丝毫没有考虑过是否需要率先征询自己的意见。


    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自己知道真相后一定会和倪雄英相认,区别只在于怎样的相认方式更加恰当一样。


    确实,倪苒承认。


    正常情况下,一个被母亲抛弃,父亲去世,在世上无依无靠的人,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在意自己的伯父,无论怎样都会与之相认。


    即使没有感情,但起码不会抵触。


    但倪苒不一样。


    “家人”对她来说,是一个很慎重的词,甚至在很久很久以前,是一个贬义词。


    倪苒真正领会到这个词背后蕴含的含义,是与自己这一世的父亲,在日常的朝夕相处中才慢慢体会到的。


    人生第一次,倪苒感受到了来自“家人”的温暖。


    不再是虚幻的,只存在于别人口中的幸福,而是自己亲身体会到的,真实的幸福。


    但在这以前,在倪苒的世界里。


    “家人”


    一直都是痛苦的代名词。


    否定,贬低,谩骂,利用,栽赃与丢弃......


    是渴求后的失望,希望后的绝望。


    是刀尖上的一滴糖浆,短暂甜腻过后只留下与残存甜味混合的满嘴血腥。


    它涵盖,甚至不足以涵盖世上一切最负面词汇。


    仅仅父亲一个例外的出现,尚且不足以让她就此对“家人”改观,从而接纳所有“家人”的存在。


    又况且是用这样一种玩笑式的,儿戏的方式,瞒着自己,和周围所有人一起,言辞凿凿地告诉自己:


    他是你的“家人”。


    他们妄想用这种随意儿戏的态度,理所当然地,让倪苒接受自己的人生中再次出现这样一个,充满意义的,理应被慎重对待的身份。


    倪苒不能接受,也不想接受。


    她没法,更不敢冒一点风险。


    那点爸爸给自己带来的,唯一一点属于“家人”的美好与期待。


    她舍不得。


    已经全部讲述完毕的倪雄英,小心翼翼地看着倪苒。


    手想要伸出,却又不自觉收回。嘴巴不断张开,又闭合,最后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整个人像个面对棘手问题的六岁小孩般,手足无措。


    倪苒努力保持平静。


    首先对倪雄英表示抱歉:


    她不想认。


    接着,她又冷静,理智地像个第三者,对倪雄英叙述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以及给出这个回答的原因。


    与之相对的,却是逐渐泛红的眼眶,压抑的情绪,和变得粘腻,滞涩的嗓音。


    她说,她说她暂时不考虑相认。


    她说,她不需要家人,家人对她来说并没有意义。


    她说,自己一个人也很好。


    ......


    面对这一幕,倪雄英此时已经想不到任何有关“认不认”的问题了。


    认也好,不认也罢。


    都无所谓了。


    倪雄英只想让倪苒停下来。


    停下来。


    停下这场自我审判。


    这场把自己的伤痛血淋淋地剖开,展示给所有人的酷刑。


    看着浑身已经有点微微颤抖,却仍旧控制自己,用冷静的嗓音,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剖析自我的倪苒。


    倪雄英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他大跨一步,紧紧抱住濒临破碎的倪苒,将她护得密不透风。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对不起。”


    倪雄英用沙哑的声音说出这句话。


    早在倪雄英猝不及防地抱住自己的时候,倪苒就因为惊讶而止住了话语。


    泛红的双眼在那一刻瞬间瞪大。


    之后,听到自己的头顶传来的那三个字,眼眶又毫无预兆地淌下两行清泪。


    她原本垂在两侧的手抬起,紧紧抓住倪雄英后背的西装,带起一层层的褶皱。


    她把脸死死埋在倪雄英的胸前,死咬着下唇,努力抑制住喉间的哽咽。


    自己胸前的布料一点点变得湿润,倪雄英感觉自己被布料遮盖下的心脏抽痛,好像也在跟着哭泣。


    他像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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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一样,轻缓地抚着倪苒的背,一遍又一遍地在倪苒的耳边安抚: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听到一声声对不起,倪苒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喉间发出一声声死死压抑着的哽咽,闷声痛哭。


    倪苒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


    这句“对不起”好像跨过千山万水,经过了两个世界,终于到达她的耳边,让她把两个世界里受到的委屈和失望都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她知道,应该说这句话的有很多人。


    前世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那两张令人作呕的老脸,甚至是这一世的所谓母亲......


    唯独不包括倪雄英。


    但他们却从不来觉得对不起自己。


    唯独倪雄英。


    他本也没做错什么。


    但现在,他却承担了本应他们承担的,来自自己的怨恨。


    “对不起。”


    这三个字已经成了自己内心最深的执念。


    过了一会,令人心碎的哭声逐渐平息。


    倪苒的情绪逐渐恢复平静,气息变得平稳下来。


    她抬起头来,向后一步退开倪雄英的怀抱,尴尬地看着眼前颜色深了一大片的衬衫:


    “对不起啊,把你衬衫弄脏了,我赔你干洗费吧。”


    别太贵别太贵别太贵......


    倪苒简直想死,她究竟为什么会趴在一个连面都没见过几次的人怀里大哭啊。


    脑抽了吧我。


    要不是还有人在,真想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倪苒内心的小人咚咚咚撞墙。


    倪雄英看着局促不安的倪苒,没理会衬衫,率先开口道歉:


    “我很抱歉,无论怎样,这件事都应该先告诉你,起码不应该故意让你最后一个知道,这是我的错误。”


    “至于是否相认,也并无所谓。我找到你,不是为了让你难受为难的。不想就不想,不想我们就不认,一切以自己开心为主。”


    倪苒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番话。


    她更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谢,谢谢你,倪伯父。”


    倪...伯父?!


    倪雄英虽然知道倪苒叫的这声伯父大概率只是单纯地指代父亲的长辈,但整个人还是莫名激动起来。


    伯父!


    苒苒居然叫我伯父了!


    倪雄英的脑海里瞬间绽开了五颜六色的烟花,神情都变得恍惚,整个人仿佛飘在云端,轻飘飘的。


    倪苒看着露出一脸傻样,又变回怪蜀黍的倪雄英,额上冒出几条黑线。


    我这正感动呢,你丫个坏气氛的!


    倪苒忍不住磨牙。


    我就说我虽然成绩好吧,但也不至于让学校给我破这么多例。


    一会把我安排到教师别墅区,一会又让校长助理亲自负责招生,还有那些好的过分但又刚好卡在怀疑点上的福利待遇。


    刚入校时的疑惑这会儿算是全解开了。


    就连第一次进八班时大家诡异的热情,我还说都是因为他——


    善(郭德纲笑)


    啊不是。


    因为他单纯的人好,结果原来单纯的是我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