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洞穴深处忽然吹来一阵风，里面藏着模糊微弱的声音，曲调诡异，带有魔力。


    林娴妤耳尖微动，不自觉地跟着哼。


    ■■


    ■■■■


    ■■■


    ……


    这是什么歌？


    还蛮好听的。


    清亮的杏眸逐渐陷入迷茫，半阖上眼皮，上半身晃动着转向洞穴深处，显然被声音蛊惑。


    谢昱珩一把搂住她的纤腰托着她，另一只手抽出匕首，意念给王姝然发送预警信息同时开启[强化感知]，快速奔向洞口。


    尽管单手抱着一个人，但他的速度并不慢，转眼间洞口近在眼前。


    下一秒，诡异中带点好听的旋律突然间变为毛骨悚然的、短促的声响，仿佛刺刀穿透天灵盖扎进脑子转了一圈，搅得里面翻江倒海。


    因为开启了[强化感知]，痛感也成百上千倍的增加。


    谢昱珩神色未变，唯有颈侧的青筋微微颤抖泄露几分不对劲。他竭力圈紧抱着林娴妤的手臂，牢牢扣在她的腰上，不让她从自己怀中滑落。


    两人贴得更近了，体温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交织。


    也许是扣得太紧，她难受地轻哼，发出小动物似的呜咽。


    风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谢昱珩抓住机会朝前跑。


    很快，两人身周凝结起浓郁、有如实质的黑气，他不得不慢下来，谨慎小心地感知四周情况。


    黑气好似幽深山谷的晨间迷雾，不均匀地遍布洞穴，偶尔露出洞壁旁奇形怪状的石头和大小不一的裂缝。


    迷雾虚虚萦绕在谢昱珩身周，不愿更近分毫，颇具嫌弃意味。


    却将少女从头到尾全数笼罩，就连因为重力自然垂落飘动的发尾也被浓密的黑气围绕，不露分毫。


    好冷。


    林娴妤无意识地蹙眉，冷得瑟缩成一团，脑袋像冬日雪夜寻求热源的小动物一样四处乱蹭。最后将脸蛋紧紧贴在宽厚温热的胸膛，大半张脸埋进去，渗进骨头缝里的寒意顿觉消散不少。


