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神色未变，放下笔墨起身，随意瞥了眼那双被血染红的手，对他道“如珩师弟啊，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天真。”


    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玉如珩抬起鲜血淋漓的那只手，用手背虚虚掩唇，蜿蜒的液柱顺着手心滴滴答答的滑落满地，他就跟没有痛觉一样，眼睛眯的像月牙，不可遏制的大笑“师兄觉得我天真？”


    “是啊，我们这种人叫做天真，那你呢？一把年纪了还能落到这步田地，要让我下山来替你收拾残局，那你岂不是叫愚蠢至极！”


    “你！”没料到他敢如此出言不逊，国师气的吹胡子瞪眼，指了他半晌，最终冷哼一声，甩着袖子侧过身去。


    沉默了片刻，他又转过头面向江渺，看着二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姿，眼中不禁透出森冷:“若你不想杀她，至少该给我一个理由吧。”


    玉如珩松开抚在她背后的手，耐心道“她刚才不是说了嘛，她是温行舟的妻啊，所以，没有什么刀会比她更锋利了。”


    “哼，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指望她帮你对付温行舟？你还说你不天真？！”


    人家夫妻两个，凭什么受外人挑拨。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他反问道，语气有些不满“你看看你，从来不认真听我说话，我刚才说过了，她知晓密函里面的内容。”


    似乎并没有理解到他的意思，老者愤愤下结论“所以她必须死。”


    “蠢才。”见他半天听不懂人话，玉如珩的耐心也被消耗殆尽，口里不留情面的骂道，语气却是平和的，像在阐述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实。


    被他这么一骂，老者竟真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面色一愣，半晌才道“不是你找上了她，而是她找上了你？！”


    看了眼旁边云里雾里的江渺，他仍有点儿怀疑，但见玉如珩一幅尽在掌控的模样，最终选择沉下心思。


    早就听闻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师弟不同于一般人，如今短暂交手，看他的确像个慧心巧思的人，可聪颖归聪颖，此人给他的感觉又带着点儿喜怒无常的诡谲，让人祝摸不透。


    收敛心思，他道“那你不去先说说，她到底有什么利用价值。”


    “下谋兵戈，中谋为计，上谋攻心”


    “攻心？”老者的目光落在江渺脸上，并未对她的颜值表现出质疑，只不确定的道“用美人计？”


    玉如珩嗤笑一声，侧头睨她，冲老者说“人家是夫妻，怎么能算美人计呢？”


    闻言，他不屑的背过手冷笑，不知这黄毛小儿哪里来的自信去下这步风险极大的棋子，反唇相讥道“你也知道人家是夫妻，世人言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如何能确保她不会临时倒戈？”说到此处，他忽然停顿下来，意味不详的看了看两人，骇然惊道“难不成……你小子是她的相好？！”


    那一切都说的通了，为什么玉如珩拦住不让杀她，为什么她愿意帮助他们对付亲夫，又为什么二人如此笃定合作。


    这分明就是一对奸夫淫，妇！


    玉如珩一派天真的眨了眨眼，然后不可遏制的笑起来，整个人止不住地颤着，最后连眼角都浮现抹莹亮的水渍，竟是生生笑出了眼泪。


    江渺看得直皱眉，这两人没事吧？当着她的面讨论怎么利用她，还当面给她造谣，她看起来很像智障或者什么傻缺吗？


    能不能尊重一下她？


    “姑娘家家重视名声，你这样空口白牙诋毁别人可真不要脸”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一开口便是不留情面的骂道。


    江渺颇认同的点点头。


    “县主，你会帮我们吧？”说回正题，他转而憧憬的望着她，水墨般的瞳色一圈圈在眼中晕开，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如此近距离的视觉效果下，江渺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忍不住警惕起来。


    “你们想干嘛？让我帮你们监视温行舟还是杀了他？”她实话实说“如果你们想和温行舟对抗，或者试图杀了他，我劝你们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或者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杀死男主这件事她可以摆明了说不可能，毕竟温行舟还有主角光环在身上。


    况且，法治社会长大的她连杀鸡都不会还想杀人。未免有点太认不清自己了。


    闻言，玉如珩的表情展露几分失落，虽然没想过让江渺杀人，但对于她笃定的态度，他忍不住疑惑道“为什么不行？”


    之前在密道也是，她总是对温行舟有着迷之自信，所以他实在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支撑着她对温行舟怀揣着如此割裂的看法。


    听到他问为什么，江渺霎时也觉得有趣，双手抱胸靠在身旁的书架边，她意味不明的看他“为什么？你不该不知道吧。”


    温昱的下场不就是最好的说明吗？


    之前从地道里面出来时，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现在来看，温昱此人本就不该活下来的，无论是书里还是此刻这个世界，因为服务于她的任务，所有偏离的剧情都只会改变发生速度或节点，但不会脱离原本故事设定，更不会主动崩坏，只有温昱，从头到尾都不符合原定安排。