    好暖和、好软……好舒服。


    少女找到舒适的姿势立即安静下来，不再乱蹭。


    谢昱珩扶住她的手姿势未变，喉结微动，略一偏头，下巴轻抵住她的发旋。怀里因为奔跑颠簸而小弧度晃动的脑袋立马停下来。


    唰！！！


    四周黑气不停翻涌，本就昏暗的洞穴宛若沉入黑夜，黑气分裂成数股疯了似的朝谢昱珩要命部位袭去，招招致命，不留余地。


    谢昱珩侧身躲过大半，抬手用匕首格挡住未能躲过的黑气。锋利的匕首在他手上灵活翻飞，闪过一道道冷光，斩断近在眼前的数道黑气。


    可惜这只是声东击西的障眼法，剩下的浓郁黑气如同巨浪滔天，直直朝昏迷的林娴妤扑去。


    电光火石之间，谢昱珩一个转身，稳稳将林娴妤护在怀中，健硕的背部被迫暴露在黑气之下。


    噗嗤——


    黑气捅进血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血液喷溅。


    小巧的鼻尖微微皱起，薄白眼皮轻颤，仿佛随时都会睁开。


    什么味道？好腥。


    诡异旋律毫无征兆的再度响起。


    昏迷的少女忽地睁开眼，乌黑眼珠没有神采，扭动身体转向洞穴深处，却被有力的臂膀禁锢，整个人开始剧烈挣扎。


    挣扎的力度极大，恍若山中一爪破石的凶兽，不是正常人能拥有的力量。


    谢昱珩紧盯着失控的林娴妤，比翱翔高空的苍鹰捕食猎物时的眼神更加锋利。


    手上动作干净利落，抬手就要故技重施再次敲晕她。


    这一次，黑气有了防备，如海浪翻涌着席卷而来，谢昱珩被迫侧身用匕首格挡，抱住林娴妤的手臂不得不松开。


    她落下的刹那被黑气轻柔包裹托住，缓缓落在地面站稳，没有受伤。


    【叮！成功使用技能[汲取]，复制能力[强化感知]五分钟。】


    ……什么声音？系统？


    茫然的瞳孔里闪过一点儿光采，稍瞬即逝。


    【激活能力[强化感知]，剩余时间4分59秒。】


    谢昱珩眉眼一沉，匕首寒光凛凛，一瞬间划破无数黑影，黑气霎时变得稀薄。


    黑澄澄的杏眸逐渐染上神采，清晰倒映出他身后庞大黑影，迷雾中闪过幽暗的光，好似巨蟒吐着蛇信居高临下地瞄准猎物。


    视线对上幽光的一瞬间，令人头皮发麻的阴冷感再次出现，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巨蟒倏地俯身而下。


    “小心！”


    林娴妤用尽全力去推谢昱珩，却被他反手抱住，一个闪身带着滚出黑影的攻击范围。


    她被牢牢锁在怀中，脑袋抵在温热的胸膛上，什么都看不见，本就因为[强化感知]加强的听觉，现在更加细微，所有声音混在一起搅拌。


    耳边沉稳的心跳、身侧黑影频繁击打地面的声音、四周碎石飞起又砸落地面的声音……每次碎石掉落的地方都很近，却没有哪块砸到她。


    不知道为什么，杂乱无章的落实声里她总觉得黑影有些气急败坏。


    是……错觉嘛？还是因为没攻击到他们？


    不过他们的运气居然这么好……刚刚至少听见几十块碎石落下的声音，竟然一块也没砸到！


    谢昱珩的背部和地面摩擦的沙沙声打断她的思绪。


    眼睛看不见，其余感官愈发敏锐。碎石砂砾嵌入血肉牙酸刺耳的声音，空气中更加浓郁的咸腥铁锈味。


    她的小脑袋瓜不受控制地想象描绘谢昱珩背部的伤口是什么样。


    狰狞可怖的血肉外翻，因为沾满砂砾而变得灰扑扑的……


    嘶，肯定很疼。


    光是这么一想，仿佛已经切身体会到疼痛，惨白小脸皱成一团，心中着急：谢大哥因为她已经受过一回伤，方才本想帮他躲开黑影的攻击，可他却把自己……怎么、怎么反而让他受伤更重了！


    不行，不能继续这样。


    林娴妤当即去推禁锢自己的手臂，手落在因为用力而隆起的肌肉上，白嫩手指被力的反作用弄得红通通的一片。


    好硬……硬得像块石头。


    在[强化感知]的加成下，她能感受到各方面身体素质明显提升，力气起码比之前大了几倍，结果还是推不动。


    谢大哥的身体素质也太好了吧！


    “别动。小心石头砸到你。”


    耳畔响起的男声低哑，像被砂纸磨过。他说话时，胸腔微微震动，连带贴在上面的脸蛋也跟着颤抖。


    有点痒，有点麻。


    她抿了抿唇，小声说：“谢大哥，你先放开我……我自己来、快一点。”


    话音落地，落石声突兀停止，一时间寂静无声，洞穴内的空气凝滞。


    来不及思考更多，林娴妤迅速站起来把谢昱珩拉到自己前面，半推着他超前跑，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你、你受伤了！不该、不该把我……我没受伤、在地面上滚几圈也没什么……你的背受伤了，我走后面。”


    让她在地上滚几圈？


    估计全身都被磕得青青紫紫——那样滑腻柔嫩的肌肤，稍微用力就会留下红痕。


    谢昱珩捏紧匕首的手心黏湿且烫的触感愈发明显，因为背部有伤，她的手小心避开上面的伤口放在后腰上，被抵住的地方变得痒而热。


    反手把护在自己身后的少女拉到前面，“你太慢了。怪物会追上来。”


    虽然不明白怪物为什么对她手下留情，洞穴终究不宜久留。


    他回头仰望洞穴内盘踞的巨大黑影，隐约窥见黑色迷雾后巨型竖瞳里闪过幽暗的光，它居高临下地盯着林娴妤，意外的没有展露攻击姿态。


    “……”