    不仅改写了自身结局，甚至还逃脱了身份设定。


    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她能穿书，这个世界又何尝不能有其他的bug出现？


    即便明白江渺话里有话，他依旧装糊涂道“我该知道吗？”


    “你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她满脸无奈的摊开手，表情正直。


    玉如珩笑了笑，终于再次说回正题“我记得你原先不是想通过密函对付温行舟吗？现在有一个机会放在你的面前，就看你珍不珍惜了。”


    各看了两人一眼，江渺垂下眼帘思考。


    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炮灰非要联手算计人家大男主，她既然阻止不了，不如干脆搭个便车，有人帮她摆脱温行舟的掌控，总比一个人想法设法的去和离效率高的多。


    况且就短暂地和温昱此人的接触来看，这人比她想象中还要有手段，或许他真的有了什么奇遇，就像某些小说里面写的那样，人物觉醒了自我意识，学会了反抗剧情，并且结合最终结果来看，他的反抗效果显著。


    不仅活了下来，还神不知鬼不觉的迷惑了男主，甚至圆上了原剧情，一箭三雕。


    有他的助力，自己抗衡虐恋剧情的砝码也能增加不少。


    想清楚后，江渺缓缓抬起头，眼底并没有他们想象的局促不安，反而出乎意料的平静，就和当初在密道里面一样，即便心里恐惧到了极点以至于快要撑不住了，她仍能强装泰然的坚持到最后，甚至在发泄后迅速恢复正常。


    不得不说，她也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挺强大，不然就穿书这么个奇葩事，谁遇上谁崩溃。


    “要我帮忙当然可以啊。”她笑得明媚“但我有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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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没想到她还真敢答应，国师神色微变，默默看了眼玉如珩，随后捋了捋胡子，道“说来听听。”


    玉如珩嘴角噙着笑，转过头来无声看他一眼，却是在表达他抢话的不满，然后于是身后幽怨的目光，对她道“这是自然的，县主请说”


    “我要你们帮我同温行舟和离。”


    两人并无太大惊讶，毕竟她都选择帮助他们对付温行舟了，就算说出弑夫这种话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玉如珩点点头，却听她补充道“最最晚一年内”否则她就回不了家。


    “为什么？”


    这个时间有什么特别的吗？


    闻言，江渺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几人刚说完，门口忽然有人敲三长两短，那老者同玉如珩对视一眼，随后带着刚才意图刺杀她的黑衣暗卫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一时间只剩下他和江渺孤零零的站着。


    “啪嗒”


    血珠掉落的声音在幽静的室内荡开。


    他的肤色那样白，血又那样红，就这么仍由两种颜色在手中交织，看的人触目惊心。


    江渺从袖带里拿出一张帕子，指了指他垂在身侧的手，好心问道“要不我给你包扎一下？”


    她光看看都觉得自己手心在隐隐做疼。


    闻言，玉如珩略带茫然的抬起手端详，随后扬唇微笑，像个讨人喜欢的乖巧小孩，诺诺地朝他伸出手，说“好啊。”


    江渺的动作顿住，张了张唇，望着他的脸欲言又止，最终无奈叹了口气，上前小心地把帕子附上去，绕着那只纤细的手捆了一圈，然后轻轻系了个蝴蝶结。


    低头看着她的发顶，上面有许多好看的珍珠头饰和五彩花簪，白净的小脸残留着些许婴儿肥，脸颊因此微微鼓出圆润的弧度。


    她的睫毛很长很翘，从上自下看隐约透出几分倔强。


    收回目光，玉如珩想到她刚才的神情，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孩子气的说“既然对我不耐烦，干嘛还要帮我止血？”


    江渺起初没懂他这话什么意思，独自思索片刻，方才反应过来，知道他敏锐，却没曾想竟然如此敏锐，就连刚才她那一丝一闪而过的无语情绪都能精准捕捉。


    不过知道就知道，他这一幅委屈的语气是要干嘛，难道还必须让别人从身心到表面都完全兴高采烈的为他服务？


    好一个高需求宝宝。


    不过当时她无语是因为这人真随地大小演，并非不愿意帮他包扎。


    思及此，江渺脸上立即堆出笑容，找补说“没有呀，我没有不耐烦，毕竟你是因为保护我才受的伤，我哪能够对你不耐烦呢。”


    闻言，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遂把手收了回去。


    似是想起什么，她问道“你的镯子呢？”


    “镯子？”他抬起手看了看，又瞧见她空空如也的手腕，嘴角弧度愈胜，略带好奇的问“你喜欢啊？”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就是初见时对他的印象太深刻，尤其是那两只水润润的翡翠玉镯，所以再见他，总觉得他手上少了些东西。


    而且他这样问，有种自己已经猥琐的觊觎了很久的感觉，于是连忙摆手解释“没有，就是觉得你带着挺好看的”


    听到后面的话，玉如珩眼中竟闪过一瞬兴致缺缺，脸上笑意减淡，随后带着她重新回到了原来的那间屋子。