    谢昱珩略一垂眸，视线快速扫过前方少女被自己投下的阴影笼罩的雪白颈后，落在因为太短没扎上去的细碎黑发。


    毛茸茸的，像猫咪颈后柔顺的毛，让人忍不住想顺手撸两把。


    一只手臂虚虚环住少女，半揽着她快速跑出洞口，另一只手隐秘地朝洞穴扔了个监控道具。


    ……


    几分钟后，成功逃离洞穴的三人凑在庙宇内观看半空悬浮的光幕，画面里是洞穴内的现状。


    洞穴地面部分位置彻底崩塌下陷、泥土沙石上下翻涌，很快重新组成最初的模样，翻新的位置比其他地方颜色暗深，像是把原本的泥土换成其他没见过光的泥土。


    “幸好及时出来了，不然埋在土里的就是我们了。”


    林娴妤只觉一阵后怕，没注意到王姝然盯着光幕的奇怪眼神。


    这种程度的破坏，不像是要他们的命。那是为了什么？


    倒是谢昱珩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神色不露分毫，视线落在翻新后颜色不一的位置。一开始是一条直线，到洞穴尽头后折返，在遇见林娴妤的附近开始拓宽，后面又变回细长的线。


    眸中神色一凝，这是他走过的路线。


    光幕毫无征兆的乱码，模糊不清的声音钻出来。


    ——野狗恶臭的味道就该消失。


    ——当然，你也是。


    野狗？恶臭？


    洞穴里都没有呀。光幕里在说什么？


    林娴妤听得懵懵的，也就顺口问出来了。


    谢昱珩眉宇略微舒展，闪过一丝浅淡的笑意，转瞬即逝，快得像是一瞬间的错觉。


    少女一时呆住，谢大哥笑起来还蛮好看的——和平时没有表情的好看不一样。


    回过神，一只骨节匀称、修长整洁的手出现在眼前，手里握着的石头吸引她的注意力，“这是……”


    “刻有你名字的石头，收好。”


    想到石头可能有墓碑的功能，林娴妤低下头，掩饰脸上不自然的表情，隔了几秒又觉得这样不太好，抬头勉强露出一个柔软的笑接过石头。


    “谢谢。”


    “小事。”谢昱珩顺势靠拢，“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方才的担忧顿时消散，思绪被新的问题所吸引。


    她弯腰凑近握着石头的手，白皙指尖抵在石头上，鼻尖微动，像一只认真分辨气味的小动物。


    “没有怪味……乌木香挺好闻的，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怕在洞穴里染上怪味。”


    谢昱珩唇角扬起恰如其分的弧度，似笑非笑。


    王姝然心里嘀咕，谢昱珩这是撞邪了？


    不过他这么问娴妤，是和洞穴内的怪物有过节，难道他被怪物盯上了？


    滋滋滋！


    电流声窜过，光幕瞬间熄灭，露出原本被遮挡的供桌以及更后面的巨大蛇形雕像。


    林娴妤被强烈的视觉冲击吓了一跳，上半身顷刻向后仰倒，好在谢昱珩及时扶住她的肩膀，顺手把石头塞到她手里。


    上面还留有他的体温，温热暖和。


    “谢、谢谢。”


    进来的时候，供桌后好像没有雕像？而且……


    “光幕没画面了，是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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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喂，新人绝逼是大学生，显而易见的事实居然还要问！]


    [老婆第一次进副本，别那么苛刻嘛]


    [这种有声音的监控设备可不便宜，商城卖8积分一个]


    [有些人到死都赚不了8积分，用了两分钟就坏了……我的心已经开始痛了]


    王姝然内心深感赞同，监控非常规生物视听兼具的设备可贵了！心痛的同时感到庆幸，还好不是她的。毕竟她有的是钱，不是积分。


    她不再看弹幕，回答道：“估计被光幕传出声音的主人弄坏了。”


    光幕传出声音的主人？


    林娴妤陷入思索，那个声音有点耳熟……但洞穴回声严重，加上光幕音效不好，风声和电流底噪一直沙沙作响，对原有音色影响太大，很难辨别是谁的声音。


    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听过这个声音，并且不只听见一次。可在副本里除了谢大哥和姝然她只接触过几个人，江屿（也可能是江屿的弟弟）、导游、阮静、姝然的npc老公。


    这些人谢大哥和姝然也接触过，说不定他们能记起来。


    “你们有没有觉得光幕的声音有点熟悉？”


    得到两人否定的答案，林娴妤心中难免疑惑。


    自己副本里遇见的人和他们几乎全部重叠，还有哪个声音只有她一个人听过……


    等等，她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了。


    上午划船落入湖中昏迷意识朦胧间听过，下午庙里小蛇雕像反常陷入黑暗的时候也听过。


    所以，那个声音是怪物？！


    回想起怪物透过光幕说的话，尽管不明白“你也是”的“你”是指谁，但“就该消失”显而易见的不是好话。


    林娴妤一颗心倏地沉下去。庙宇内的昏暗光线加剧恐慌，不动声色地蚕食仅余的光亮，之前陷入黑暗的惊恐一下子涌进脑海，被怪物控制无法挣脱的窒息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压得她无法呼吸。


    江屿说得对，山上很危险。


    她开始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


    “我们赶快下山！这里有危险。”


    细软的声音连同身体一起颤抖，微微下垂的眼尾可怜兮兮的染上红晕，原本鲜红饱满的唇珠被咬得发白。


    “不急，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我们没触发规则暂时没有危险。”


    谢昱珩语气一如既往的淡然沉稳，丝毫没有被怪物盯上的自觉，目光落在少女身上，莫名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我发现了新线索，要一点时间。你们自便，如果害怕——可以跟在我身后。”


    林娴妤抿紧唇，最后还是小声答应：“好。”


    王姝然：“？”


    区别对待是吧？


    庙宇内变化最大的是空底座上突然增加的蛇像，谢昱珩把大部分注意放在上面，林娴妤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平稳度过了一段时间，提起的心稍稍放下，她鼓足勇气走到前方仰头去看蛇像。


    逼真的蛇头近在咫尺，鳞片与鳞片缝隙间的纹路清晰可见，蛇类独有的瞳仁注视眼前的少女，寒凉阴冷的气息似乎顺着蛇头吐出的长长蛇信延伸。


    “嘶……”林娴妤搓了搓手臂上因为凉气起的鸡皮疙瘩，不自觉地后退两步，恰巧被站在供桌前的谢昱珩挡住。


    被视线黏住的感觉如影随形。


    好奇怪……为什么换了位置、即使在谢大哥身后，明明已经看不见它的眼睛，被注视的感觉还是如此强烈……


    就像有一张网在头顶落下，从上到下全部包裹，细细密密地黏在皮肤上。


    少女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偷瞄蛇像，通体漆黑的竖瞳里折射出狠戾的寒光。


    “唔！”


    她猛地后退半步，重心倾倒在王姝然身上。


    王姝然警惕地看了一圈儿：“怎么了？”


    除了突然出现的蛇像，其余没不对劲的地方。


    “你有没有感觉，蛇像的眼睛……是活的？不管走到哪里，它都会准确无误地找到你、看着你。”


    “有吗？”


    王姝然似信非信地看过去，蛇像眼睛光秃秃的，只经过简单地抛光打磨，没有任何雕琢，死气沉沉的，远不如她家里收藏的手办逼真。


    要说特别的地方，就是整个蛇像由一块通体漆黑的石头雕刻。虽然工艺不好，但因为很大看起来很唬人。


    “你不觉得它的眼睛就是巨型豆豆眼吗？还没先前那些小蛇雕像逼真。”


    王姝然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掌心细腻滑嫩的触感叫她压根不舍得放开。


    “你可能是太紧张了，我第一次进副本也和你一样疑神疑鬼，总觉得哪里都有危险，反而耽搁找线索的时间。实际上E级副本限制怪物很严格，只要不违反规则，很少有生命危险。”


    林娴妤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是这样吗？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抬头望过去，蛇头两侧的眼睛圆溜溜一片平滑，完全没有先前瞧见的竖瞳花样。


    刚才估计看错了……可能真的如姝然所说，她太紧张了。


    一道阴影忽然笼罩下来，她蓦然抬头，正好瞧见男人利落分明的五官轮廓，内敛含蓄的神情冲淡了他不经意间渗透出来的锐利。


    “线索拿到了，快走。”


    话音落地的同时，庙宇内刮起阵阵狂风吹得两旁长帆呼呼作响，在半空中胡乱飞舞。


    离开庙宇回头的瞬间，林娴妤看见被长帆遮挡的蛇像动了。


    漆黑竖瞳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